117暗雨來潮(二),郡主
美人的死,悄然無息,甚至沒有在朝堂上掀起任何的風浪,在後宮也就如同石子落河,漸起了陣陣漣漪之後還是恢復了以往的死寂,在那些誠惶誠恐的嬪妃心裡,唯一能留下的印象,也就是這個女人的死,讓她們得見天顏,可是當時的東六宮中,卻沒有一個人敢抬頭看這個威嚴的帝王。
四月初三日,帝下旨安葬常美人,冊封為賢德貴妃,同時給栗美人和盧采女晉級,俸祿賞賜都一三品以上的分位給予,一時間,羨煞了後宮里的多少女子。常美人被加封的消息流傳到了宮門之外,位居六部的常大人雖然是聞之老淚縱橫,但是卻還是帶著夫人叩跪御書房領旨謝恩,隨後接了皇帝的撫恤與賞賜,告退了。
對於這件事情,凌燁軒沒有多加解釋,也不敢深入的說,只是攬著雲傾,告訴她事情已經查清楚,常美人並非失足溺死,而是自己投河。
雲傾沒有問為什麼,因為她知道凌燁軒必然不會回答,便私下問了趙公公,趙公公一聽雲傾開口問這件事,嚇得幾乎昏厥,但最終還是驚怕的說道:「常美人的確是輕生,因為當時的湖亭中雖然沒有人,但是她自太子滿月酒宴之後就一直生病卧榻,並且還出事的前一天,還在自己的宮殿內寫了兩封信,一封給栗美人,一封給盧采女。」
雲傾秀眉挑起,而趙公公則繼續道:「常美人的信件中,沒有提到為何會自尋短見,而是將宮殿內的家私和賞賜多年的俸祿都分成數份,一份給栗美人,一份給盧采女,其他的都打賞了平日里伺候她的宮娥們,並讓栗美人向奴才求個人情,讓那些宮娥都出宮尋人嫁了,因為按照宮裡出宮的年紀,她們也的確該到了。這件事情出了之後,奴才也誠惶誠恐,已經奏請了皇上,皇上也應允了。」
自從太子滿月酒宴之後……雲傾凝住了,隨後便不再追問。也許,凌燁軒也知道她為何會這樣吧,所以心存內疚,便給予厚葬,甚至賞賜了常大人。目光微微沉凝,雲傾抬手道:「下去吧,派幾個人去為她守皇陵,身前寂寞了半生,死後不要也一直寂寞著。」
「是……」趙公公領命,匆匆的告退了。
第二日一下早朝,凌燁軒就一刻都不曾耽擱的回到了凌霄殿,在看到雲傾依靠在鳳榻上沉思時,立刻大步上前,將她攬住,但是雲傾卻不看他一眼。
凌燁軒凝視著雲傾冷淡的側容,不由得嘆息了一聲,隨之將她抱緊在懷中,沉悶而無奈的道:「婉兒,你究竟想要讓朕怎樣呢?你的心思總不放在朕的身上,昨個兒入睡時也執拗的背對著朕,一夜了,你就不覺得想朕嗎?」
雲傾心底有些想笑,但是臉上卻依舊面無表情,她有些懶散的靠在他懷中,眼神幽幽的凝望著別處,似乎在發獃,少許,才慢慢的道:「皇上今日怎麼這麼早就下朝了?不去御書房議事么?宮裡面什麼都沒有籌備,可是郡主已經半路上了,若是皇上不打算隆重迎接,也該收拾出一座宮殿來,怎麼到現在還一點動靜都沒有?」
