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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三年之約

  一句簡短的話語,生硬的幾個字,卻已經打碎了顏美人所有的幻想。站在明黃幔帳后看到這一切的雲傾也震住,嬌小的身形僵直的定在那裡。


  顏美人已經呆住了,嬌美的容顏似乎在瞬間被抽離了魂魄,就連雙目都變得空洞。她腳下一軟,整個人歪倒下去,蒼白的面色清淚兩行,似乎已經徹底絕望了,可是,在皇帝欲要離開之時,她卻還是費勁所有力氣的抱住了凌燁軒的腿,凄厲的嚎哭起來,聲聲如泣:「皇上,顏兒知道錯了,顏兒知道皇帝哥哥心裡只有皇后一個人,顏兒再也不敢爭寵了,可是,皇帝哥哥不要這麼殘忍,你要顏兒去哪裡呢?顏兒的身子虛弱,隨時都有可能死,皇帝哥哥要這樣的顏兒嫁給誰呢……」


  撕裂般的哭泣,柔白的手指緊緊的拽住凌燁軒的墨色袍擺,空洞的哭聲帶著痴戀和凄涼,另人聽了都覺得心痛。雲傾站在明黃的幔帳后,看著顏美人如此卑微的請求,也知道,她必然是真的絕望了。


  一個曾經那樣囂張跋扈,幾乎寵冠後宮的女人如今落到這樣的境地,應該是令人心痛的,或許,這就是後宮女人的最終的下場吧,因為皇帝只有一個,而在那後宮之中,當美貌成為了尋常,年輕便是最有利的武器,作為後宮的嬪妃,無論是遇見喜新厭舊的皇帝,還是專情至一的夫君,都是一種悲劇。


  雲傾別開眼,突然有些後悔來這裡刺探消息,否則,她的心不會如此不平靜,更不會覺得這樣的一幕那般刺眼。


  「皇帝哥哥,你忘了嗎?你忘了在新婚之夜對顏兒說的話了嗎?皇帝哥哥說,一生一世都會照顧好顏兒,會愛護顏兒,雖然皇帝沒有碰過顏兒,也是因為顧忌顏兒的身體虛弱。皇帝哥哥說過的話,應該是君無戲言,可是今天皇帝哥哥怎麼能不要顏兒了呢?皇帝哥哥……」顏美人的嚶泣聲那般的沉靜,彷彿她已經回顧在往日的回憶中,回憶那段她並不很長的人生中最美好快樂的日子。


  可是,凌燁軒卻始終沒有說話,放佛她說的,他聽不見,他的眼睛和耳朵都已經封閉,只能聽得見另外一個人的聲音。


  「走吧,朕不會虧待你,你想要什麼,去跟楊飛說,朕已經吩咐過他會盡全力給予你所要的東西。」皇帝開口,但是話語竟然是那般的冰冷和無情,就如同一塊千年不化的寒冰一般,口吻中帶著凜冽決然,沒有一絲緩和的餘地。


  「不要……」顏美人突然再次尖叫起來,她緊緊的抱住凌燁軒,彷彿一鬆手他就會無情決然的離開,將她拋下一般,她歇斯底里的道:「皇上,不要,不要丟下顏兒,顏兒不要離開皇帝哥哥,顏兒已經知道了皇帝哥哥對皇后的心,可是,可是顏兒只是不甘心啊……」


  顏美人已經絕望,所以那說話的語氣都充滿了悲涼,她抽泣道:「皇帝哥哥以前跟顏兒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會跟顏兒下棋,可是自從小皇後來了,皇帝哥哥來陪顏兒的時間都少了,漸漸的,皇帝哥哥就算來陪顏兒都會變得心不在焉,甚至連顏兒都能感覺得到皇帝哥哥心裡的掙扎啊……所以,所以顏兒才會那樣對皇后的,可是,皇帝哥哥看皇后的眼神還是一天一天的變了,皇帝哥哥晚上會偷偷的去宸棲宮,皇帝哥哥會去挑各國進貢的東西,找最特別的送給皇后,皇帝哥哥會因為皇后而甘願在所有嬪妃面前挨打,皇帝哥哥甚至為了皇后七年不曾踏進後宮,都不來看顏兒一眼……皇帝哥哥,顏兒不想鬧的,可是顏兒害怕,害怕皇帝哥哥心裡再沒有顏兒了,再沒有了……」


