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淮悅公主
雲傾被凌燁軒吻的幾乎窒息,她想掙扎卻被他禁錮得更緊,這個吻長到他們彼此差點窒息才分開。雲傾面容酡紅,氣喘吁吁,大腦因為缺氧而恍惚,就連目光都略帶遲鈍。
凌燁軒也粗喘著,他深幽的目光看著雲傾如此迷人的面容,低頭在她的唇上又啄了一下,而後慢慢的貼合移到她的脖頸處,呼吸炙熱的吻著她,隨後帶著幾分誘惑和低啞的道:「告訴朕,那個男人是誰?告訴朕……」
雲傾身子一個激靈,情潮從眼底褪去,人也開始慢慢的清醒,然,她的情緒卻被凌燁軒一點不漏的看在眼裡,他大手猛的扣住雲傾的腰身,用力收緊,讓她幾乎不能喘息,而雲傾在發覺他的意圖之後,奮力掙扎,可始終沒能掙扎得開這樣的束縛。
「說」凌燁軒的聲音漸漸陰沉,大手也猛的捏住了她小巧的下顎,讓她動憚不得。
雲傾看著凌燁軒駭怒凶濤的摸樣,貝齒咬住紅唇,隨即十分倔強的扭轉過頭,不理會他。凌燁軒見雲傾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怒火更甚,可是剛要狂風暴雨一般的發作時,猛然間似又想到了什麼,隨後面色陰沉下來,怒氣也漸漸弱了下來。
雲傾感覺到凌燁軒的怒氣似乎不再那麼的強硬,不禁疑惑的回頭望向他,卻見他眼神幽幽的凝視著自己,眼底竟有幾許晶亮。雲傾一驚,而凌燁軒似這才察覺她在看著他一般,立刻將她的額頭按在了自己的胸前,隨之重重的嘆息了一聲。
側臉貼著他溫暖的胸膛,雲傾有些驚詫的眨了眨眼,而後卻聽到他沉穩的聲音:「婉兒,朕不知道那個男人是你的什麼人,可是他看你的眼神卻讓朕明白,他認識你,並且很在意你。朕不明白為什麼在這個地方,你都可以跟一個陌生人突然間就那般的熟稔起來,甚至你還可以與他把酒言歡。」
雲傾僵住,她剛抬頭說什麼,但是凌燁軒卻將她的身子抱得更緊,輕柔的護在胸前,又道:「婉兒,朕一直都不敢去想,你是否當真是心甘情願的留在朕的身邊,你是否已經從內心裡接納了朕。可是朕今天想告訴你,就算你不愛朕,不想理會朕,朕也不容許你心裡裝下別的人……」
凌燁軒的話語很遲緩,似乎在承受著什麼重大的壓力一般,身體都有些緊繃的發顫。
長睫一顫,雲傾有些心驚,驚詫於凌燁軒似乎能看透她的心思一樣。其實,昨夜踏進翠煙樓,聽到老鴇說的那些話時,她覺得心很痛,痛到想拋下她對凌燁軒承諾的一切,從此放手天涯,然後帶著雷霆回到雲山去先滅齊,佔領要地之後再與契丹周旋。
可是,那種想法也只是在心底逗留了片刻便消散了,可是卻還是憑著一股賭氣,便與雷霆灌了幾大壇的烈酒。昨夜的記憶又慢慢的回到了記憶中,雲傾整個人都拉耷了下來,心裡也有些內疚,於是抬手環抱住他寬厚的腰身,算是無聲的道歉。
凌燁軒感受到了雲傾的回應,閉上雙眸將她擁緊,二人就這樣靜坐相擁。
客棧門外,坐在迴廊上灌了一夜酒得雷霆在看到糊紙的門上兩抹相擁的身影時,深邃的眸光沉了沉,似有瞬間感嘆這個世界變化無常的樣子。因為在他的印象中,雲傾是一個冷血無情,聰慧涼薄到幾乎如千年寒冰的地步,可是他卻沒有想到,如她這樣似永遠都不會明白眷戀和情感是什麼的女子,竟也會為了一個男人彷徨無措。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一物降一物吧。雷霆灌完酒罈里的最後一口酒,搖搖晃晃的起身,隨後在掌柜子滿嘴嘮叨的聲音中,將空罈子平穩的扔到了他面前的算盤珠子前面,慵懶而不雅的伸展雙臂,打了一個哈欠,道:「老子今天很累,不想幹活了」,隨後如同地痞一樣的抬腳踩在凳子上,一臉橫意的道:「不過,你要是敢扣老子一個子兒,明日,我就收攤走人。」
掌柜子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個平日里沉默內斂,此刻卻滿身霸氣傲然的廚子,幾乎沒有抬手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他結結巴巴的道:「你,你……你想幹什麼?」