凌燁軒劍眉擰緊,目光也陰寒起來,他凝視著雲傾滿不在乎的淡漠神色,突然就怒火三丈,他猛的將她按在鳳榻上,眼底怒火跳躍,陰沉道:「你是什麼意思?就是因為朕瞞了你這兩件事,你就打算不要朕了嗎?婉兒,你說,朕是該高興你的賢惠呢,還是氣你竟然如此踐踏朕對你的感情?」
雲傾被他說的有些觸動,不禁轉眸看向他,心裡不知道該嘆息還是如何。她只不過隨口一說罷了,而且她剛才也是在想著如何對付這個北楚來的郡主,可是他的情緒竟然還是如此的易怒。
抬手環住凌燁軒的身子,明顯感覺得出他的僵硬,而雲傾則是慢慢的攀附上他的胸膛,將下顎抵在他寬厚的肩膀上,喃喃的道:「誰小氣了,我可說的是正經的,北楚的郡主帶著三萬人馬和楚國的大量賀禮,無論如何也該收拾宮殿,張燈結綵的迎接,否則事情傳出去,天下人會怎麼說你這個皇帝和我這個不會操持後宮的皇后?」
提到後宮,凌燁軒再次僵直了,他顯得十分不安,可是雲傾的擁抱卻又讓他不敢當年的事情說出來,他知道她將自己的一切給他的時候,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可是他卻……
凌燁軒突然將雲傾摟得更緊了,往事的繁雜和混亂襲上他的心頭,令他狂亂不安,但卻極力保持平穩的道:「婉兒,這一切都不要你操心,由朕來,相信朕,朕正在想辦法,朕會有辦法的。」
「楚桓派郡主來的時候,或許已經對這次前行所有的危險都做了猜想,所以這一次他的計劃必然是萬無一失的,你身邊固然有黑衣探衛,可是你能確定楚桓就沒有嗎?別說是黑衣探衛,我手中還有魅影門的賞金殺手可以使喚,可是,這個險,我卻覺得不能冒」雲傾淡淡的說道,臉上沒有什麼情緒。
凌燁軒震住,似乎對於雲傾知道他的動向很是驚詫,他抬頭看著她隱匿著聰慧琥珀色的眸子,有些按捺不住的道:「這些事情究竟是誰告訴你的?婉兒,朕的身邊已經有了那麼多不可以相信的人了嗎?朕已經將消息都封鎖死了,可是你卻還是知道了。」
雲傾沒有理會他的這些話,因為知道他必然也在詐自己,他想掐斷給她提供消息的源頭,但是雲傾卻偏偏不如他所願,只是看著他,幽幽的道:「楚桓的心思深沉,這三萬兵馬未必就沒有問題,或許他早已猜測到你想劫殺郡主,讓她來不了金陵,所以那裡面的郡主只怕還有李代桃僵的,而真正的郡主則是聲東擊西的從另外的地方前來了,更說不準已經無聲無息的到了金陵城,正在看著我們打算如何採取行動。所以,這件事情不能做,我們甚至不能有任何行動。」
凌燁軒僵住,雲傾知道這麼說,凌燁軒必然會詫異,可是不知道為何,她就是能感覺得出楚桓似乎在用計策,他向來都是將防守布置得滴水不漏,所以,就算派了三萬兵馬來保護以為郡主,也不會就如他們表面看到的那般簡單。
「婉兒」凌燁軒劍眉緊黜,而雲傾則是緩緩的嘆息一聲,道:「開始準備吧,要讓天下人看到軒燁國天子的威武,臣妾可不想被後世人稱之為獨攬霸寵、兇悍殘酷的賈南風。」,楚桓是一個足以令雲傾頭疼的對手,而這場戰役究竟要打多久?