  這些是訴說也是控訴,顏美人的哭泣得連聲音都失去了,她的淚眼也似乎流幹了,可是抱著凌燁軒的腿卻始終不肯放棄,但是,皇帝卻動了,他無情的向前走去,甚至不顧顏美人的身子已經趴在地上。


  手,終於還是鬆開了,顏美人閉上了雙眼,空空的手落在了艷紅的紅毯上,她失聲痛哭,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卻仍然盯著那抹英挺的黑色身影,直到,那個人的消失在了龍輦中,緩緩的,卻又急促的離去。


  雲傾看著凌燁軒離開,原本也想走了,可是卻在轉身間發覺一滴冰涼而溫熱的液體落在了手上,她微怔,抬手看著掌心的那滴晶瑩,卻發現越來越多的水滴落下來,甚至打濕了她的面容。


  她哭了,第一次,在沒有覺得恐懼和生死劫難的時候,落下了淚水,她抬起手,輕撫自己的眼角,那裡卻已經淚如泉湧。為什麼她要哭?是為了大殿內那個被帝王拋棄的女人,還是聽到了當年許多自己看不見的東西?

  轉身,隔著朦朧的幔帳看著顏美人匍匐在地上抽泣的凄涼身影,突然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抽痛起來。或許,作為皇帝的確是不該對任何女人深情的,否則,就會讓更多的女人受傷,在那片寂寥的後宮中,所有的深閨美人,等待的,也只有這麼一個男人。


  閉眸,雲傾轉身飛快的奔了出去。銀貂見主人從宮殿出來,立刻奔動著四條粗短的小腿,緊追其上……


  雲傾從原路返回,她在宮檐上奔走,嬌小的身影如同月下狡黠的狐狸一般快速穿梭在狂風中。奉天殿的筵席撤離,所有埋伏在周遭的巡邏軍隊和死士殺手也基本上都被撤離,只有兩三隊的楚軍和皇宮禁衛軍四處搜查,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


  「有沒有發現可疑的人?他媽得,這個齊兵死的也太慘烈了,怎麼找不到傷口?」雲傾在宮檐上停住,在聽到迴廊中有人嚷嚷大叫的時候,目光一沉,知道必然是那名齊兵的屍體被找到了,她匍匐在雪地上,偷偷朝下掃視,只見不遠處,接到消息的楊飛和李遼二人正匆忙趕來。


  手中還握著楊飛的寶劍,雲傾眯了眯雙眼,隨後一個翻身從迴廊的另一頭躍下,將寶劍插在了雪地上,而後快速的離開,但是卻沒有向王宮外側逃跑,而是直奔東側行宮的大殿。


  在奉天大殿聽到那些話后,雲傾突然覺得,或許她應該和凌燁軒談談,畢竟自己這樣一走了之是不明智的,倘若他真的是為了自己而將顏美人趕走的話,那麼她的離開必然會引發一場無法收拾的災難。


  然,當她帶著銀貂飛快的越過御花園的迴廊宮檐時,卻見到行宮大殿前已經亂成一片了,龐炎和數百名的黑衣探衛叩拜在雪地上,那一架明黃的龍輦分外的醒目,昭示著皇帝已經回到了行宮,並且發現了她已經失蹤。


  暴戾冷冽的怒吼從行宮大殿內咆哮而出,帶著狂風暴雨的氣息,令人不寒而慄,趙公公跌跌撞撞的從大殿內跑出,面色蒼白無血,顯然是被嚇壞了,他撲通一聲跪在了龐炎的面前,顫抖的道:「龐統領,奴才求你了,您告訴皇上,皇後娘娘去哪裡了吧,否則,否則這……」


  龐炎身上已經有著明顯的傷痕,他雙手被捆綁在後側,頭盔已經滾落在一旁,頭髮散亂的遮擋著額前,有些看不清楚面部的神色,但是那雙漆黑鎮定的眸子卻透漏著異常的堅決,他薄唇堅毅的抿起,不發一語。


  咣當一聲巨響,大殿內的東西似乎全部被掀翻,甚至連烏木案幾的殘片都飛出了大殿,連同那幾株嫣紅色的梅花和黃金雕琢的花瓶。


  匍匐在宮檐頂上的雲傾僵住了,她沒有想到自己匆忙的趕回來,卻還是沒有趕上凌燁軒的腳程,局勢瞬間就變成了如果此刻逃跑一定會被發覺,但是若下去的話,恐怕她也不能承受凌燁軒的驚濤駭怒,因為,她桌案上的一杯藏紅花茶還沒有來得及處理。