「去睡覺」雷霆甩下這麼一句話,隨後轉身大搖大擺的走進了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踢開房門。
掌柜子被嚇得一愣,張大嘴巴站在那裡,一雙眼睛直直的盯著雷霆離去的高大壯實的背影,下巴幾乎要掉下來。
二樓迴廊上,慢慢踏出房門的凌燁軒目光深邃的看著雷霆的背影,而原本已經萬事皆休,什麼都不想再去思索,只想睡一覺的雷霆卻在跨入房間的瞬間震住,隨後猛的回頭,目光對上了凌燁軒深沉如古井的眼神。
凌燁軒目光微眯,而雷霆則是沉靜的看著他。兩個人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錯,而剛才還在愣怔的掌柜子則是猛的揉眼睛,因為他似乎看到火光碰撞,殺氣凜然。可是他還沒有回過神時,這兩個男人卻又各自冷哼了一聲,扭頭離開。
這是什麼回事?掌柜子呆愣的說不出話,而一旁一直觀看這一幕的店小二則是很吃力的咽了咽口水,隨後有些吞吐的道:「那個……掌……掌柜子,這,這是怎麼回事啊,好像,好像那個傢伙得罪了我們客棧里的貴客啊」
「我怎麼知道,你給閉上烏鴉嘴」掌柜子一聽,頓時惱怒的啪的一下打在了店小二的腦上,隨即喝道:「聽到沒有,那傢伙今天不幹活,還不快去招呼著,等會有客人來了」
店小二捂著腦袋,滿是委屈的點頭,然後轉身就跑,似怕腳程慢了一點,就被狗追上咬一口一般。
客棧的房間里,雲傾在屏風后更換衣裳,在聽到凌燁軒走回的腳步聲,秀眉微挑起,有些疑惑的向門外探去,卻看到了凌燁軒滿帶笑意,卻一臉深沉的摸樣,於是便問道:「你好像很開心?」
皮笑肉不笑的摸樣實在令她覺得詭異,可是她卻分不清他是否在笑。凌燁軒抬頭看她,眼底帶著寵溺和看不清的情緒,他走上前來,圈住她嬌小的身體,在她額前親吻,低沉的道:「朕想到可以跟婉兒在這裡遊玩數日,想著自然就高興了,婉兒呢?是否也很高興?」
雲傾看著凌燁軒閃爍著奇怪光澤的漆黑眸子,秀眉微黜,然,凌燁軒卻抬手壓在了她的眉宇之間,有些責怪的道:「不許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朕,還有,不許懷疑的黜眉,婉兒覺得朕會騙你嗎?」
看著他難得孩子氣的摸樣,雲傾不禁失笑,而凌燁軒卻低頭吻住了她的紅唇,唇齒糾纏之間,輕柔的呢喃:「婉兒,你是朕的,你永遠都只屬於我……」
正午,在客棧里用完飯,凌燁軒就急匆匆的拉著雲傾上了馬車。而雲傾上氣不接下氣的問他究竟為何這麼著急時,他卻回頭將她抱起,塞進了馬車內,隨後才道:「趕路要緊」
「可是……」雲傾很像跟雷霆先道別,但是剛說了兩個字,就被又被凌燁軒打算,只聞他劍眉剛毅冷清的道:「沒有可是,我們該上路了。」
雲傾疑惑的冷凝凌燁軒,只覺得他今日十分反常,好像有什麼事情故意瞞著她一樣。於是她在馬車裡柔軟的鋪墊上面爬到窗格前想看看外面的風景,但卻又被他猛的扯過,樓進了懷中,而後又聽到一句冷硬的話語:「先休息一會吧,我們傍晚時才能趕到目的地。朕已經傳信到幾個部落的首領那裡,今夜,山裡會比這些城鎮更熱鬧一些,你也可以玩得盡興。」
馬車緩緩的行駛,但是駕車的人確實一個十分年輕且身材與雲傾略顯修長的男子,長相還算的是清秀俊美,一身粗布藍衣,只聞他略帶沙啞的聲音道:「兩位坐好,我們啟程了。」
雲傾依靠在凌燁軒的懷中,山路的顛簸讓她覺得有些倦累,可是她卻還在糾結凌燁軒是否有什麼事情瞞著她,可是她剛要抬頭問他,就被他涼薄的唇給封住。這一路上,凌燁軒似乎對這種阻止她發表言論的方式用得十分得心應手,就如此刻……
