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歷史軍事>皇后很傾城> 116暗雨來潮(一),醋勁

116暗雨來潮(一),醋勁

  天氣漸漸的回暖,御花園中的紅桃綠柳也漸漸的伸展枝條,細雨綿綿,淅瀝不絕,順著宮牆的金瓦如珠低垂,朦朦朧朧的將這個皇宮都覆蓋在一片白霧煙雨之中,立窗前望,只覺得一片翠意如夢似幻,大有傳聞中的江南煙雨的感覺。


  「皇後娘娘,外面冷,您還是坐在榻上小歇一會吧,剛才趙公公回來傳話,說皇上很快就回殿陪同娘娘用膳」身後是蠻兒的聲音,今日她顯得很是沮喪,連說話的嗓子也略帶沙啞,最關鍵的是,衣裳不在那般鮮亮,就連腰間佩戴了三五個月的錦囊荷包也不見了,而是佩上兩條青綠色竄著紅髓珠的瓔珞翹穗,那精巧的編製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她自己的手。


  三日前,雲傾就已經察覺到了蠻兒的不同,連奶娘也曾私下稟報,說近幾日蠻兒姑娘吃得的極少,到了晚上也是侍奉雲傾和凌燁軒入睡之後便將自己獨自悶在房間里,任憑誰去敲門也不開,雖然也偶爾去逗逗麟兒,可是臉上卻再不沒有了以往歡快的笑容。


  她的快樂如同稍縱即逝的曇花,只僅僅一現,而那樣的嬌俏的笑顏也在前幾天的御花園中對著被鴛鴦攪亂湖水,盪波漣漪的湖面中映照而已,隨後便再也看不見了。


  雲傾握住窗格上的雕花,緩緩的關上,轉身望向低垂著腦袋的蠻兒,走到鳳榻旁,緩緩的道:「蠻兒最近心事很重,在想什麼?」


  蠻兒手中的捧著茶碗,陡然顫抖了一下,茶水險些漸出來,她惶恐叩跪在地,低頭道:「奴婢該死,奴婢一時失神,不曾想皇後娘娘會吩咐奴婢,奴婢知罪。」


  雲傾挑眉看著她,不禁嘆息的搖頭,接過她方盤中的茶水,放在案几上。蠻兒色蒼白,緩緩的將方盤放在膝蓋上,素手用力的按在上面,關節處都有些泛白。


  「本宮沒有吩咐你什麼,但是你近日走神的時候實在太多了,可是因為皇上不曾下旨將你刺賜嫁給楊統領,所以你心心念念的什麼都忘記了?」雲傾沒有打算再給她餘地遮掩下去,她原本以為,楊飛對她的影響並不是很大,而楊飛既然敢在御書房說那樣的話,必然也是喜歡蠻兒的,可是現在蠻兒卻如此,這不尋常。


  蠻兒一聽,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她立刻雙手匍匐在地,神色慌張的道:「皇後娘娘,奴婢,奴婢該死,奴婢不該因為個人之私而驚動皇上,如今還讓娘娘煩心,奴婢該死,請皇後娘娘責罰奴婢。」


  雲傾看著跪拜在地上的蠻兒,紅唇緊抿。


  蠻兒顫抖了一會,見雲傾不開口,不禁緩緩的抬起頭,卻看到了雲傾深幽而犀利的眼神,她嚇得立刻將頭再次重重的叩下,猩紅的地毯上,蒼白的素手顫動著,顯得很是惶恐不安。


  「本宮再給你一次機會,說,這幾日究竟發生了什麼?」雲傾聲音冷淡,涼薄的玉語氣中帶著不可質疑的威懾。


  蠻兒的身子陡然僵住,隨之也明白了皇后必然早已經注意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事情了,所以不敢有絲毫的哄瞞,立刻抖著聲音道:「奴婢,奴婢罪該萬死」,隨後,聲音帶著濃重哭音的道:「其實,奴婢走神失職,並非因為怨怪皇上,也與楊統領無關,奴婢只是恨自己不爭氣,跟隨了皇後娘娘,卻不曾學到半點快刀斬亂麻的本事,反而是拖泥帶水,扭扭捏捏,舉棋不定,更是因為楊統領的不冷不熱,難以揣摩的態度而失魂落魄,而奴婢更恨的便是,即便如此,可是奴婢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著他,不去念著他……」


  也許是說到了悲處,蠻兒竟然嚶嚶的咬唇哭泣起來,但是那聲音卻是斷斷續續的,可見她在壓抑著。


  雲傾的神色有些緩和,但卻也自嘲的冷笑了一聲,快刀斬亂麻的本事,她也未必能做到,那麼蠻兒又豈能學到?女人在情感世界中似乎永遠都會處於弱勢,在這個年代里的女人則是更是。


  烈女傳和三從四德,夫為妻綱約束了所有女人的思想,一旦成為了這個男人的人,便會有種一生都為他所有的念頭,而人這種動物又是何其的蠢笨,只要動了那個念頭,便會賦予行動,所有便是一生一世的糾纏不清。


  「什麼時候開始的?」雲傾嘆息的問道。


  「龐統領謀逆被殺之後」蠻兒不敢欺瞞,但是臉上的淚水卻哭花了裝扮。


  「是他向你示意的?」雲傾挑眉,眼底也劃過了一絲冷意。在龐炎被殺之後,哼,楊飛還真是會挑選時間,莫非,他真的還想步龐炎的後塵,在她身上動心思?沒有了仰仗,沒有了依靠,沒有了可以與朝廷抗衡的兵馬,他還要重蹈覆車?