凌燁軒還是不樂意,他面色緊繃,甚至帶著小孩子一般的固執,雲傾見他這樣,不由得嘆息了一聲,卻自己也有些累的閉上了眼睛……
兩個人相偎相依,就這樣安靜的相擁,躺在鳳榻上許久,直到新任的兵部尚書和武翊思二人匆匆求見與御書房時,他才嘆息了一聲,放開雲傾,親吻她的額頭,道:「一起來吧,朕現在什麼都不怕,就怕一個轉身你就不見了,所以從今個兒開始,朕去哪裡你去哪裡,一步都不準離開」
雲傾有些好笑的看著他,道:「若是臣妾累了,困了,難不成還要坐著睡覺?」
凌燁軒笑著吻她的唇,道:「累了就靠在朕的身上休息,困了就在朕的身邊睡,朕這一輩子誰也不守候,也是誰也不伺候,就想看著你,不給你機會偷溜,走吧」,說罷,將雲傾抱起來,為她整理了有些凌亂的發,撫摸著鬢角,隨後牽起她的手向外走去。
御書房內,明黃綢緞鋪設的御案上,奏章層層疊疊,堆壘了兩三排,足見凌燁軒的政務有多繁忙。入了書房,雲傾跪坐在凌燁軒的身側,接過兩名宮娥侍奉的茶水,緩緩放在凌燁軒的面前。
兵部尚書和武翊思一見雲傾也在這裡,都嚇得不敢說話,而凌燁軒則是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隨後淡淡的道:「有事就稟奏吧,皇后已經知道了北楚郡主的事情,就不必再瞞了。」
那名新上任的兵部尚書是從地方上調遣過來的,據說此人機智靈敏,為人也很是圓滑,所以處理事情也的手段也非比尋常,但是,就算以前在地方上再怎麼聽聞軒燁國這位小皇后凌厲狠絕,都不會有多上心,因為眼前的女子看似只有十三四歲,雖然容貌美得無法形容,眉眼之中也隱匿著令人驚嘆的聰慧,但是卻不如傳聞中的可懼。
但是武翊思已經久駐朝堂,就不能如他那般淡然了,因而在聽聞了皇帝說皇后已經知道了北楚郡主的事情,不禁沉凝了一下,隨後表露出了驚詫。他是一隻老狐狸,知道如果若是自己也與兵部尚書一般面無表情,只怕皇帝要懷疑他泄露了秘密。
而這個道理武翊思既然明白,雲傾又豈會不知道凌燁軒那句雲淡風輕話語的意思,所以她只垂下長睫,靜默不語。
「回稟皇上,臣與武大人唐突求見聖駕,只因為正在前行,往金陵而來的北楚郡主突然派人傳遞書信,言說金陵路途遙遠,行路艱辛,三萬士兵護送前來金陵太過招搖,所以懇請皇上在派兵迎接,好在軒燁國境內將楚軍撤回。」
雲傾長睫一動,而凌燁軒則是劍眉陡擰,目光沉冷。
好一個心思縝密的楚郡主,不過也許這也是楚桓的主意,楚桓在用三萬大軍護送楚郡主前來的時候,也許已經算計好了一切,甚至凌燁軒可能派遣殺手前往劫殺的事情,所以,處處小心謹慎,但是,卻沒有想到大軍已經行走了六七日,卻一直都是風平浪靜,所以,楚桓按捺不住性子,便送信前來試探。
紅唇勾起一抹笑意,這才應該是楚桓該有的手段,軒燁國的殺手遲遲不來,這已經超乎了他的預測,而他也不想再與凌燁軒這般周旋下去,索性停軍慢行,找個理由將楚郡主交付給軒燁國的士兵,到時候萬一出事,必然是軒燁國擔當,而那三萬兵馬回到北楚,也讓他自己安心一些。
好一個一舉兩得的計策,絲毫不含糊。
兵部尚書將快馬來傳來的書信遞上前去,凌燁軒面無表情的抖開,一張柔白的紙張上點點墨跡,竟是娟秀端莊的字跡,應該是出自楚郡主。