「唔……」雲傾伸出小拳頭抗議,但是凌燁軒帶著笑意的將她嬌小的身體壓在身下,深深的吻住,大手在她纖細卻誘人的身體上來回遊動,讓她嬌喘盈盈。貝齒輕咬紅唇,雲傾目光漸漸的迷離起來,她羞憤的抵在凌燁軒的胸膛前,怒道:「為什麼要這樣,我現在連說話的權利都被剝奪了嗎?」
凌燁軒邪魅的一笑,卻不回答她的話,一連串炙熱的吻已經從她的脖頸下滑。雲傾心心驚肉跳,卻又不敢動彈,因為大風將馬車的窗帘吹拂起來的時候,她發現他們現在正在山地中行駛,而且前面的那個車夫……雲傾揪住了凌燁軒的衣襟,用力的推開他,低聲喘吁道:「前面……恩……有人」
「那又如何?」凌燁軒笑得更為放肆,這讓雲傾頓時間無措起來,於是她只能吞吞吐吐的道:「會將衣服弄皺,我……我沒帶更換的衣裳。」
「哈哈哈……」凌燁軒朗聲大笑起來,隨後將雲傾攬在懷中不在逗她,但修長的手指卻不時的勾勒著她的秀眉唇角,親吻上她的臉頰和如同蝶翼一般撲閃的長睫,許久才低沉而沙啞的道:「休息會吧,到了山裡,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雲傾看著凌燁軒說得一本正經的摸樣,頓時覺得事情可能的確有些嚴肅,但想問什麼,卻又見他眼神似警告一般的將薄唇湊上前來。無奈,只能扭轉頭閉上眼睛休息,這個人,越來越不可理喻。
正如凌燁軒所料的那般,他們在太陽西傾時,趕到了一處看似繁華的地方。掀開帘子一看,竟然到處都是穿著奇裝異服的人,這些人男子高大健壯,皮膚呈現麥色,而女子則是窈窕修長,衣裝鮮亮奪目,肌膚也不如中原人那般白皙。
馬車緩緩的行駛在這片稱不上是山地的地方,因為寬廣如草原,而四周圍繞的也只是一個高聳的土丘和茂密郁蔥的大樹,到處都是一片碧綠的顏色。山地里的人在看到他們的馬車時,都面露驚奇和詫異,甚至開始四處奔走,交頭接耳,似乎在傳達著某種消息,並且還有不少人向前跑去,似乎要通知他們的族長。
雲傾疑惑的望向凌燁軒,而他卻無動於衷,只淡淡的道:「這個部族是不允許任何陌生人進入的,但是我們馬車前簾上有綉龍的紋樣,所以才能一路無阻。可因為這個地方很隱蔽和偏僻,所以是全民皆兵,他們一旦發現異常,就會相互傳達信息,告訴他們的部族首領。」
凌燁軒話音剛落,雲傾就已經看到了前側大批人馬從四面八方的湧出,雖然穿著都並非鎧甲,但是看那十分有秩序的摸樣,就知道必然是經受過特別訓練的。那些人整齊排列,將他們的馬車攔下,隨後從中間讓出一條道,只見一名身著寬大黑色袍子,頭戴裘帽的男子走來,在看到他們的馬車帘子上的綉紋時,眉宇擰了擰。
駕車的少年將馬車停下,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那男子聽聞之後,眼底一沉,隨後低沉的聲音帶著洪亮道:「原來是遠道而來的貴客,失迎了。」,隨後便扭頭對那些人嘀咕了幾句,而那些士兵則立刻退下,四散開來。不多時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
果然是全民皆兵,雲傾看著這樣的情況雙眼眯了眯。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在軒燁國境內居然還潛藏著這麼多的異族百姓,看他們的樣子,似乎獨立成國,不僅有自己的地方首領,還有自己的軍隊,最關鍵的是,他們從來都不曾向朝廷上貢。
留這些人在這裡,對於一國的君主來說,是危險的。因為地方偏僻遙遠,這些人的警惕性又是如此之高,若是他們能自立軍隊,且勢力日益壯大的話,只怕也可能會有起兵謀反的可能性。
可是凌燁軒卻似看出了雲傾的疑慮,他淡淡的道:「這裡地方狹隘,人口極少,因為他們不願意向朝廷上貢,所以朝廷也不曾派人下來教他們如何耕地種植,所以他們一直都靠養畜來維持生活,每年春冬交際之時,還有很多人都挨不過而餓死。最關鍵的是,作為條約,他們世世代代都不能踏出這片山地一步,否則,朝廷就以謀反弒上的罪名攻陷。」
「這是太祖定下的條約?」雲傾驚詫的回頭問道。