  自從龐炎謀逆被殺,皇帝下令挫骨揚灰之後,就會朝中的侍衛都起了忌憚之心,甚至連楊飛都被收回了象徵兵權的虎符,如今的他,最多也只能調度三千精軍,且還有前提條件,那便是皇城出現刺客、盜賊或者其他天災人禍之時,否則,他的身後最多也只有一兩百人。


  蠻兒要緊下唇,幾乎出了血,她沉重了點了點頭,道:「龐統領挫骨揚灰的七日祭后,奴婢和奶娘帶著太子去御花園散心,孰知楊統領也在,他一直看著奴婢,然後就……就將一直窩在手裡的荷包給了奴婢,然後一句話都沒有說就走了」


  「就這樣?」雲傾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是卻也可以想象得出楊飛當時的冷硬和蠻兒的驚慌失措。


  「奴婢當時慌促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可是想追上前去時,楊統領卻已經走遠了,奴婢只能拿著荷包回宮,放在匣子中放好,想著什麼時候見到楊統領時,再還給他,可是一晃就半個月,皇上和娘娘每日忙於齊國的事情,楊統領也在書房出現過好幾次,可是奴婢卻沒將荷包帶在身上,後來奴婢就想著,還是束在腰間上做裝飾吧,這樣見著楊統領,也不至於要跑回凌霄殿取,兩地來去浪費時辰,所以奴婢一直都帶著,可是有一日晚上在御廚房找為娘娘燉補品的食材的時候卻又瞧見了楊統領,他站在御膳房外看著奴婢,奴婢先是被驚嚇了,後來見他,便回神將荷包還給他,誰知他拉著奴婢的手不放……」蠻兒說到這裡,聲音漸漸的小了,也許她也羞澀於當時的發生的事情。


  「奴婢被他嚇著,可是……可是,他卻突然吻了奴婢,還跟奴婢說,要向皇上求賜奴婢為正妻,奴婢當時誠惶誠恐,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可是卻又心潮澎湃,或許……或許是想知道他說的那些是真是假,所以奴婢就承接了那隻荷包,而半月前,楊統領在皇上閑暇的時候終於提了這件事,奴婢以為他是真心的,多少也有些欣喜,可是沒有想到前兩日他突然又……奴婢,已經將荷包送還了,他也似乎早知道會如此一般,也將奴婢送他的瓔珞還了回來」蠻兒的淚水滴落在猩紅的地毯上,沾染在那柔柔密密的駱駝長毛上,如同晶瑩的水晶珠子,在正午從碧紗窗外斜射進來的陽光下,閃爍著光澤。


  可是這樣的美麗的顏色,卻代表著一個少女破碎的芳心。


  蠻兒是從永巷走出來的,或許見過唯一的男子就是那些將大堆的髒亂的衣物送去的禁衛軍和內務府的那些兇悍猙獰的公公們,而她從永巷裡出來的時候,就一直待在宸棲宮,后被拘謹內務府,再後來卻在凌霄殿。八年的時間她在幾個地方流轉,但卻因為那塊免死金牌和她的關係,從來都不曾被欺凌和怠慢過,而楊飛卻是唯一一個對她不敬,且奪走她珍藏多年初吻的男子。


  所以,今日發生這樣的事情,就算不動心,也定然會傷心。


  蠻兒哭泣了很久,到了後來已經變成了無聲的嗚咽和抽泣,一雙紅腫的眼睛透著淡淡的悲傷,以往的快樂無憂都已經不再她的臉上。她應該快二十了,雖然對於待嫁的少女來說,是年紀大了些,但是此刻的她,已是嘗過心痛的女人了。


  「請皇後娘娘降罪,奴婢失儀失德,在內殿哭訴,實在不能體統」蠻兒的淚水漸漸的幹了,她手中的絲帕也浸滿了淚水,只能用袖子擦拭。雲傾嘆息了一聲,起身走到她身側,將她拉起來,拿出自己的絲帕將她糊了淡妝的淚水擦去。


  「奴婢自己來」蠻兒有些受寵若驚,哀傷的眼睛里劃過一絲惶恐,連忙接了雲傾的帕子,自己擦拭起來,隨後吸了吸鼻子,一張小臉很是惹人心疼。


  「下去吧,這件事就算了,本宮賞你幾日的假,好好休息,待精神好轉了再伺候」雲傾淡淡的說道。


  蠻兒也似的確累了,她沉重的點了點頭,告退。


  正午時,凌燁軒大步流星的踏進了內殿,在看到雲傾抱著麟兒玩耍時,唇邊凝起笑意,上前將一大一小的人兒都擁住,道:「這兩個都是朕的,可惜還是能抱得過來」


  雲傾失笑,抱著麟兒退離他,道:「皇上心懷天下,不僅要抱天下的美人,還有江山和百姓,豈能抱著臣妾和太子,就覺得抱不過來了?」


  「今天是什麼日子,這凌霄殿怎麼這麼大的辣嗆酸味?快讓朕看看婉兒的臉,可是紅了?」凌燁軒朗聲大笑,顯得心情十分喜悅,隨後一把將雲傾和麟兒都擁在懷中,而後看了看自己妻兒的嬌小,又道:「還要再生兩個,這樣就充實了,以後朕一回來就可以看到三個孩子圍繞著朕的婉兒。」