  「皇上息怒,皇上饒命,皇上……」大殿內傳來了兩名宮娥的驚恐尖叫,凄慘無比,隨之便是驚天的巨響。


  雲傾立刻揭開了一片瓦礫,朝內殿看去,卻發現寢殿內已經混亂一片,所有的陳設都已經摔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甚至連明黃色的幔帳和大床上被褥都已經被掀翻在地,足見,凌燁軒已經將大殿內外全部都翻了一遍,但是意外的是,殿內沒有皇帝的身影。


  轟隆一聲巨響,雲傾一驚,目光立刻朝偏殿看去,卻瞬間窒息,只見凌燁軒高大慌促的身影在偏殿內忙碌著,他背對著自己,將案幾,珠簾,精緻的烏木小和櫃甚至連布畫后的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似乎,她可能會藏在那幾個角落裡一般。


  趙公公聽到巨響,嚇得連滾帶爬的衝進了大殿,四下張望之後跌跌撞撞的向皇帝跑去,顫抖的聲音帶著惶恐道:「皇上,別翻了,娘娘不會藏在這兒,娘娘她已經……已經……」


  「滾……」趙公公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凌燁軒一聲如受傷雄獅一般的怒吼給嚇著了,腳下一顫跌坐在地上,可還想說什麼時,卻見凌燁軒似撒氣一般的將那些花瓶都砸向了他,嚇得趙公公匆忙的爬出了大殿,樣子狼狽不堪。


  凌燁軒瞬間變成了一隻掠食的猛獸一般,他目光帶著凌亂和殘忍,眼底聚集著赤紅的血絲,修長的手指因為翻動那些東西而劃破滴血,可是他自己卻好無所覺,而後大步跨出大殿,似癲狂一般的望著整個大殿,而後發泄的一拳的擊在了朱漆裹綢的白玉石柱上。


  砰的一聲,石碎血漸,整個行宮都被晃動了一下,雲傾被嚇得差點驚呼,瓦礫處的雪花也沙沙的掉落了下去,只見宮頂上的一隻八角燈籠吱呀吱呀兩聲晃動,隨即應聲落。


  糟糕!雲傾暗叫不好,可是一切都來不及的,那八角燈直直的向凌燁軒砸去,咚的一聲,落在了因震怒而忘卻了防備的帝王身上,隨後沉重的琉璃滑落在地,嘩啦一聲破碎,從裡面滾落一個醒目的藥包。


  凌燁軒的身子震了震,從雲傾的角度看不見他的面色,但是他身上凜冽殘酷的暴風雨氣息卻讓她不由得顫抖起來。她以為凌燁軒會朝屋檐上面看,但,皇帝的眼神卻落在了地上的那個藥包上。


  似乎,一切早就已經註定了一樣,雲傾的呼吸和心臟幾乎在這一瞬間停止了,不忍和疼痛在心口肆虐著,她緊張的抓了一把雪在手中,任由那冰冷刺骨的感覺沁入肌膚,可卻還在心裡祈禱,但願凌燁軒不要看見那包藏紅花。可是,事與願違。


  凌燁軒在看到那包葯時身子先是震了震,肩頭上的血跡印染在黑色的錦袍上,看不清楚,但那血腥的氣息卻已經被那溫熱的銅爐中的暖氣飄蕩到了宮檐上,襲進了雲傾的鼻息中。雲傾僵直的身體,幾乎不忍看凌燁軒彎身撿起那包葯,然後動作遲緩的打開……


  時間,在那片片完整的乾花花瓣呈現在凌燁軒眼前的那一刻停止了,大殿外惶恐不安的趙公公也驚呆了,隨之,便是跪拜在雪地上沉默不語的龐炎,他原本堅定的眼神在看到那包似從天而降的腰包時,猛然陰沉,隨後身體都顫動了兩下。


  沉重的呼吸,雲傾就算閉上眼都能聽到凌燁軒漸漸粗喘暴怒的呼聲,他帶著血跡和修長的手指將那包乾花慢慢的捏起,用的力氣極大,就彷彿是要將雲傾捏成碎片一樣,他手上的青筋爆出,幾乎在冰寒的空氣中聽到了什麼東西破碎撕裂的聲音。