「是朕」凌燁軒淡淡的說道,隨即在看到雲傾眸子略顯錯愕的時候,繼續道:「因為太祖和先皇的不加約束,在這幾百年來,他們早已踏出了這片山地,勢力也日益壯大,所以在先皇在位之時,才有了部族謀反起義的事情。不過雖然那次謀反很快的被平定,甚至天下的人都不知道有這件事情存在,但是朕卻在登基之時,就發了密旨,讓他們全部歸於這片山地,定下了這份契約」
原來是這樣,雲傾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但是卻還是疑惑的道:「在我的記憶中,歷史上有很多次公主和親,成敗皆有,但是一般公主和親之後,都會將本國的一些生產技術帶過去,難道他們這樣的窘迫的生活,淮悅公主就沒有援助嗎?」
提到這位公主,凌燁軒的面色變得更為幽深起來,他深深的凝視著雲傾,在馬車再次停止下來之時,起身下車,隨後轉身將她抱下來,道:「等你見到她的時候,你就明白了」,說罷,拉著她的手踩踏在蔥鬱的草原上向前走去。
這裡是一片荒地,甚至放牧的人都不曾走到這裡,但是這片略高的地方卻也有一些與眾不同的建築。說是與眾不同,那是因為這個地方的人都住著帳篷,可是這裡卻有用石頭砌成的堡壘,走進去一看,不禁覺得震驚,因為四周沒有石柱,但這個建築就這樣托起了巨大的穹頂,頂上還有琉璃瓦礫,十分精美,而牆壁的四周也都雕刻著各式的圖騰,看起來很是莊嚴肅穆。
但是,里側卻什麼成設也沒有,甚至沒有門,整個看起來就是一間空蕩蕩的大房子,但是凌燁軒卻突然沉默下來,而後略帶沉重的道:「這就是淮悅公主住的地方」
「住的地方?」雲傾挑眉,實在沒有發覺這裡究竟哪裡可以入住,可是卻在低頭時,發現腳下用巨石砌成的磚塊上也雕刻著奇怪的圖案。這時,她腦海中靈光一閃,立刻又將目光掃向四周的牆壁上,在看到上面似乎每一幅圖上都會出現一個相同的女子時,立刻道:「這是享堂」
享堂既是陰宅,雲傾聽說過中土人的風俗,有的會在埋葬親人的地方,四周畫圈,然後在上面蓋一座很是華麗的房子,算是祭奠他們,而房子內的牆壁圖騰,則是刻畫著這個人一生的功績。
凌燁軒目光沉了沉,他點了點頭,道:「是享堂。因為淮悅公主原本是帶著誅殺這裡部族首領的任務而來的,卻在大婚之後,與自己的夫君相愛了。所以,在面對朝廷的期望和父皇的養育之恩及自己心愛的丈夫面前,她選擇以死來謝罪。也正因為她的死,部族首領悲痛欲絕,無心戀戰,最後潰不成軍」
雲傾心頭有些窒悶,她以為凌燁軒來見的一個活著的高貴女子,卻不想竟然是一座華貴卻冷清的享堂。一個女子用自己的死,就可以平息一場戰爭么?如果是,這個美人計應該說是用的最為成功的,可是自古以來,成功運用這個計謀,背後的故事和當局者的下場卻終歸是凄慘的。
可是,歷史只在乎光鮮的一面,卻從來都不提及晦澀的角落。
三國時,司徒王允利用貂蟬離間董卓與呂布,計策是成功了,可是在呂布被曹操擒殺之後,這個絕世聰慧的美人卻從此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周瑜曾用孫權的妹妹送到劉備懷中,打算施展美人計,卻不想被諸葛亮識破,導致賠了夫人又折兵。
唐太宗為了安邦定國,冊封一名宮女為文成公主,前往邊塞和親,嫁給松贊干布。這個女子在歷史上為人稱道,因為她用纖細的腰肢和女子特有的智慧,維護了兩國的和平。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女子,在丈夫死後,竟要被迫嫁給丈夫的長子為妻,且還為其孕育二子。
她曾經書信給大唐王朝,請求回故鄉,可是卻被當時強盛的唐王朝拒絕。這,就是一個女人的悲涼,她用自己的一生穩定了局勢,讓自己的王朝的天子在深宮享樂,坐擁三千,可是自己卻在塞外承受悲苦。
「可是她最後卻只能睡在這裡」雲傾有些凄楚的說道,這就是美人最後的下場。