「皇上,楚郡主之事,臣等不知該如何定奪,還請皇上明示」兵部尚書退回,叩跪在地,聲音平穩的說道。
御書房內頓時變得冷寂無聲,凌燁軒雙目陰寒的看著面前的一封信,可是就算心底的怒火充斥,卻還是隱忍住了,他將目光睇向雲傾,竟不答兵部尚書的話,而是問雲傾:「皇后以為該如何?」
兵部尚書一頓,不禁疑惑抬頭望向帝王,卻見皇帝凝視皇后,神色不辨喜怒,但是那漆黑的目光卻深幽的令人覺得惶恐。雲傾婉柔一笑,端莊得體,柔中帶剛的道:「臣妾以為,皇上應該允准郡主,立刻擬旨,從兵部挑選出幾名上將率領大軍前往迎接,再讓武大人派出禮部的有為之士,不可失了禮數,這才是泱泱大國該有的風範。」
凌燁軒眼底越發的冷清,但是雲傾卻笑得瀲灧嬌美,幾乎可以迷住人的眼睛。可是這種笑在武翊思的眼裡卻是萬分危險的,但是信任的兵部尚書卻並不知道這位小皇后真正的厲害之處。
「理由」凌燁軒的聲音極冷。
「第一,北楚三萬大軍講郡主送到軒燁國境內,大軍若是再往前行,對我們極為不利;第二,皇上英明神武,在位期間百姓安居樂業,民富國強,要前往迎接一個諸侯的郡主,自然還有大國的風範。第三,這是楚王的算計,若是楚郡主在軒燁國境內出事,皇上的英明必然受損,所以我們必須保證郡主安全到達金陵,最關鍵的是,也許這個郡主,還不是真正的郡主」雲傾緩緩的說道,但是卻字字句句都頗為令人心驚。
「皇後娘娘的意思是……」兵部尚書驚疑,對雲傾頓時間有些刮目相看。
「萬事皆有可能,必須小心謹慎」雲傾隱晦的答道,琥珀色的目光隱藏著別人看不懂的情緒,深幽的如能將人吸入。
凌燁軒劍眉緊緊的黜起,他將手中的書信揉成碎片,丟在了地上,冰冷的道:「傳朕旨意,命兵部統領魏堰為主將,接任虎符,率領三萬兵馬前往邊關迎接楚郡主,禮部派幾個人去,朕將全力交付給武大人,你們收拾準備停妥后,直接回稟皇后即可,不用朕多問,下去吧」
「臣,遵旨,臣,告退」兵部尚書和禮部尚書武翊思二人立刻承旨告退。
二人一走,凌燁軒就望向雲傾,十分煩躁的道:「朕早該在你知道之前將她給殺了,如今還要接到宮裡頭,朕想著就心煩。」
雲傾輕柔一笑,但這個笑卻讓凌燁軒更為煩躁,他起身,俊朗的眉宇之間滿是戾氣,怒道:「婉兒覺得這事很好笑么?」
雲傾不語,只是起身走到他身前,本想說點什麼安慰他,可是在察覺他們只見身高的距離之後,卻又一瞬間的呆愣。雲傾的身高只居於凌燁軒的胸口,以往沒有注意,今日難得一本正經的與他同立,卻發現他竟是如此高大。
她十四歲,而他應該二十四歲了,在她的記憶中,似乎還殘留著他十六時的影子,當時他的身高對六歲她的而言,已經算是高大威武了,卻不知道現在看來,那時的他不過只是弱不禁風的少年,而現在卻真正成為的魁梧高大的男人了。
雲傾盯著凌燁軒的胸膛發獃,許久之後,她才揮去自己的神遊,抬頭想說些什麼,卻見凌燁軒目光帶著笑意的凝視著她,原本緊抿的薄唇也凝著幾分笑意。雲傾怔了一下,欲後退,但是卻被凌燁軒一把抓住,他低頭笑道:「喜歡嗎?」
「呃?」雲傾挑起秀眉,有些不解,隨之卻在凌燁軒眼底的閃爍的曖昧中知道他的意思了,立刻別過臉,顧不得耳根的熱燙,略帶薄怒的道:「沒正經,這裡是書房,皇上還有這麼多奏章沒有批閱,卻還有閒情逸緻在這裡跟臣妾說笑」