  淚水,在瞬間潰堤,雲傾幾乎忍不住的掉出了眼淚。是退還是進,似乎瞬間已經變成了一種無法抉擇的拔河,心頭的酸楚也如同江水一般翻滾著,讓她幾乎承受不住這洶湧而來的衝擊。


  不是說,自古薄情帝王么?不是說薄唇的男子必然是薄情寡意,冷血無情的么?為何他偏偏可以為了自己追尋這麼多年,甚至背叛了自己當初對顏美人的承諾,拋下了那個與自己青梅竹馬,甚至是自己年少時唯一相信的女子,只是為了不讓她知道,怕她心裡有芥蒂。


  「為什麼……」凌燁軒顫抖的聲音幾乎從牙縫裡蹦出,他目光赤紅的看著手心裡的一包乾花,手掌心的血跡如同從心裡流出來的一般,啪啪的滴落在雪白的狐裘毯上,他的腳下,楚桓送來的嫣紅梅花花瓣飄落一地,讓背脊挺直的他顯得那般落寂凄涼。


  也許,是無法承受心口突然來的衝擊,也許,是突然發現原來自己竟然是這樣的不忍心,所以,雲傾的身體慢慢的從宮檐上滑下去,那黑色窈窕的身體如同從天而降一般的落在了門口,讓所有的人目瞪口呆。


  一陣雪蓮的幽香突然飄散在空氣中,雲傾淚眼朦朧的望著大殿內的凌燁軒,而皇帝在抬頭的一瞬間也僵住了。


  此刻,雲傾才看清楚他的神色,他面容慘白憔悴,似乎整個人都被掏空了一樣,眼底也滿是絕望,他握著藏紅花的手不住的顫抖,彷彿已經到了世界末日一樣驚悚,可是,在他眼底映出了雲傾那嬌小的身體時,整個顫抖的身體突然震住,目光也陡然升起了一絲生氣。


  雲傾的眼淚越來越多,幾乎看不清楚眼前的男子臉上瞬間劃過了無數複雜掙扎的情緒,可是,她卻能感覺到凌燁軒在這一瞬間的眼底劃過駭怒、震驚、痛苦、抽搐與糾結的撕扯。


  大殿外,驚恐萬狀的趙公公和已經視死如歸的龐炎在雲傾的纖弱的黑色身影時都怔住了,隨後一個吃驚后滿是欣喜,一個是愣怔后滿眼殺氣。


  「為什麼……」凌燁軒的聲音滿是嘶啞和痛苦,他望著雲傾,眼神從起初的複雜漸漸變成了痴戀,然後是無盡的絕望,他緩緩的抬起手,將手中的藏紅花遞到雲傾的面前,因為捏的力氣太大,所以那幾乎變成了粉末,如同秋天的殘葉一般沙沙的落在了地面上。


  「對不起」雲傾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她只能掉眼淚,心裡的那種疼痛來的太突然,所以讓她措手不及。


  「為什麼?」可是,凌燁軒卻似只會說這一句話一般。他目光赤紅的凝注云傾,似乎對眼前的這個女人已經傾注了所有的怨恨和所有的摯愛,而他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空殼。


  雲傾想解釋,想告訴他自己的無奈,可是,她剛要張口時,卻聽到了冷清寂靜的深夜中突然響起了一聲刺耳鳳鳴一般的哨聲。她整個僵住,原本有些昏沉的大腦也瞬間清醒了,這是信號,應該是有人收到了孫恆初的發來得飛鷹傳信而傳出的信號。


  孫恆初逃出了皇宮了。


  孫恆初逃出皇宮,魏堰他們還在巫峽山的關口等著她,所以……


  雲傾的腳步突然向後挪去,但她這一動,大殿外原本都被罰跪在雪地上的黑衣探衛全部都伺機而動,似只要皇帝一下命令,他們就會全全撲上前去將雲傾拿住。


  皇帝的目光在雲傾的後退的瞬間,冷凝住了,而後,全身漸漸的被寒意籠罩,臉上的沉痛與眼底的掙扎都被冰封,再沒有其他的表情。


  冷,只剩下如霜凝結一般的冷。


  雲傾震驚的看著周遭,知道自己很難逃離,突然有些後悔因為一時失控而躍下行宮來,她的眼淚已經幹了,一雙流轉狡黠的目光警惕的掃視著身後,想要突破重圍。


  「皇後娘娘,您回來了,您終於回來了」趙公公見雲傾回來,喜極而泣,完全不知道雲傾此刻又生了逃離的念頭,他從雪地上爬到雲傾的身側,忙道:「娘娘,奴才求您,求您就留在皇上身邊吧,奴才求求您了……」