  雲傾冷瞪了凌燁軒一眼,但唇邊卻忍不住的淺笑,但是在看到外側似有一道人影時,不由得瞥了一眼,隨後身體僵住。


  楊飛站在外殿,隔著細密的碧璽珠簾依稀能看清楚那身著墨色鎧甲的威武身姿,他也看著這裡,看著她和皇帝親昵的逗笑,曖昧的依偎,可是卻面無表情,眼底深幽的看不到一絲情緒。


  「怎麼了?」凌燁軒見雲傾身子微僵,劍眉黜緊,隨後順著她的目光望向了珠簾后,深沉的眼底猛的一沉,但隨後卻是扳過雲傾的肩膀,捧住她的精緻的小臉,帶著幾分隱怒的道:「婉兒,看著朕,只許看朕」


  雲傾有瞬間的呆愣,隨後才明白凌燁軒話中的意思,她撲哧一笑,道:「難怪皇上今日聞到凌霄殿里有很大的酸味,原來就是皇上帶來的」,話音一落,就連雲傾懷中不知世俗,懵懂不知的麟兒都咯咯的笑起來,許是見到雲傾笑了,自然也就開懷的笑起來。


  凌燁軒的面色一緊,似乎生氣了,他冷幽幽的盯著雲傾欲要逃離的嬌小身影,抬起手,威嚴和震懾的道:「過來」


  雲傾見凌燁軒眉宇只見隱匿著不可抗拒的威嚴,立刻拉耷下了腦袋,雖然才遲疑,可是還是緩慢的走了過去,隨後慢吞吞的將手伸了過去,放在他的掌心裡。


  凌燁軒猛的握住,一個用力將她扯進自己懷中,然後奪了麟兒放在寬大的鳳榻上。麟兒已經會爬了,被自己的父皇丟在沙發上,一雙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卻沒有哭,而是好奇的看著眼前的兩個人,看似威嚴的眉還動了兩下。


  「麟兒」雲傾驚呼了一聲,但是身體卻被凌燁軒橫抱起來放在鳳榻上,隨之便是承受上下其手的折磨。


  雲傾在凌燁軒的手探到她腰間的時候已經驚覺他要做什麼,立刻掙扎著笑起來,道:「皇上,臣妾不敢了,是臣妾在吃醋……」


  凌燁軒停下動作,看著她笑的幾乎癱軟的嬌憨摸樣,又有些心疼和不舍的將她抱起來,擁在懷中,捏著她的鼻子,道:「知道錯了就好」,說罷,看著撲閃著好奇眸子凝視他們的麟兒,笑道:「麟兒,到父皇這裡來」


  麟兒睜大眼睛,滴溜滴溜的,小嘴咧著笑意遲緩的上前爬去,小手緊緊的拽住凌燁軒的龍紋寬袖,顫顫悠悠的張開胖嘟嘟的小手,撲進了他的懷中。凌燁軒被他逗得笑起來,環住這個小東西,道:「麟兒真是乖,若是你母后能像這樣,朕只怕做夢都會笑著醒來。」


  雲傾有些面紅,抬手擰住他的胳膊,嬌噌的道:「皇上既然那麼喜歡別人投懷送抱,何不去後宮,想必皇上剛跨進去,無數美人就會蜂擁而出,拜倒在皇上的威武英姿下。」


  凌燁軒薄唇凝著笑意,大手圈住雲傾纖細的腰身,對著她呵著曖昧的氣息,附耳道:「朕向來都是秋後算賬,晚上收拾你」,說罷,抱起麟兒,攬著雲傾大聲道:「走吧,趙安肯定已經布好菜了」


  雲傾面色一陣紅辣,但是卻帶著淺淺的笑意,看著凌燁軒高舉著麟兒的寬厚背影,有瞬間的失神。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她已經很幸福了,有一個擁有整個天下的丈夫和貴為太子的兒子,得到了所有的疼寵和呵護。


  可是,這種幸福能走多遠?雲傾目光微微深沉,不經意間,又對上了楊飛的深幽的目光,他凝視著她,眼神夾雜著許多繁複的情緒,隨後在看到雲傾的目光時,竟慌忙閃躲,但是片刻,他的面色終歸於平靜。


  午膳時,趙公公試毒布菜,凌燁軒將一些可口的菜色都挾到了雲傾的碗中。雲傾笑著接過,她已經習慣了這樣被寵慣的對待,他給她的,她便接受,她偶爾挾給他的,他卻要愣怔半晌,隨後深凝她,笑著吃下去,彷彿吃到了天下最美味的東西一般。