「婉兒是在埋怨朕嗎?」凌燁軒目光深沉的看著雲傾,眼底流淌著窒痛,他略帶沙啞的道:「婉兒覺得軒燁國的君王真的很沒用,居然要一個女子來承擔這一切惡果,而皇室卻享受用他們生命換來的安定,是嗎?」
雲傾不可置否,可是凌燁軒卻略顯凄楚的笑起來,原來,她真的是這麼想的。
「淮悅公主曾經嫁過一次,玄德四十一年,她親自挑選了兵部侍郎之子為駙馬。」凌燁軒突然又說道。
兵部侍郎?雲傾一驚,那不是在玄德四十一年被先帝以通敵罪抄家滅族了嗎?
面對雲傾雙目間流淌的疑惑,凌燁軒卻絲毫不遮掩的道:「父皇原本以為她既然自己挑選了如意郎君,便依著皇長女的儀派風光的辦理了婚事,可是卻沒有想到,一個月之後,淮悅公主突然回到皇宮要拜見父皇,父皇接見她時,她竟將駙馬通敵叛國的罪證上呈。那時,她已經有身孕了,父皇有意以對社稷有功的名義放過這個孩子,卻不想她竟然自己喝下了藏紅花。」
「為什麼?」雲傾不明白。
「朕也不明白,可是朕在看到你竟然背著朕飲用藏紅花的時候,突然間想到了她」凌燁軒面色暗沉,語氣也帶著淡淡的悲傷。
雲傾僵住,震驚的望著皇帝,而凌燁軒也看著她,目光深幽的讓她看不出任何情緒。藏紅花……這件事情幾乎已經久遠到雲傾已經將它遺忘在生命的某個角落裡了,因為他對自己的溫柔和疼愛,她以為他也忘記了,卻沒有想到……
「那時,我……我很迷茫」雲傾語氣有些亂了。她是很迷茫,但是卻堅定那個孩子是要不得的,因為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她不能為了一時的激情而忘卻了本真,所以,她才向冷戰天索要了那包藏紅花。
而在那個時候,也沒有任何人希望她懷上龍嗣,否則龐炎和楊飛不可能那般配合的她。因為,他們都知道,若是她這個妖后一旦懷有龍子,皇帝就會被徹底控制。她,更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和未來的命運變成那樣。
也或許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這個世界上有孩子。
「婉兒,朕知道,當時對你太過粗暴了,可是你不能明白朕害怕失去的心」凌燁軒握住了雲傾的手,抵在了自己的胸口,神色也突然蒼茫起來,彷彿像一個無助和迷茫的孩子,他緊緊的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雲傾長睫輕顫,突然間就不敢看凌燁軒的目光,她低垂先腦袋,但卻被凌燁軒擁進了懷中,大手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胸前。少許,她在他的胸口處悶悶的道:「對不起……」
「朕不要對不起,如果你覺得對不起朕,就為凌氏開枝散葉吧,皇室的子嗣向來稀少,而朕的皇后也該到了孕育子嗣的年紀,婉兒,皇室以後的盛衰,可就要靠你一個人了」凌燁軒看著雲傾歉疚的神色,突然覺得自己不該將以前的痛苦重提,於是便淡淡的笑著說道。
果然,雲傾聽到這句話,面色立刻就變了,她抬起腦袋,一對冷冽的鳳眼頓時怒圓瞪直,但是在雲傾還沒有來得及怒罵之前,享堂外突然響起了一陣鏗鏘的腳步聲。
雲傾和凌燁軒同時回頭,只見數十名身著盔甲的魁梧士兵快步跑來,他們身後有三名騎馬的裘袍男子。三人同時翻身下馬,而中間的一名男子則是大步上前,面色庄肅而恭敬的單膝叩拜在地,道:「聖駕下臨,臣下失迎了。父汗重病在身,不能前來接駕,所以特派臣下前來,臣下已經在帳篷被備下薄酒,還請皇上移駕。」
雲傾疑惑的看著這幾個人,而凌燁軒則是將她的腰身攬住,命令一旁的車夫道:「下山吧」
這時,雲傾才注意到這個車夫,只見她面色平靜,鎮定自若,似乎根本沒有將這些人放在眼裡,可是略顯單薄的身體卻另她覺得很是疑惑。可,就在雲傾疑惑的凝視那名車夫之時,那些大漢卻更是驚疑的看著她,目光在她與皇帝之間打量,而那名為首的男子更是黜眉,將目光留在皇帝攬住雲傾腰身的大手上。
