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崖》(四十八)
杜媺一路沖了過來,一個噩夢似的人物擋在了面前,她立刻就知道,這絕不會是像剛才對付的那幾個,於是乎,「貴妃醉酒」的功夫又被使用了,但自覺浸染得應該不似上回那麼強了,遂用的招數皆揀其中厲害的。
陰殘使見面前的婦人是空著手的,遂也收起了自己的殘月鐮,使開了一套「攫夢驚纏」的功夫。
那先前的動作就是在招架對方的招式,在杜媺看來,有些動作好似是無用的。
其實那些看似無用,但既可有用的輔助招架又可使得對方入我彀中的動作,叫做「庄生夢蝶」。
不知莊周夢見自己是蝴蝶,還是蝴蝶夢見自己是莊周,此招式就是為了把對手往分不清虛幻和真實的境地里引。
杜媺已經入彀了,不知不覺中,如夢如幻中,就像進入了一個真實的虛空。
接著,陰殘使又使了招「夢斷魂勞」,讓對手雖醒著卻如在夢境中思考一般,令其神魂不寧。
「攫夢驚纏」的功夫其實就是攫取人在噩夢中或過去的經歷中完整或殘缺的那些甩不掉忘不了的苦痛記憶,讓對手自己的心把自己給折磨到落敗。
但是,這對於杜媺而言,卻又再次激發了「貴妃醉酒」的意境……雪花在飄落,梅花在枝頭,華清池旁留下了太多的愁。
陰殘使一般使用這種功夫的時候,所見入彀對手的面容多是痴痴傻傻、悲悲切切、戰戰兢兢,可這回所見卻是……一種帶有異樣濃情的醉意。
楊貴妃在劍門關留下的思念和馬嵬坡的為愛而逝,在杜媺而言,那種心酸的感覺較之強烈得不能再強烈了。
陰殘使從來沒想到受「攫夢驚纏」施用的人居然還能找到一種人生的醉意,且融入武功,極似自然無意地就把攻擊的招式送了過來。
那些動作難道真是武功的招式嗎?還是兩位天外族的長老把為她量身訂造的功夫編排得太好太合適了?
這個時候,杜媺的雙手往頭髮里一抓,雖並沒有抓出什麼,但一手做金釵狀,一手做玉簪狀,似乎放在眼前要細細觀看,但卻立刻「拋卻」,直「拋卻」到陰殘使的眼前。
陰殘使認為自己「引夢」的方嚮應該是出錯了,遂改用「一夢華胥」這種平和的招式先緩一緩。
但是似對杜媺的功效不大,一套《霓裳羽衣曲》在醉醉地酒意里舞著,好不悲切,好不憂傷,好像直欲舞至癲狂也難停,甚至幾番輪迴之後,還要為人起舞。
陰殘使知道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一開始就不該使這種功夫,對手的苦痛是刻骨銘心的,自己一引她就入得很深,要是時候長了,說不準會發生什麼。
誰是誰非,誰錯誰對,只想夢裡與你再……
人生如夢,亦醒亦中。
這個時候,杜媺好似看到了自己明月下的倒影,倒影卻在把自己那些痛苦的經歷演藝了一遍,她手中的酒杯舉起對月,心中的寒冷漸漸由黑夜的天空轉變成黑暗中的月光。
現在的她好像醉在了誰的懷裡,且還想問問這個誰到底何時再會愛戀。
愛恨在這一瞬間好似轉換了,又好似心中立刻就生成了一種絕望的寒意。
愛恨又在這一瞬間化為茫茫,這個夢回到了……
陰殘使用了「蕉鹿之夢」這種引得痛苦的真實化為虛幻的招式之後還特意加了一招「春夢無痕」。
「貴妃醉酒」的意境此刻幾乎被完全破壞,就連無意境的招式杜媺也使不出來了,而她卻是滿心的欣喜。
「陛下,再來一杯吧。」她是用青衣念白的語調說的,雖是那麼說,但那卻是杜媺給陰殘使施了一禮。
「姑娘,過去的經歷無論是苦是喜都是人生的財富,但願你永遠都不要再使這種每次都要反覆痛苦的功夫了。」陰殘使道。
此時再觀周圍,無論是「鮫牙」水兵還是天外族的人,這周圍一圈的人都不怎麼打鬥了,又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還在戰場上呢,遂又開始了廝殺和搏鬥。
天外族的人兵分兩路,吸血族是其中一路,亨瑞船長帶的是原來地耗幫的人。
亨瑞船長一路衝到這裡,偏巧和冷悟情碰上了。
冷悟情本來看他這副樣子,不想跟其動手,就往旁邊一讓。
但亨瑞船長可不容許別的人對他有一絲一毫的輕視,掄手裡的西洋大刀就砍了過去。
冷悟情「欸」了一聲,感覺這一刀砍得挺有門道的,身子一側讓了過去。
亨瑞船長從冷悟情身前經過時,胳膊上的鐵鉤又照著敵手勾了過去。
冷悟情笑了,一手抓亨瑞船長的鐵鉤,一腳照對方的腿蹬了過去,但還未踢到,卻見半截木頭假腿戳了過來,把自己蹬出去的腿給截住了,同時亨瑞船長的西洋大刀從裡向外翻了出去。
冷悟情往後一退,心忖:此人搏擊的招數應該是在中國學的,但總的來講,走的路子卻不完全是,還有他積累的作戰經驗也不少。嘿嘿,今天我算是走眼了。
亨瑞船長兩三下里也知道了對手非同小可,須加著謹慎才行,想罷,手裡的西洋大刀直捅了過去。
冷悟情一手抓住了刀背,抬腿貼著刀面往裡踢,但並沒有真下什麼力氣,就為看看對手到底是什麼樣的腳色。
亨瑞船長的鉤子立刻去鉤冷悟情的腳踝,同時身子一側,用木腿踹對手的肋骨,把西洋大刀算是奪了回來。
這個時候,倆人分開了。
亨瑞船長還擺出一副隨時應戰的架勢。
但冷悟情卻自然地站在那裡,問道:「你懂中國話嗎?」
亨瑞船長不知道對方要幹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那你能告訴我,你的功夫是跟誰學的嗎?」
亨瑞船長猶豫了一下,「一位老人曾經指點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