  「你還要……離開朕,是嗎?」就在趙公公哭泣的聲音使得雲傾分外厭煩的時候,凌燁軒的聲音突然飄蕩在這個空曠的夜幕中,如同一陣狂風一般肆倦,雖然沒有太大的聲音,甚至是沙啞的,可是卻讓所有人都不寒而慄,立刻噤聲。


  雲傾也是一怔,她望向凌燁軒,竟有些恐懼的又後退了一步,可是,看到她的神色的皇帝卻突然仰首凄厲的大笑起來,如同一直兇殘暴戾至極的野獸,隨後,他邁開步子走向她,一步一步的靠近,危險的目光如同可以將她整個人都吞噬了一般,深邃得足以使人窒息。


  凌燁軒走到了雲傾的面前,他略顯猙獰的俊容上已經沒有什麼表情,只剩下冷硬,彷彿,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在與他無關了一般,除了冷,還是冷,無盡的冰寒冷意……


  前面步步逼近,後背群起攻之,雲傾進退兩難,精巧的下頜就凌燁軒一把捏住,猛的提起。靈動的目光對上他漆黑的眸子,那狂肆的暴怒如同天空的蓄積的雷電一般令人膽戰心驚。雲傾秀眉微動,想掙扎卻突然被他緊緊的抱住,隨後紅唇被覆住。


  大殿內外一片驚呼的抽氣聲,雲傾也嚇得睜大了雙眼,但是凌燁軒卻沒有絲毫放鬆的意思,彷彿要用這個吻來發泄之前承受的所有不安和心傷,所以這個吻幾乎是窒息,更是瘋狂到另雲傾大腦一片空白。


  唇齒的交纏間,凌燁軒狠狠的咬住了雲傾的紅唇,痛呼出聲的同時,她身體被猛地推來,一雙原本冷冽的眸子瞬間又暴怒起來,他望著雲傾那即便將自己傷成這樣卻依舊貪戀的氣息和紅唇,拳頭握得極緊,關節響動分外的驚悚刺耳。


  「說吧,你是否還想要離開朕?」幾乎是怒吼出來,卻又似從牙縫裡擠出的聲音,凌燁軒狂怒的赤紅雙眼緊緊的鎖住雲傾微微紅腫的唇和略帶錯愕的眸子。


  「冷婉兒,你這個女人,居然還回來糾纏皇上」然,在雲傾還沒有來得及回答,更沒有想到該如何回答的時候,跪在雪地上的龐炎突然暴怒而起,用力掙斷了身上的繩索,隨後在眾人都沒有從剛才那情景中回神之後,鐺的一聲抽出了一旁探衛的長劍,飛衝上前,劍刃直襲雲傾的後背。


  一切來得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沒有準備。而當雲傾察覺時,已經晚了,龐炎的劍快如飛一般的已經襲來,然,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凌燁軒突然將她扯到了一旁,抬手擋劍,只聞一陣刺入血肉的噗嗤聲響,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血,如同冬日盛開的梅花一般絢爛,點點飛逝在狂風中,凌燁軒的大手緊緊的握住了龐炎飛來的長劍,那猩紅的血跡緩緩流淌在劍刃上,在這天地一片蒼白的世界中顯得分外的刺目。


  雲傾呆住,龐炎也傻掉了,大殿外的幾百黑衣探衛及趙公公幾乎都被這一幕給嚇得定格住了。


  「皇……皇上……」龐炎機械的發生聲音,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而雲傾則是將目光從那把刺目陰寒的長劍與血跡上移開,幾乎是艱難的望向凌燁軒,卻見凌燁軒目光陰冷而堅定的望著龐炎,然後一腳踢開他。