  一頓飯吃完,宮娥端著方盤和帕子進殿給帝后二人凈手,這時凌燁軒掃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楊飛和趙公公,似乎才想起來少了那麼一個人似的,也許是蠻兒多少天都不曾向他稟報雲傾的情況,所以讓他出聲問道:「怎麼少了一個,蠻兒偷懶了?」


  雲傾長睫一顫,隨之瞥了一眼楊飛,只見他的身形一震,但臉上還是沒有任何情緒,於是便笑道:「皇上既然離不開蠻兒,就收納了吧,臣妾也好有個伴」


  凌燁軒冰冷的目光立刻掃向雲傾,帶著絲絲寒意,隨之大手捏住她的下顎,卻有捨不得有力,但是語氣卻生硬了不少:「婉兒倒是賢惠,總是想著要找人來伺候朕,還是婉兒覺得伺候朕太累了,所以想找人來分擔?下一次再提,朕不會輕饒了你」


  雲傾看著凌燁軒冰冷的眸子,知道他不是在逗自己,不過他能收斂怒氣,不對她立刻發作,卻是令她驚奇,她狡黠一笑,道:「這話可是皇上說的,若是臣妾哪一日發現皇上起了二心,臣妾也不會饒了皇上的。」


  凌燁軒劍眉微挑,似乎對雲傾的回答很是震驚,但隨後緊繃的俊容上露出了一絲笑意,點了點她小巧的鼻尖,道:「這話動聽,朕喜歡。不過你別妄想逃過朕的眼睛,扯開話題,你就將蠻兒藏哪裡去了,想不讓朕知道你在凌霄殿究竟幹了什麼嗎?」


  凌燁軒關切的,永遠都不是這個人去了哪裡,而是這個人知道的事情不曾告訴她,就如蠻兒,他不在乎蠻兒究竟怎麼了,但是卻要蠻兒告訴她,雲傾在他不在的時間裡都做了什麼,他想知道她的一切,哪怕是一個眼神,一句話,一個不經意的動作。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樣的事情樂此不彼,但是他卻明白自己的心。他就是想知道,想知道她在沒有他陪在身側的時候,是否也會偶爾想起他,會偶爾失神,或者偶爾……提起他的名字,想去找他……


  可是這一切,雲傾卻不知道,她看著凌燁軒又恢復了之前溫和的眸子,笑道:「蠻兒有些不舒服,這兩日也常常失神走困,臣妾看不下去,怕她身子吃不消,所以命她下去休息,將身子養好,精神養足了再來伺候。皇上可不要多心,臣妾可沒有故意要支開這個姦細」


  雲傾將『姦細』兩個字說的極重,表現上是在笑話凌燁軒,但實質上卻是故意將話放給楊飛,她很想知道他接近蠻兒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麼。如果是在蠻兒身上打探她的事情,如果是,那隻能是生活中巨細,或者是她與凌燁軒的相處,但如果是朝政上的,只怕就算是蠻兒有心記住了一些,也都是滿朝文武都知道的。


  「俏皮」凌燁軒凝視雲傾那瀲灧的笑意許久,英氣的眉眼都沉溺了動容,他抬手撫著雲傾的臉,道:「累了吧,去休息會,朕還有些政務要處理,晚些回來陪你。」


  面對凌燁軒突然的一本正經,雲傾的面容不禁染上紅霞,她抿唇起身,轉身便走了。但是即便約過了幾處幔帳和垂簾,依稀能夠感覺到身後凝視的目光,只是,這個目光不單是凌燁軒的,還有另外一道深邃……


  午歇起身時,太陽已經斜西,帶走了正午時的暖倦,寒意又從四面八方開始聚攏,枕邊的清冷告訴雲傾,凌燁軒必然是被什麼事情給絆住了,於是便起身喚了宮娥更衣梳洗,擺駕御書房。


  御書房內,冷寂寥寥,雲傾正當疑惑,卻見趙公公匆匆的里側跑出來,手中還拿著蓋著玉璽的聖旨,顯然是剛寫好。他一見雲傾,先是一怔,隨後趕忙叩拜在地,雲傾疑惑的看著他,問道:「什麼事情這麼慌張,皇上呢?」


  「回稟皇後娘娘,皇上人在後宮,半個時辰前,常美人突然落水溺斃,是栗美人衝出了後宮一路哭著跑到書房求見皇上的,所以皇上趕去後宮了」趙公公如實回答。


  常美人?雲傾一怔,只覺一股冷意裹住了自己,身心寒涼。但隨即眼神落在了趙公公的聖旨上,她問道:「你手裡拿著什麼?」


  趙公公抖開聖旨,道:「常美人是後宮的老人兒了,性子溫和,如今突然去世,皇上念及她善良賢德,所以晉級為妃,追封為賢德,賜字為『貴』,下葬後山皇陵」


  賢德貴妃,常美人倒是的確擔當得起這個名字,入後山皇宮,的確應該,因為她是後宮所有的嬪妃中,唯一一個伺候過皇帝的女子,即便,那是太后所設計,但是這其中還摻雜著她腹中曾經被皇帝一碗藏紅花打掉的孩子和皇帝因為歉疚而對她許下保證一生富貴平安的承諾。