凌燁軒挑起劍眉,上前擁住她,笑道:「奏章和政務多,就沒有閒情逸緻和皇后說笑調情了嗎?那朕豈不是要真的變成孤家寡人了?」,說著,拉著雲傾坐下,將她圈在懷裡,另外一隻手提起一本奏章,翻開。
雲傾掙開他的束縛,道:「好好處理政務,一心不可二用」
但是凌燁軒卻還是拉著她的手,道:「朕說了,從今個兒開始,朕在哪裡,你在哪裡,朕批奏章,你就待在朕的身邊,累了就靠在朕的身上休息,困了就睡在朕的身邊,這裡的睡榻不必凌霄殿的床差,朕已經命趙安準備好了被褥。」
「你來真的?」雲傾詫異,原本以為他今晨說的話只是鬧著玩,卻沒有想到他居然是當真的。
「當然當真,婉兒,從今日里,朕一定要將你看緊了」凌燁軒眼底帶著笑意和堅定的說道,在看到雲傾想要開口反駁時,按住了她的紅唇,道:「別跟朕保證什麼,除非這一刻就已經天荒地老,銀霜滿頭,否則朕不會相信你所謂的天長地久,不離不棄,所以你還是省著那些敷衍的話,好好待在朕身邊吧。」
雲傾秀眉黜緊,而凌燁軒則是在她的額頭吻了吻,揉著她纖弱的雙肩,笑著回頭批閱奏章了。
雲傾被凌燁軒綁在身邊,如影隨形的十天之後,終於解放了,因為北楚的公主已經到達了金陵,即將入宮。魏堰一馬當先,先入宮稟報雲傾,而雲傾則是命禮部尚書武翊思挾天子令,率領數百宮娥鋪設紅錦長毯,直到神武正門前迎接。
釘著九百九十九隻圓潤銅釘的神武門在兩側各六名禁衛軍的吃力推動下,緩緩的開啟,武翊思高捧皇帝聖旨,恭迎北郡主入宮,駕歇東行宮,內務府撥了十五名宮娥和兩名太監前往打點伺候。
楚郡主入宮當日,在東行宮梳洗裝扮,求見皇帝,禮部尚書武翊思以郡主旅途勞乏為由推辭。
第二日,楚郡主清早前往凌霄殿拜見皇帝,被趙公公以皇帝政務繁忙,在御書房議事,不能接見為由推辭。
第三日,楚郡主在御書房前求見皇帝,被禮部尚書武翊思前來告知,兩日後為公主接風洗塵,而後又請回了東行宮休息。
御書房內,雲傾坐在凌燁軒身側磨墨,素手捋著鸞紅色密紋了金絲鳳紋的袖子,輕笑道:「皇上是鐵了心思不肯見楚郡主?」
凌燁軒執筆在摺子上寫了幾行字,隨後丟下筆,顯得有些煩躁的道:「後日得晚宴,你替朕出席吧,就說朕身體不適,不能接見郡主,到時候別玩的太晚,適當時候可以將場面交給武翊思扛著,早些回來休息」
雲傾失笑,又替凌燁軒取下一本奏章放在面前,道:「郡主的賀禮有已經歸進國庫了,皇上卻拒人於千里之外,這是什麼道理?還是一起去吧,而且皇上也沒有見過那個郡主,也許那位楚郡主美貌可人,溫柔婉順呢。」
凌燁軒劍眉挑起,眼神冷清的凝視著雲傾,寫字的動作也停頓了下來。雲傾立刻噤聲,隨之卻是俏皮的吐了吐舌頭,無奈的轉過頭去,這兩日,凌燁軒的脾氣越來越古怪,實在令她不知道該怎麼服侍了。
又過兩日,宮廷晚宴在金鑾殿中開席,皇帝聖諭,宴請各位朝中大臣和後宮五品以上的嬪妃參宴。黃昏戌時,金鑾殿內外已經是一片繁華景緻,禮部尚書武翊思親自裝點了金鑾殿內外,眾人踏進之時,只覺原氣勢恢宏的大殿更是莊嚴肅穆,令人不敢逼視,甚至站在那重重疊疊的漢白玉石階下,都覺得自己渺小得幾乎如同螻蟻。