  龐炎的身體飛出了大殿,沙的一聲跌入了雪地上,凌燁軒握住那把劍咣當一聲丟在地上,月光反射,殷紅刺目。


  「皇上……」此刻,趙公公似被這一聲刺耳的響聲給嚇得收回了神智,立刻大叫道:「快,快,快請太醫,快將太醫叫來。」,而後他快速飛奔到了大殿前,抽出袖中的一條帕子就捂在了皇帝滿是血跡,但卻緊緊握住的手上,顫抖的道:「皇上,您把手張開吧,奴才,奴才不能為您包紮啊皇上,皇上……」


  凌燁軒的目光沉沉的凝視著雲傾,薄唇緊緊的抿著,堅毅得如同天神一般,更像是永不屈服,高高在上,俯視一切的帝王。他看著雲傾,眼底漆黑深邃,卻有著狂熱的愛戀和痛苦,但是,這一次,他只是凝視著她,不發一語。


  彷彿,在賭什麼,因為他的眼神像極了在奉天殿中,跪求哭泣的顏美人,似乎要用所有的一切傾盡豪賭一般。


  「皇上,皇上……」就在這混亂而又寂靜的時刻,行宮的大門前突然又驚起了一聲尖叫,眾人一震,竟見一名身著奼紫色長裙錦袍的女子飛奔而來,她面容嬌美,髮絲略顯凌亂,滿臉淚痕,愕然是奉天殿中被皇帝呵斥出宮的顏美人。


  她飛快的向皇帝跑來,姿色的長裙在月色下朦朧得如同仙子一般,可是,就在她接近行宮大殿,看到一身黑色勁裝,長發披散,面色冷冽而絕美的雲傾時,猛的停住腳步,神色呆了呆,隨後才似恍然大悟一般,甚至來不及喘息就尖叫道:「你……你……你就是冷婉兒那個妖孽……」


  一切的局勢在顏美人突然衝過來的時候瞬間混亂起來,黑衣探衛幾乎不知道該怎麼辦,龐炎從雪地上吃力的起身,赤目血紅的瞪著雲傾,可是眼底的殺意卻不在那麼濃烈了,或許是皇帝的出手震撼了他,讓他已經忘記了對雲傾的仇視。


  雲傾看著顏美人,七年歲月,她的美貌依舊,纖弱的身體如同易逝凋零的花瓣一般足以人和和男子想去珍惜,一雙美目楚楚可憐,絕色的姿容搖搖晃晃,紫衣在風中飛馳,如同月下的仙子。


  這樣的女子,深愛著凌燁軒,可是卻要因為她而將這份愛生生的折斷。可是,雲傾卻分辨不清楚這場逐角里,誰才是真正殘酷的儈子手,如果是凌燁軒,偏偏,他有是為了她。


  這,就是所謂的『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吧,雲傾流轉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凌燁軒的身上,而他,亦時深深的凝視著她,彷彿,其他的人和聲音他根本看不見,聽不見一般,眼底,只有她嬌小美麗的身影。


  天空中再次響起了一聲尖銳的鳳鳴聲,從巫峽山的頂峰響徹整個王城,如同飛入雲霄的鳳凰一般嘶叫。雲傾的心遲疑著,她目光幾乎不敢看凌燁軒的手,可是,她的腳還是遲疑的後退了下去。


  「皇上……」趙公公看著雲傾似乎要離開,立刻驚叫起來,似乎要問皇帝是否下令捉拿。因為,大殿外的幾百名黑衣探衛已經蓄勢待發,只等皇帝一聲令下,他們就會立刻衝上前去。可是,皇帝卻始終沒有發話,他只是緊緊的盯著雲傾,那眼神,漆黑深凝,幾乎可以將人的靈魂吸進去。


  也許是不敢在看這樣的眼神,雲傾轉身踏步下了石階,踩踏在了厚厚積雪上,她的決定已經很明顯了,她要離開。


  「皇上」黑衣探衛中人有人呼出聲音,等待皇帝下令,可是,凌燁軒的雙手只是緊緊的握著,關節泛白,猩紅的血跡慢慢的滴落,隨後如同凝固成了冰晶一般,在地上盛開出了妖冶的紅花。


  雲傾感受著這千鈞一髮的緊張,她已經不敢再去看凌燁軒,因為害怕自己心軟。此刻,山頭那側又響起了哨聲,雲傾已經不再猶豫,她邁開步伐就逃離。


  「皇上……」眾人都驚呼起來,可是,身後依舊寂靜一片。


  雲傾輕巧的翻身上了城牆,可在躍下的瞬間,還是忍不住回頭。


  燈火通明的大殿前,凌燁軒一身墨色長袍在狂風中肆虐,金絲綉龍得圖騰在清冷的月光照耀下閃爍著至高無上的尊貴與冷冽和猙獰氣息,他目光深幽的凝視著她,緊緊的,可是她已經遠的看不清楚那樣的眼神。