雲傾此刻的裝扮是男子,並且唇紅齒白,可謂是偏偏美少年,而這副面孔,多多少少會讓人聯想到一些別的事情。畢竟自古帝王,有斷袖之癖的可不再少數,就連漢朝的惠帝劉盈、文帝劉恆和歷史上鼎鼎大名的大漢天子劉徹也是一樣。
但是凌燁軒卻根本不在意這些人的目光,攬著雲傾上了馬車。
回到山下的營寨氈帳時,天色已經全部漆黑下來,蒼穹如斗,月朗星稀。
在這片看似遼闊,但是版圖卻又不是很寬廣的地方,無數的牧人趕著牛羊回走,四處篝火冉起,馬頭琴和歌舞也一併在這美麗的夜色中開始。
到了草原上最大的一支氈帳中,雲傾看到了凌燁軒在淮悅公主享堂里所說的那位駙馬爺。原本,她以為曾經能將這個異族的歷史擴大到可以與軒燁國較量的首領,必然是威風八面,老當益壯,可是,她一踏進帳篷,看到的確實一張寬大的床榻上,躺著的一個佝僂蒼老的老人。
他臉上雕刻著無數歲月殘留的痕迹,一道一道,深邃如鴻溝。老者見到他們走來,面色略顯驚訝,但是麥色黝黑的膚色卻很難顯現太多的情緒,只有一雙深凹的眼睛依舊炯炯有神,但是,卻蒙上了滄桑和悲涼。
「皇上長大了,臣下記得第一次見到皇上時,皇上才三歲,而最後一次見皇上,是三年之後,當時皇上六歲,即將登基」老者沒有驚恐的情緒,看到天子就如同看到一個故友一般,緩緩的,慢慢的說著成年往事。
凌燁軒目光深沉的看著眼前的老人,似乎也沒有想到昔日的英雄居然會變成這副樣子,他嘆息了一聲,淡淡的道:「朕去拜望了皇姐,得知你一生都沒有再續弦,覺得很意外。」
那老者聽到凌燁軒提到淮悅公主,眼神都突然亮了起來,彷彿想起了生命中最珍貴,最美好的時光一般,但片刻后,又黯淡了下來,他神傷的笑道:「她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子,原本不該匹配我這種粗魯的莽夫,對我來說,她就是上天賜予我的寶物,讓我想要好好的珍藏,妥善的對待。可是,我沒有想到,她竟然是為了保衛自己的家國而來」
「她並沒有負你,她曾經傳信回朝時,告訴先皇,她愛你」凌燁軒的深思也似穿梭回了以前的歲月,但是這種神色在他俊美的臉上只停駐了片刻,隨後又消失無蹤。
床榻上老人聽到這句話時,先是一怔,隨後竟激動的想要坐起來。他身側,三個高壯的男子立刻上前攙扶。老人坐起來,面色帶著激動和顫抖的道:「這……這是真的嗎?你……你沒有騙我?」
老人家激動的連尊稱都忘記了,但是凌燁軒卻沒有絲毫在意,只是點了點頭,低沉的道:「如果不是,她不會為你孕育三個孩子,陪在你身邊四年」
「淮悅……」老者聽了,頓時老淚縱橫,或許他一輩子都以為這個自己深愛的女子下嫁來,為的,只是破壞他打算進軍中原,更替皇權的計劃,可是,卻沒有想到整整十二年,他苟延殘喘的活著,還能等到這樣的一句真相。
他至今仍記得那個女子眉宇只見淡淡的柔和光芒和美麗的姿容,在草原上,篝火旁邊,她搖身起舞,如同天上的仙女一般絢麗奪目,讓當時已經年過而立,卻不曾知道什麼叫愛情滋味的他忍不住的奔向她,將她嬌小的身體護在懷中,帶回了自己的氈帳。
那時,他也知道她可能是軒燁國所使的美人計,他也知道她可能心懷有異,甚至會讓他一敗塗地,可是,他卻控制不住內心的騷動,排除了眾人的反對,迎娶了她,與她日夜相對。然後,他決定奪得皇圖霸業的決心,漸漸的在溫柔鄉中沉迷墮落,特別是在她為自己生下第一個孩子的時候。
淚水肆無忌憚的在那張原本不該這樣滄桑的臉上流淌,可是老者卻笑了起來,彷彿將一輩子堆積在心頭的鬱結都已經化解了一般,似乎瞬間年輕起來,他道:「這麼多年來,我思念她,卻不敢去見她,因為怕見了,無法面對曾經的一切。可是我卻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讓她在哪裡苦苦等了我十二年……」