  可是,今日這個那個眉眼只見沉寂著淡漠的女子卻就這樣消失了。


  「皇後娘娘……」趙公公見雲傾失神,不禁小聲喚道。


  「去後宮看看」雲傾淡淡的說道。


  後宮,一座堪比禁閉幽怨深閨遠遠的出現在坐在鳳輦中的雲傾眼裡,那朱紅的大門上,九十九枚銅錠圓潤醒目,看似大氣磅礴,四周高大的宮牆上盡滿飛檐走獸,青石磚丈余見方整齊的排列,見不到頭,這樣的氣勢令人站在它面前都覺得需要仰視。


  這,就是天下女子都羨慕,想要迫不及待的投入其中的地方。鳳輦緩緩的行駛,在行進大門中時,數百名禁衛軍已經整齊排列在左右兩側,他們紛紛叩拜在地,而前側的統轄者則是一身墨色鎧甲,頭戴蒼鹰鵰紋,紅纓垂後頭盔,肩披猩紅斗篷的楊飛。


  「屬下參見皇後娘娘,請娘娘留步」楊飛叩跪在鳳輦前,阻攔住了鳳輦的去路。輦轎緩緩落下,雲傾隔著紗簾看著楊飛,秀眉微挑,冷淡的道:「楊統領這是奉了皇命阻攔本宮嗎?」


  楊飛身子一震,即便是低垂著頭,但是雲傾卻還是能看到他緊黜的劍眉,他聲音渾厚低沉,道:「屬下不敢,皇上此刻正在東六宮審問眾位娘娘,而且常美人在湖池中溺斃之事,實在蹊蹺,所以屬下為了皇後娘娘的安全,還請皇後娘娘回去靜等消息。」


  「這個理由倒是充分的可以」雲傾冷笑,隨之攙扶著一名宮娥的手臂踏下鳳輦,站在他的身前,緩緩低頭,鬢髮兩側的金絲垂穗懸在他的額前搖擺,她緩緩的道:「數日不曾見,楊統領突然又能說會道了,那麼本宮問你,你口口聲聲跟本宮說要娶蠻兒為妻,為何又收回了那隻荷包,也將她送你的瓔珞還了回來?」


  楊飛的身子陡然僵住,而雲傾則是冷笑著抬起頭,越過他不可忽視的威武身影,向東六宮踏去。這一次,楊飛沒有阻止,但是面色沉凝的跟隨其後,薄唇緊抿,不言不語。


  東六宮中,氣氛壓抑的令人覺得呼吸不暢,鴉雀無聲的偌大華錦宮殿中,只聞道幾聲嚶嚶的哭泣聲,雲傾踏進大殿,首先看到的便是坐在大殿主位上,一臉冷沉的凌燁軒和地上跪拜得密密麻麻的嬪妃,她們低垂著頭,噤聲不語,有的身子微微顫抖,有的嚇得癱軟在地上,而大殿中央的地上則是鋪設的一張芙蓉簟,上面罩著一條寬大的白色布帛,布帛微微鼓起,還沾染著潮濕,映出了常美人嬌小的身體。


  跪拜在芙蓉簟最前側的是栗美人和盧采女,栗美人目露哀傷和悲戚,而年紀略小的盧采女則是拭帕嚶嚶哭泣,雙眼紅腫,可見是真的傷心。


  雲傾踏進內殿,雖然聲音細微,但是卻還是驚動了大殿內的所有嬪妃,眾人一見雲傾內殿,先是驚慌,隨之個個叩拜在地,道:「臣妾、賤妾、奴婢參見皇後娘娘……」


  雲傾剛沒有說平身,眼前就已經閃過墨色龍袍的身影,凌燁軒上前環住她,低沉的聲音帶著冷清:「你怎麼來了?這裡晦氣,先回去吧。」


  或許蠻兒並沒有將常美人曾經入宮見雲傾的事情告訴凌燁軒,所以他不知道雲傾已經知道了他與常美人的過去,所以他想遮掩,不想讓她知道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但云傾卻不願意回走,而是淡淡的道:「後宮原本該是臣妾統轄的,如今出了事情,豈能讓皇上親自操勞?這件事情若是傳到了朝堂,那些朝臣豈不是又要責怪臣妾不知好歹了嗎?」


  凌燁軒劍眉一黜,知道雲傾的性子執拗,肯定不會罷手,面色露出了一絲無奈。雲傾看著他的神色,卻發現他的眉眼之間沒有一絲悲憫和哀傷,只是眸光深邃如古潭,似乎在醞釀著什麼,但是看著她的眼神,卻有一些焦急。


  「臣妾與常美人也曾有些來往,難道臣妾想見她最後一面皇上也要阻止嗎?」雲傾有些不忍心去戳破當年的事情,或許那件事凌燁軒一直記在心頭,因為唯恐她生氣,所以才將所有的內疚都壓下來,畢竟,這個死去的女子曾經懷過他的第一個孩子。