  突然,雲傾嬌聲揚起:「凌燁軒,我給你三年時間,三年之後如果你還愛我,就處理好你所有的事情來雲山找我,如果……」


  如果,三年之後他們都彼此淡忘了,他依舊還有那麼多牽扯不斷的情和債,那麼他們,就永別了。可是,這句話雲傾卻沒有說出口,狡黠嬌小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高聳的宮牆之上,消失在眾人的眼中。


  「皇上」趙公公見雲傾的身影消息,他撲通一聲跪拜在地上,幾乎癱軟得失去了力氣。


  但是,皇帝原本灰敗的眼神卻突然越來越深邃,甚至在月色下似乎被點亮了生命一般,驟然有了生氣與活力。這樣的變化,雖然是細微的,可是卻讓眾人都感覺得到,大家只覺得帝王原本被掏空的靈魂又一寸一寸的復甦一般,那高貴的背脊聽得筆直,冷峻的容顏威嚴得令人不敢直視,一雙似火也如冰的眸閃爍著睿智和凌厲的決然。


  就在眾人被帝王的漸漸改變而不知所措的時候,皇帝卻突然仰首大笑起來,那聲音震動九霄,令人膽怯和不寒而慄……


  雲傾飛快的雪地上奔走,速度如飛,銀貂也一步不落的跟隨其後,一人一獸在雪地上飛奔起來,遠遠看去,有著說不出的詭異卻又和諧。


  狂風在耳邊肆意的呼吼,迎面而來的寒風的如刀刃一般從雲傾的面容上刮過,帶著刺痛的感覺。她腳下不停,卻在翻越出楚王宮的瞬間緊繃的神經,因為外側火光映天,有無數的身著銀色鎧甲的男子策馬在前側巡邏,似在尋找什麼。


  雲傾立刻帶著銀貂退到了陰暗的角落中,但,那些人卻已經察覺到她這個不速之客,頓時一聲大喝聲震起:「什麼人,給我拿下……」


  雲傾雙目一眯,在那些金戈鐵馬衝來之際,一個轉身腳下發力啪啪啪的登上的城牆,如同傳聞中的飛檐走壁一般在宮牆上飛奔起來。這一幕,驚呆了不少楚軍,但也有一些機敏的弓箭手立刻搭箭,對準著雲傾。


  然,就在他們打算射箭之時,卻見牆壁上嬌小的身影突然飛躍而起,在如勾的月下黑色嗅的一聲閃過,在他們眯起眼打算分辨之時,卻見一隻白乎乎的東西從天而降,啪的一聲落在了一個士兵的臉上,隨之,慘叫聲驟起。


  雲傾紅唇抿笑,輕巧的從空中約過了那些士兵,快速的閃過雪地,向宮外的黑石山處飛奔而去,而身後的大批巡邏軍卻因為一隻兇殘突降的雪狼而大亂陣腳,頓時間駿馬嘶吼,拔槍抽刀的聲音不絕於耳……


  銀貂是個聰明的雪狼,攪亂了楚軍的陣仗之後便找了個空隙逃跑了,但是那些楚軍卻還是因為王宮出現兇殘的雪狼而打亂陣腳,四處尋找,大肆喧嘩,直到領兵大將李遼趕到才平靜下來。


  「冷姑娘要走了嗎?」在雲傾趕至淮王府的時候,楚桓竟然早已經在大門前恭候了,他身後站著兩名姿色瀲灧絕色的美麗女子,是嵐馨和嵐月姐妹,她們都用略帶吃驚的看著雲傾,似乎她們陪同了自己的主子站在夜幕中這麼久,卻不知道作何一般。


  雲傾帶著一身夜霜寒露的走到一身青色蟒袍,肩披貂裘長袍的楚桓面前,目光一沉,道:「淮王殿下早知道我回來?」


  楚桓面色淡泊的看著雲傾,狂肆吹拂著他鬢前浮動的長發,月光柔和要找在他身上,令人有種隔絕世外,一塵不染的純凈。他俊容含著淡淡的笑意,從容的道:「本王不知道,只是賭一把而已。」