「父汗,母親會希望你身體養好的,快躺下吧」剛才在山上接他們的男子立刻說道,似乎唯恐老者有絲毫閃失一般,立刻要攙扶他躺下。而老者似乎也是真的累得,他慢慢的躺下,隨即笑道:「你們,好好招待貴客,我們部族雖然已經衰落了,但是你們三個人身上畢竟流著軒燁國皇族凌氏的血脈,所以,為了你們的母親,還有父汗這麼多年來的愧疚,無論如何都要聽從皇上調遣,明白嗎?」
老者的話語意味深長,有些像臨終的遺言。算算時間,他也才天命之年,可是,他卻已經滄桑的如同度過了幾百年的春秋一般,已經疲累得不堪負重。
那三個高大的男子點了點頭,神色也有些沉重,而後全部都叩跪在床榻上,不言不語。
凌燁軒拉著雲傾出了氈帳,在草原上散步。這裡的風帶著青草的香味,視線寬闊,給人一種天高任鳥飛的感覺。
深吸一口涼氣,雲傾看著凌燁軒的側容,突然很好奇的問道:「淮悅公主真的傳信給先帝,說她愛上了可汗嗎?」,如果,淮悅真的是那樣一個聰慧的女子,她應該不會讓任何人表露自己的心緒,而看到那老者的摸樣,他也是一生都沒有等到那句話吧。
然,回答雲傾問題的卻是凌燁軒的一聲低沉而淡然的笑意,他轉頭看向她,借著篝火與月光凝視她漆黑閃動的眸子,道:「婉兒是否也想讓朕如這裡的可汗一樣?」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雲傾輕挑秀眉,有些面紅的不想理會凌燁軒的那炙熱的眼神,只是當他的老毛病又犯了。但是她這個彆扭的神色卻讓凌燁軒低聲笑起來,隨之,身體被抱起來。
「你又要做什麼?」雲傾嬌叱,面色更紅了。
「朕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慢慢的回答你剛才提的問題」凌燁軒邪魅的一笑,隨即大步走向一片茂密的林子中。
「你放開我」雲傾一看到樹林就尖叫起來,而凌燁軒則是將她的身子一圈,兩個人舒適的躺在柔軟的草坪上。
雲傾躺下,感覺不對勁,立刻又坐起來,卻見凌燁軒平穩的躺著,雙目凝視著她。黜眉,雲傾靠近他,道:「你來這裡究竟有什麼意圖?拜望淮悅公主只怕只是一個幌子吧,而且看那個老可汗的摸樣,在知道了淮悅曾經愛過他的事實,只怕要急著去見她了」
凌燁軒讚許的點了點雲傾的小巧的鼻尖,卻如同一個孩童討要物件一般的道:「聰明,不過這件事情朕不能告訴你,不過如果你能行賄的話,朕可以考慮」
雲傾收起笑臉,但凌燁軒卻笑得開懷,似乎在看她有幾分誠意一般。雲傾見他那副樣子就覺得氣不打一出來,她扭頭不理會,冷冷的道:「不願說就算了,反正時皇族自己的事,與我無關」
凌燁軒圈住她的腰身,拉向自己,可是雲傾卻如同一個小女孩一般的執拗不理會,抬手頒開他的大手,起身要走,可是卻還是抵不過凌燁軒的力氣和糾纏,只能坐在她的身側。只聞他又笑道:「這個部落自所以衰敗,就是因為這個老可汗不再過問世事,可是,他卻有驚人的軍事才能和凌厲的手段。為了防止死灰復燃,我只能讓他安心的離開塵世」
雲傾驚詫,有些震驚於凌燁軒的心機,但是還是疑惑的道:「你就斷定他會死嗎?也許,在他解開了這麼多年的心結之後,突然就生龍活虎了呢。」,不過這種可能性不大,因為那個男子似乎對淮悅的情感太深了,深到他在維持了這麼多年的恨意之後,突然得知真相,竟沒有勇氣再活下去一般。
「朕早就已經調查過他的一切,他卧床十二年,幾乎成了一個廢物。但是他每天也有必做的事情,那便是去土山上的享堂里待一段時間,隨從的人更是時常聽到他在裡面自言自語。」凌燁軒有些殘酷的笑起來。
雲傾頓時明白凌燁軒為何千里迢迢的在去往金陵的半路上轉到這裡來祭拜淮悅公主,原來,一切並非出自於情,而是為了剷除可能會死灰復燃的阻礙。這,就是政治家的城府,甚至連感情都利用。
「你花了不少心思吧」雲傾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男子比自己更可怕,她的手段雖然凌厲,可見血封侯,可是他更可以殺人於無形。而她,是否也在他所設的計謀下慢慢的開始死亡,直到她的野心被磨光的時候,他也會這樣對付她?