  「婉兒」凌燁軒劍眉黜緊,高大的身體堵在門前,就是不讓她進去。


  雲傾垂眸,也許若是不知道那段故事,她今日決然是要進去看看,可是她卻偏偏知道了,紅唇勾起一抹笑意,雲傾轉身離開。


  凌燁軒見雲傾突然轉身走了,心底一慌,眼底也露出了詫異,隨之大步跟上前去,在大殿旁側的迴廊住拽住了她的手,將她拉回來,圈住腰身,漆黑的眸子凝視她的臉,道:「生氣了?」


  「沒有」雲傾淡淡的說道,隨後頒開他的手便要回去,但是凌燁軒卻不容許她逃離自己的懷中,緊緊的箍住她,扣住她的下頜抬起,聲音冷硬:「說實話,別讓朕擔心。」


  雲傾突然有些好笑,凌燁軒就是如此,她若是不聽話,他就黜著眉頭看著她,然後就算是拿她無可奈何卻還是隱忍著脾氣,跟她耗著,而他耗時間的功夫雲傾倒地確實見識過,就如同忙碌的那段時間將他冷落了,他竟可以兩個月不曾理會自己,與她相敬如賓。


  可是她若是聽話了,事情就會突然轉折,他就會一直追問自己,似乎懷疑她為何不生氣而是這般聽話一般。


  「皇上不讓臣妾參與這件事情,臣妾遵從了,皇上讓臣妾回去休息,臣妾也同意了,既然這些都是皇上的意思,皇上為何不放手?」雲傾挑眉,琥珀色的眸子凝視著凌燁軒的雙眼,裝作不懂的樣子。


  「朕只是覺得你今日過於聽話了」凌燁軒被雲傾這麼一說,似乎顯得有些倉惶,他將眼睛瞥向別處,似乎生怕雲傾會察覺出什麼一般,隨後緩緩的鬆開她的身子,道:「乖乖回去,不許耍小聰明,否則朕不饒你。」


  雲傾輕笑,卻沒有理會他,轉身離開。遠遠的,卻還能聽到他若有若無的嘆息。


  出了後宮大門,跟隨著自己的依舊是楊飛,雲傾上了鳳輦,沒有理會他,便緩緩的離開。但是,離開之後,雲傾也沒有如凌燁軒所說的那般乖乖的回凌霄殿,而是前往的兵部大營。


  兵部大營中,眾人見到鸞紅色的鳳輦先是一驚,隨後嚇得紛紛叩拜,誰也都沒有想到皇後會突然駕臨此處,雲傾沒有下車,只是淡淡的道:「宣魏堰、雷霆見駕」


  不多時,兩抹高大的身影從答應內踏出,出了兵部大門,叩跪在冰冷的青石地磚上向雲傾叩禮,雲傾隔著幔帳看著這兩個人,唇角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淡淡的道:「起來吧,在這裡可還適應?」


  魏堰笑道:「呈謝皇後娘娘關懷,屬下和將士們都很好,因為兵部的人大多都是跟隨冷將軍出征過的將士,所以在得知我們是皇後娘娘兵馬,雖然有些詫異,但是還是坦然接受的,雷霆這數月前擔當三軍的操練總教頭,成效明顯,所以眾人都很敬重,昨天還接了皇上的賞賜,只是皇上打賞了之後,讓人送了只鐵籠子來,可將我們折騰壞了。」


  「鐵籠子?」雲傾有些詫異,而雷霆則是冷酷的道:「是銀貂,它已經長大了,兇猛無比,實在令人招架不住」


  銀貂……雲傾這才想它來,自從自己懷孕之後,凌燁軒就禁止她與銀貂接觸,而銀貂似乎也明白了究竟是怎麼回事,便在凌霄殿拉耷著耳朵待了幾天,然後十分乖順的自己跑去了其他宮殿,一年了,它的確應該長成威武高大的雪狼了。


  正想著,營地又傳來一聲令人驚悚的狼嚎,雷霆頓時無奈的搖了搖頭,而魏堰則是失笑的道:「小時候它頑皮的朝人身上撲,那隻還能招架的得主,可是現在它若是對你熱情,實在令人有些吃不消,也許皇上也沒有想到當初那隻小狐狸居然會長成猛獸,所以萬般無奈之外只能將它丟到兵部大營來」


  「將它帶來吧,本宮許久沒有見到它了」雲傾也笑了。


  魏堰點頭,立刻轉身踏進大營地,雲傾身側宮娥聽聞雪狼要來,都嚇得不敢吭聲,於是雲傾便將他們都揮退。


  「你認識孫恆初吧」見眾人都走了,雷霆突然說道。


  雲傾一怔,立刻掀開垂簾,卻見雷霆一本正經的道:「一直想找機會見你,卻屢次被皇上擋下來,都說天子薄情,卻不知道這位天子的醋勁倒是大的不得了」


  「說重點」雲傾只覺有什麼事情不對。


  雷霆看著她,卻開口時還是胡攪蠻纏:「你比以前更美麗了,有冰冷的時候沒有的嫵媚」,隨後,他在看到雲傾面色冷清,目光冷冽的時候,立刻轉上正題,小聲道:「我在契丹的舊盟與我在齊國照面,他告訴我,曾經看到一個風姿卓越,武功高強的中原男子出現在大運河附近,後來契丹和匈奴兩國收兵之時,他又看到那個男子在匈奴義渠的大營中,那個男子相貌俊美冷傲,一身黑色長袍,手握一把墨色長劍」