  賭一把?雲傾秀眉微挑,但楚桓卻並不願意過多解釋,而是緩緩的踏步走在雪中,解開了身上的狐裘斗篷罩在了雲傾的肩上,深邃的目光在她冷傲的面容上流連,隨即淡淡的道:「離開之後要多保重,楚國和軒燁國聯手,大戰在即,你走了也好。不至於會讓某些人有機可趁,也不至於讓兩國人馬分散精力。」


  雲傾一頓,雖然楚桓沒有明說,但是她卻已經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齊戎狄此次來北楚,以顏美人為人質,決然不只是歸順而已,定然還有其他目的,而其中一個目的顯然是沖著她這個妖孽皇后而來,畢竟,對於陰險狡詐的齊國來說,真正的對手或許不是軒燁國和北楚,而是她這個妖孽。可是,這也只屬於雲傾自己的猜測,於是便問道:「齊國受契丹利用,如今前來歸順,皇上和楚桓殿下都會得到天下人的讚許,此刻聯兵攻打,又是以什麼理由?」


  齊戎狄前來北楚玩的這一招,可以說是鋌而走險,他明知道自己的忤逆足以讓他此行喪命,於是他巧妙的利用的顏美人嫉妒的心思為誘惑,使得一路前來北楚暢通無阻,而後又昭告天下是被契丹利用而反叛,如今誠心歸順,使得凌燁軒為度天天悠悠之口和英明君主的威嚴而無法動手。


  「雲傾,你是個聰慧的女子,你應該明白齊戎狄究竟是沖什麼而來的。更何況要對付齊戎狄這樣的奸詐小人,就算是你也可以在想到幾百種讓他身敗名裂,而後出兵攻打的理由,不是嗎?走吧,一路小心,但願以後還能見到你」楚桓淡淡的說道,雖然話語平淡,卻無形中點出了凌燁軒和楚國必要拿下齊國的決心。


  沒錯,如果是她,她可以想出幾百種手段讓齊戎狄瞬間身敗名裂,可是,她卻不知道凌燁軒會用什麼樣的手段。他是統轄四方的皇帝,高高在上,眼底絕對容不下一粒沙子,所以,齊戎狄必須死。


  「你會登基嗎?」雲傾突然又問道。從認識楚桓道現在,他一直都是無所求的,那種淡泊彷彿是與生俱來的一般,可是,她卻突然想知道,除了捍衛自己的母親之外,他是否也有稱雄的野心,如果有,將來,楚國也將會是軒燁國的一大強敵,不可不防。


  「雲傾希望本王登基嗎?」楚桓沒有回答雲傾的話,而是反問她。


  雲傾怔住,有些疑思的看著楚桓那張略略閃過一絲不明的複雜情緒,但楚桓卻突然笑起來,溫柔的為她系好胸前的綢緞帶,緩緩的道:「快走吧,巫峽山的關口我都已經打點好了,你可以順利離開」,說罷,從嵐月手中接過韁繩,將自己的坐騎遞到了雲傾的手上。


  雲傾深深的看著眼前的男子,秀眉微微黜起,但隨後絲毫不猶豫的翻身上馬,策馬奔離。


  馬蹄踏雪飛奔,漸起雪花如沙一般漸起飛落,雲傾嬌小的身體在月色下漸漸離去,隨後消失了在山丘起伏的白雪皚皚處……


  「殿下既然在意這位冷姑娘,為何不留下她呢?」嵐月在楚桓的身側緩緩的說道,她目光從那遙遠處收回,疑惑的落在了自己主子的身上。這些日子,主子一直都在王宮內,為的,就是能離這個小皇后近一些,可是為何今日小皇后終於從行宮裡離開,淮王殿下卻不留下她呢?


  楚桓目光幽幽的從雲傾消失的地方收回,卻沒有回答,而是淡然的道:「走吧,擺駕進宮……」


  雲傾策馬飛奔,直向巫峽關而去,一路上果然是暢通無阻。原本,齊戎狄入關之時,楚桓就已經將王城的百姓全部撤離,為防不必要的殺戮,所以行了將近半個時辰,竟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狂風呼嘯怒吼,雲傾奔至巫峽山時,只見從雪山上下躍下三十來名身著黑衣勁裝,他們齊齊叩拜在雲傾的馬前,道:「參見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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