凌燁軒看著雲傾眼底緩緩的變化卻慢慢升起的警惕,突然起身將她撲在草地上,身體重重的壓住,似有些憤怒的道:「不準用這樣的眼神看朕,這是帝王的心計,朕必須如此,你明白嗎?」
雲傾怔住,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已經表現得那般明顯了,可是卻還是有些執拗的道:「你的手段越來越高明了,告訴我,後宮的那些女人都那般死心塌地的跟隨你,都是因為你對她們使用了這樣的手段,是嗎?」
「婉兒」凌燁軒有些怒了,他扣住雲傾的手,似乎她的話傷害了他一般。
「告訴我,是嗎?」雲傾追根究底,她突然對這個男人的感情又不是那麼的確定了。因為七年的時間,似乎已經將他從之前的潛藏雄心的少年天子,突然變成了一個深諳帝王心計,城府頗深的帝王,這,讓她有些不能適應。
雲傾的話徹底惹惱了凌燁軒,或許是他有太多的委屈不能解釋,也或許是他深愛的女子竟然在這個時候質疑他。所以,他竟充斥著怒氣的覆上了雲傾的紅唇,想阻止這張明明甘甜如蜜,但是話語里卻滿是鋒刀利刺的嘴。
如果說,平日里凌燁軒寵溺雲傾時的吻,是溫柔的話,那麼此刻,就是炙熱如火甚至帶著糾纏的折磨一般。他肆意的凌虐的她的薄紅,不顧及她的掙扎,只因為自己的心在她的話語中受到了莫大的傷害。
許久,凌燁軒才放開雲傾,兩個人都會武功的人剛才似在比誰的呼氣更為綿長一般,糾纏的昏天暗地。他看著身下嬌容酡紅的女子,她的唇有些紅腫與血絲,但是看起來卻那般的嬌艷誘人,目光沉了沉,升起了情慾的深幽,卻咬牙問道:「疼嗎?」
疼,一陣火辣的感覺從自己的唇上蔓延開來,雲傾怒目瞪著凌燁軒,奮力的掙扎,嬌容帶著兇悍,如同一直發怒的小獸一般,道:「你放開我,讓我走。」
「痛嗎?」凌燁軒卻不理會雲傾的憤怒,而後抬起手觸摸她的唇。
雲傾扭頭閃躲,凌燁軒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面色沉了沉,但隨後緩緩的停留在了她的面容上,似她是他的珍愛之物一般,慢慢的撫摸著她臉頰,少許,帶著沉重的道:「婉兒,不要再傷朕的,朕怕自己再也承受不住了。如果你也痛,你就該明白朕的痛」,說罷,輕柔的在她紅腫的唇上親吻。
雲傾的心頭一陣揪緊,卻不敢看凌燁軒的眼神,因為,光聽他的聲音都另自己覺得心疼。原來,她現在已經這樣的依戀他了,依戀到連他說這樣的話,都會心神不定。
凌燁軒嘆息了一聲,隨即起身將她抱起來,淡淡的道:「朕今夜要與淮悅公主的三個兒子談些事情,先送你回去睡吧。明日一早我們就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