  雲傾越聽秀眉黜得越緊,素手也緊緊的揪住了鸞紅綉金絲翔鳳的垂簾,她冷冷的道:「可還有他的消息?」


  「沒有了,不過我聽說北楚進貢的郡主已經在路途中了,皇上應該沒有告訴你吧」雷霆淡淡的說道。


  雲傾一頓,而雷霆則又道:「我拿你賞給我的銀子收買了兵部侍郎,讓他在六部中打聽來的,楚桓並非等閑之輩,就算皇上回絕了他將郡主敬獻給皇上為貴妃的事情被回絕了,他還是有辦法,這一次,那位北楚第一美人兒可是帶著楚桓的厚禮前來朝賀的,理由是,恭賀皇上喜得太子,這個理由,是皇上不能拒絕的,而且,楚桓為了防止一切意外,竟派了三萬精兵保護郡主前來。三萬精兵,就算有人想劫殺郡主,必然也要派出百名殺手,還有一等一的高手,這,就是楚桓的心計。」


  雷霆說的肯定,他目光一瞬不瞬的看著雲傾,隨之道:「雲傾,你真的很幸福,遇到皇帝那樣的男子,他害怕你會介意,居然將風聲鎖緊,並且打算自己想辦法讓那個郡主來不了金陵,可是,楚桓並非等閑之輩,雖然我不了解他,也不曾見過,他的事迹我卻所有耳聞,一個庶出皇子一步一步走上楚王的位置,哼,雲傾,你這一次真的遇上對手了。」


  的確遇上對手了,雲傾雙眼微眯。楚桓到現在還沒有動手,但是一動手便是要將諸多美人推進凌燁軒的懷抱,他這招離間計用得的確很好,因為只要那個郡主來了,就算沒有能夠得到皇上的青睞,也可以離間她和凌燁軒之間的信任,更可以用讒言在這個皇宮裡一是激起千層浪。


  「皇上打算這麼做?」雲傾眼底醞釀著陰霾,三萬兵馬不是小數目,要讓這個郡主在半路『出事』的可能性實在太小了。


  「不知道,不過那些黑衣探衛似乎都被調遣出來了,你可以回去問皇帝想怎麼做」雷霆似笑非笑的說道,眼底卻沉溺著深不可測。他還是前世的模樣,連性格都沒有變,眼底幽幽的藏著狠絕和殘酷。


  「銀貂……」雷霆的話音剛落,兵營內就傳來魏堰急促的呼聲,隨之,便是四下的驚叫,雲傾和雷霆一驚,只見一隻通體雪白,眼神碧幽,看似兇猛的野獸飛撲而來。雷霆看到雪狼,眼底帶著笑意的閃躲到一邊,而就在兵部大營的人都驚恐的看著一幕的時候,卻只見那兇殘的野獸撲到了皇后的腳下,仰著腦袋,拉耷著耳朵嗷嗷的叫著。


  魏堰見狀和雷霆見銀貂這樣,不禁噗嗤一聲笑出來,而雲傾剛才緊繃的面色也因為這個小傢伙的出現而有些動容。銀貂已經一年都不曾見到雲傾了,所以相見之時,親熱而又畏懼的在她的腳邊磨蹭著,很是乖巧,碧綠的眼睛幽幽的,閃爍著駭人的光澤。


  雲傾紅唇抿起一抹笑意,緩緩的撫摸著銀貂一身柔軟的長毛,而銀貂被雲傾這麼一撫摸,整個頭趴在了鳳輦的腳踏上,眯上眼睛,看似很是享受。


  微嘆息,雲傾道:「好好跟著魏堰,我暫時不能將你帶在身邊,乖乖的,知道嗎?」


  銀貂抬起頭,眼神似乎有些哀怨,隨後拉耷著耳朵,很是沮喪的走到魏堰身側。魏堰驚奇的看著銀貂,失笑道:「它每日在兵營裡面橫行霸道,為非作歹,誰都降不住,我無奈之下只能說再這麼胡鬧,就去皇上哪裡告狀,熟知它竟然聽得懂,立刻就安靜下來了,今日清早我還跟雷霆說,也不知道這一年來,皇上是這麼折磨它的。」


  「嗷嗷——」銀貂抗議的嚎叫。


  雷霆扯起唇角,卻依舊一副冷酷的模樣,道:「你可別告它的狀,當心今天晚上將你當成點心,瞧它這一身毛和這個大個頭,應該是雪狼族中最為尊貴的品種,是狼王的後代也未可知,雖然在這裡它發揮不了統轄狼族的本事,可難免哪一天我們要帶著它出征」


  銀貂很是通人性,它立刻掉轉頭跑到了雷霆的身側,雄糾糾氣昂昂的抬起頭,似乎表示雷霆很有眼光。


  又是一陣大笑,雲傾心底的陰霾也掃去了不少,不過卻因為雷霆剛才的話,想起了當初華藥師將銀貂送給她作伴的時候說的話:「這個小東西來自雲山之巔的狼王族,去年入冬看到它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幾乎餓死了,狼穴中四處是血跡,也許是碰到了天敵,它的父母將天敵引開了,但兄弟姐妹卻還是被吃光了,就剩下它了」