大殿內,金碧輝煌,殿梁之上纏繞著蜿蜒的金色騰龍,怒目橫視,飛爪噴霧,身上的龍鱗片片匝起。金色的方磚如鏡一般倒映著人的身影,一條紅毯長長鋪設,直蔓延到漢白玉石階之上,隱於龍椅后側的幔帳內。兩側,十二扇通天落地的白羅琦紗被鑲金漢白玉的掛鉤挽起,菱花金燈灼亮,照耀得殿堂耀眼得令人不敢直視。
晚宴正時,六部官員幾乎都已經到場,大殿外趙公公一聲圓潤的尖穿聲中,眾人紛紛叩拜在地,三呼皇上萬歲,皇后千歲。隨之,屏息凝視著大殿外相攜踏進了墨色龍紋長袍和垂尾拖延著長擺的鸞紅鳳紋長袍。
凌燁軒握著雲傾的手,與她一同榻上十層漢白玉石階,凌燁軒落座在龍椅上,而雲傾則是坐在垂簾后的鳳椅上。兩側明黃紗簾緩緩的下降,碧璽珠簾垂落搖晃,遮掩住了那鸞紅色的嬌小身影。
「諸位都平生吧」凌燁軒的聲音低沉渾厚,帶著威懾和清冷,緩緩的在大殿上響起。
「臣等,謝皇上、皇後娘娘」諸位大臣紛紛起身,只聞大殿內一陣靴履和衣袍的簌響。
「啟奏皇上,臣已經派遣前去東行宮請楚郡主前來赴宴了,但是郡主說,今日初次拜見皇上和皇後娘娘,要妝點一番」武翊思從桌宴上起身,沉聲稟報。
凌燁軒神色淡漠,抬手揮動,武翊思立刻低頭,入座。
雲傾在幔帳后側冷冷一笑,只怕這位郡主不止是要妝點一番,還要給他們一個驚喜呢。
思緒還未平復,大殿外就聽到了一名小太監的通傳:「楚郡主到——」
大殿內的眾人頓時都凝神屏息,紛紛朝大殿外望去,孰知先看到的卻並非是人,而是飄揚如殿的一條艷紅色的綢緞,那綢緞似已經活了一般,飄揚在空氣中,如同靈蛇一般蜿蜒而進,令人驚嘆。
雲傾雙目一眯,就在大殿外內眾人驚呼之時,一道大紅的身影從大殿外飛進,竟如九天玄女一般的舞綢緞凌空起舞,她雙臂纏繞綢緞,旋轉而下,如夢似幻,而身後則是隨之跟進了是來名身著北楚綠色小襖裙的歌姬,她們每人身上都背著一隻小鼓,跨一步敲擊兩聲,十分有節奏,而楚郡主則是扭動著撩人的腰肢,如蛇一般盡情的舞動,綻放了自己的最妖嬈的美。
一舞作罷,楚郡主肩環兩條大紅的綢緞帶緩緩上前,叩在凌燁軒面前,清脆的聲音婉柔而大方,道:「臣下北楚承悅,參見上方皇上、皇後娘娘,願祝皇上龍體安康,皇後娘娘鳳安祥和」
「起來吧」凌燁軒的聲音冷清淡薄,隨之對一旁的趙安道:「請郡主上坐」
「臣下謝皇上」嬌柔的聲音帶著不羈的北楚風格,承悅郡主傲然起身,精緻的小臉上滿是笑意,似乎根本不介意皇帝的冷淡,隨後轉身大步踏到了上座,學著諸位官員一般跪坐在席墊上。
承悅公主的確是美麗的,並且有著張揚的北楚氣息,一雙靈動的大眼內閃爍著不屈,甚至帶著活潑的氣息,她一入座,就看了一眼案幾前美味,隨後臉上露出了笑意,似乎今日的酒宴辦的如此隆重,令她十分喜悅。
「郡主遠道而來,朕卻有繁雜政務在身,不曾有空閑接見,今日就略備酒宴為郡主接風洗塵,卻不知道郡主打算什麼時候會北楚去?」凌燁軒淡淡的說道,俊美的臉上卻沒有一絲表情。
雲傾坐在後面不由得黜眉,看來凌燁軒的確是很不待見這位郡主,竟然剛開宴席就問別人什麼時候回北楚去。但是,她卻也不由得好奇這位郡主的表現,只見承悅郡主先是一怔,顯然是聽出了皇帝的逐客令,但是她隨之卻如同沒有聽懂一般,嬌柔的聲音帶著幾許酥軟,道:「回稟皇上,這一次承悅雖奉王兄之命,前來為祝賀皇上冊立太子,但是承悅卻也自小就仰慕金陵的繁華,所以想在皇宮多逗留幾日,想好好見識見識軒燁國的風光,若是以後回去了,到了北楚和王兄面前,也好說說這一路的見聞。」
『若是以後回去了』雲傾輕笑,執起案幾前的一杯酒,慢慢的飲著。看著這位承悅公主根本不想回去。
「既然郡主有這個雅興,朕自然不能怠慢了,趙安」凌燁軒喚了趙公公,隨後道:「你明日從內務府中挑選幾個熟知宮中的老嬤嬤,送去東行宮,讓她們帶著郡主四處走走看看」
「是」趙公公應答。
聽得凌燁軒願意將她暫時留下,承悅郡主臉上露出了喜悅,一雙靈動的眸子不禁獃獃的凝視這個高高在上,俊美冷漠,且充斥王者威嚴的男子,眼底露出了幾分傾慕和羞澀,她端起一杯酒,含笑飲下,但是沒過片刻,卻陡然將目光轉到了凌燁軒身側的明黃幔帳和碧璽垂簾上,一雙眼睛滿是好奇和打量。
不多時,大殿內歌舞聲起,無數心進宮的歌姬和舞姬翩然起舞,樂師的彈奏也如高山流水,雅意十足。大殿內便也恢復了一片寂靜,眾人只是一味的欣賞舞蹈,沒有人說話。
三支歌舞已下,皇帝令趙公公賞賜,眾歌姬舞姬謝恩告退。
宴席一直維持到二更天,皇帝以酒量不佳讓王相和武翊思相陪,隨後便在趙公公的攙扶下緩緩的踏入幔帳之後,與雲傾一同離開。
凌霄殿的幔帳榻中,凌燁軒沐浴更衣后,帶著疲倦的躺在雲傾身側,將她沐浴後有些潮濕的長發放在手中的把玩,溫暖的大手覆著她的後背,雲傾見他即便閉上雙眼,還是煩躁的黜著眉宇,不禁抬手按住他的眉頭,道:「只是一個郡主而已,皇上何必這麼的煩心?」
「皇后不覺得煩么?」凌燁軒沒有睜開眼,語氣卻因為提到承悅郡主而越發不耐煩起來,他將雲傾攬到自己懷中,抬手就摸索著她的衣襟,隨即埋進她的脖頸間,聲音低沉的道:「婉兒不想念朕嗎?朕今日坐在大殿上,可是滿腦子都是你,都恨不得砸桌子了。」
雲傾被他用這樣嚴肅的語氣說這般曖昧的話而逗笑了,她抬手推開他,但是衣襟卻已經被褪去一半,他的吻帶著幾分力氣,讓雲傾有些微喘,他眼底閃爍著笑意,剛才的陰霾一掃而空,可是此刻,寢殿外的趙公公卻是急忙的進來,道:「皇上,皇上——」
凌燁軒劍眉一黜,眉宇之間染上了怒氣,他冷聲道:「什麼事情如此慌張?」
趙公公怔住,自然也知道此刻進殿打擾皇上是不應該的,可是卻不得稟報,道:「回稟皇上,剛才武翊思大人突然匆匆來報,說郡主回行宮之後,突然覺得腹中不適,可能是吃不慣中原的菜肴,又貪飲了一杯酒,所以現在有些熏醉,卻只喊腹痛,且要見皇上,皇上您看這……」
「朕又不是太醫,要見朕做什麼?下去」凌燁軒的聲音帶著陰寒。
趙公公僵住,但隨後卻似已經明白了什麼,立刻告退。
凌燁軒的面色有些冷清,其實他應該知道承悅郡主打什麼主意。半夜三更,因為腹痛而請皇上駕臨郡主的閨閣寢宮,這已經是一種暗示,北楚風氣原本受匈奴染化,而這位郡主大多也是受楚桓的指點才做了這些手腳。
今日在宴席上,雲傾注意到承悅郡主的目光一直都不曾離開凌燁軒,雖然也偶爾掃向幔帳之後,卻因為雲傾不在意而讓她放鬆了警惕,或許她敢這麼明目張胆的請皇帝過去,一是試探她這個皇后究竟是否與傳聞中的一樣兇悍,第二則是想勾引凌燁軒。
「皇上生氣了?」雲傾撫著凌燁軒披散的黑髮,今夜的他有幾分邪魅妖冶,更是帶著幾分暴戾和霸氣,如同一直蓄勢待發的猛獸一般,凝視她的眼神也特別的灼熱。