  雲山之巔有雪狼的狼王洞穴,這個就算民間傳說中也層聽聞過,而銀貂小時候的長相就與眾不同,這一身雪色的皮毛更是比狐狸更為柔軟,或許,真的是雪狼王的後代也不一定。


  「本宮不能在這裡很久,必須回去了,你們自己多保重」雲傾垂睫,神色若有所思,隨後放下了垂簾。


  「恭送皇後娘娘……」魏堰和雷霆立刻下跪恭送,而銀貂則是滿眼哀怨不舍的樣子,歪著腦袋。


  回到凌霄殿時,凌燁軒還沒有回來,但宮殿內外的宮娥卻都滿臉緊張的東張西望,在看到雲傾時,個個幾乎喜極而泣的衝上前去,叩拜道:「皇後娘娘,您可回來了,嚇死奴婢們了。」


  雲傾踏進內殿,褪下了肩上的外袍,道:「發生了什麼事,將你們嚇成這樣?」


  「回稟皇後娘娘,剛才趙公公回殿尋找娘娘,說是皇上派來看娘娘是否已經回了凌霄殿,可卻見娘娘不在,趙公公也嚇得不輕,不知去哪裡找了,現在娘娘回來便好了」那些宮娥緊張的說道,隨之,又兩名宮娥起身便向外側走去,要去通報趙安。


  可是這些人還沒有走到門口,就又撲通撲通的全部跪倒,聲音顫抖的道:「奴婢參見皇上……」,隨之,便是一陣急踏凌亂的腳步聲和隨步而皺的袍擺簌響。


  不用回頭,雲傾都能想象得出來凌燁軒此刻定然是火冒三丈,並且心急如焚。果然,雲傾人還沒有走到內殿,就被一陣狂風一般的卷進了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凌燁軒喘息著,胸膛起伏不定,陰霾的聲音帶著細微的顫抖:「去哪兒了?朕要聽真話,否則今日絕不輕饒你……」


  這句話很有天子威儀,也將大殿外的趙公公和一干宮娥都嚇得趴在提防動也不敢動,雲傾身子被箍緊,卻沒有以前見到凌燁軒那般戰慄,而是輕柔一笑,雲淡風輕的神色似乎下一刻就可以飄飛九天之上。凌燁軒深邃狠戾的眸子一眯,驀地將她抱得更緊,似真的害怕她飄然離去一般。


  但是雲傾卻只是慢悠悠的回頭,活琥珀色的眼底閃爍著如狐狸一般的狡黠,淡淡的道:「常美人死了,皇上又是加封又是送葬皇陵,這是為什麼?臣妾要真話。還有,楚國的郡主已經在前往金陵城的途中了,皇上封鎖了消息,不準走漏半點,更是瞞著臣妾,又是為什麼?臣妾,也要真話」


  凌燁軒面色鐵青,雙眼帶著複雜著驚詫的神色,隨後緊張的圈住她,怒道:「誰告訴你的?該死的,誰,誰說的?」


  大殿外,隔著兩重幔帳和碧璽珠簾的趙公公聽聞帝后的對話,幾乎嚇得沒有暈厥過去,他冷汗直冒,險些跪不住了,這件事情可是他親口對皇后說的……


  「皇上想殺了那些告訴臣妾的人嗎?」雲傾挑起秀眉,隨之掙扎著凌燁軒的懷中脫開,可是他卻箍得更緊,氣息也更加急促。雲傾被他抱得幾乎窒息,心頭也不免嘆息了幾聲,這個人隱忍了這麼長時間的脾性,今日居然還是暴躁了。


  「婉兒,別跟朕猜謎」凌燁軒鉗住雲傾的下顎,猛地轉過來,深幽的眼神對上她靜默的眸子。


  「皇上為何這麼緊張?」雲傾有些好看的看著他。可是這個笑在凌燁軒的眼裡卻那般的心驚,他眼底劃過一絲慌促,全身也都緊繃了起來。


  也許,是凌燁軒這個模樣讓雲傾覺得不舍了,她也想起了雷霆在兵部說的不冷不熱的話『都說天子薄情,卻不知道這位天子的醋勁倒是大的不得了』。想著,竟不自覺的莞爾一笑,而他這個笑,再次讓凌燁軒僵直了身體。


  「這一次就原諒你,但是不準查我是怎麼知道的,否則下一次再不理你」雲傾眼底沉匿著笑意,卻說著狠話。


  「你……」凌燁軒似乎不能適應局勢的轉變,一時語塞,但是雙眼卻還是驚疑不安的看著雲傾。


  「我累了,放手」雲傾黜起秀眉,做出不耐煩的樣子。


  凌燁軒猛地放開了,神色緊張。


  雲傾轉身向寢殿走去,但是臉上卻止不住的笑著,這個人,似乎越來越好騙了……


  凌燁軒站在大殿外,舉措不定,他定定的看著雲傾嬌小的身影,僵直的身體掠過蕭索和緊張,但隨之,還是踏步跟了進去。


  淑女從來多抱怨,嬌妻自古便含酸!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