「婉兒說呢?」
雲傾的身體頓時軟如棉絮,將近一年的相處,凌燁軒已經比她更熟悉她的身體,他總能輕易的撩撥起她的感官,隨後得意的在她耳邊說著曖昧的話語。雲傾呼吸微沉,凌燁軒將她全身都吻遍,讓她羞澀的無處遁逃,而他的衣服也在不知不覺中褪去。
「皇……皇上……」趙公公顫顫巍巍的踏進大殿,顫聲道:「啟稟皇上,太醫院的太醫都已經去了,卻診不出郡主究竟是怎麼了,可是郡主可此直呼難受,要求見皇上」
凌燁軒惘若未聞,只是在雲傾的身上流連,而雲傾則是面紅耳熱的想推開他,卻不想得到孟良的報復,她轉頭望向重重滿帳外的黑色身影,已經覺得自己無地自容,而凌燁軒看她這不專註的神色,突然將她抱起來,扣住身子,隨之低啞的聲音帶著怒意道:「滾下去」
趙公公面色蒼白,立刻轉身有跑了出去。
「為何不去看她想耍什麼花樣?」雲傾氣喘吁吁的道。
凌燁軒眸光深沉,隨即卻邪魅一笑,道:「朕只想看看你能玩出什麼花樣」,隨之附在她耳邊道:「朕還是喜歡你點朕穴道的那一次,美得讓朕想到就覺得心馳神盪……」
雲傾頓時怒目相對,但是卻在他低低的笑聲中沉淪下去。
後來的一連三日,整個皇宮的都認識到了這位承悅郡主的作亂的本事。一夜的腹痛鬧得整個太醫院和內務府的人跟隨著折騰,而第二日剛好了片刻,下午又說頭疾發作,昏眩不辨方向,打發了一個從北楚帶回的丫鬟請了凌燁軒三五次。
而凌燁軒則是視而不見,不在御書房批閱奏章,就是與雲傾說笑,不然就是逗著麟兒。那丫鬟尷尬的匆匆來回,兩地跑了十來趟,最終,在黃昏時,算是平息了。
但,第四日,凌燁軒剛下早朝,龍輦就被一名丫鬟在半路上攔住了,那丫鬟口頭請求皇上前往東行宮看望郡主,而冷燁軒則是冷冷一笑,道:「郡主每日犯疾,必然是水土不服,遊玩皇宮固然可以,但是這樣下去只怕身體要垮了,還是回北楚好好調養吧」
此話一說,東行宮頓時安靜了下來,而跟隨折騰的太醫院和內務府中的人也都鬆了一口氣。
半個月,風平浪靜得幾乎詭異,凌霄殿的把手也日漸鬆散,慢慢的,凌燁軒看著東行宮似乎沒有什麼動靜了,雖然不奈於這個郡主長此耗下去,卻也放鬆了幾分警惕。
雲傾為凌燁軒整理朝服,素手緩緩的撫過垂落在胸前的兩條明黃綢緞和瓔珞。凌燁軒抓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凝視著她纖細修長的手指,隨手執起,道:「最近常為朕磨墨,可累著了。」
雲傾收回手,為他整理衣襟,笑道:「快去吧,剛清凈了兩日你就又得意了。」
凌燁軒失笑,在雲傾的額頭前親吻,使得一旁侍奉的宮娥都害羞的低垂下了頭,就連趙公公都不自然的將頭扭到一旁去。
雲傾的面色也微紅,但凌燁軒卻心情大好的朗笑著大步踏出凌霄殿……
半個月了,楚郡主還真是沉得住氣,雲傾看著凌燁軒離去的身影,雙眸微沉,隨即轉身走出寢殿,坐在內殿的鳳榻上,但剛坐下,就見一名宮娥匆匆進來稟報,道:「皇後娘娘,楚郡主求見……」
雲傾長睫一煽,抬眼時,大殿外的嬌媚身影的已經躍入眼帘,只見一道悅耳的聲音道:「早聞桓哥哥說,軒燁國的冷皇后聰慧無雙,今日本郡主到時要好好見識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