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冊后大宴
冊后大殿的那天,高令儀起得很早,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她就已經身穿皇后吉服,頭戴九鳳冠,在翊坤宮中聽完了旨之後,由鳳輦一路抬著,往乾清宮中與元邑會了合。
那之後便是出宮祭天,再往宗廟告祖宗,一應的冊禮完畢之後,帝后二人再回保和殿前,受文武百官朝拜。
而後高令儀有兩排三十二人的禮教嬤嬤們侍奉著,一路再往慈寧宮大殿,受諸后妃、外命婦的跪拜行禮。
太皇太后臉上很是拿的開,竟連面兒都不曾露,高太后那裡倒是撐著身子,親臨觀禮,又是滿面容光。
一直熱鬧到這一日的黃昏將近時,所有的禮儀,才算徹底做完。
高令儀回到翊坤宮中,換下一身吉服,再重整妝面,一路由宮人們陪同著,往集英殿赴宴而去。
她到的時候,諸后妃宗親都已經落了座,三兩成群的說著笑著。
元邑寶座高懸,高太后坐在他的左手邊兒上。
高令儀挺胸抬頭的步入殿中來,一眾朝臣並宗親后妃自又是起身唱禮。
元邑噙著笑同她招手,高令儀便回了他一個笑,在眾人的唱禮聲中,儀態萬千的登高台,在元邑的右手邊坐了下來。
隨著李良的一聲「宴開」高喊出聲,宮中的舞姬琴師開始了一輪精彩絕倫的演繹,而手捧著剔紅雕梅花食盒的宮女們也魚貫而入,布菜的布菜,上瓜果的上瓜果,這集英殿中好不和諧安逸。
然而宴至一半時,坐在右一側第二位的肅國公卻突然起了身,踩著沉穩的步子,面沉如水的步入殿中來,對著元邑一拱手:「陛下,老臣,有本要奏。」
一眾舞姬們傻了眼,面面相覷不敢再跳,連琴師的琴音也漸次弱下來,直到徹底停住。
衛玉容下意識的看向蕭燕華,卻發覺她眼睛一直盯著高令儀那個方向,便只好收回了目光來。
元邑起先倒是蹙攏了眉心,側目看向高太后那裡去。
站在殿下的肅國公似乎愣了下,緊接著卻又再拱手做下一禮來,揚聲又道:「陛下……」
「肅國公。」高太後面上已經顯露出不約來,語調沉著,森然的厲害,「冊后大宴之上,你有什麼本,也不該奏上來,若真有要事,明日再議。」
蕭恭這個人,這些年都安分慣了,她從沒想過,他今日會這樣突然跳出來,說什麼有本要奏。
是以他一開口時,她也是怔在了那裡的。
可是她到底經歷的多,很快回過神來,在他要第二次開口時,一揚聲就打斷了他的話。
她認定這是個識好歹的人,自然也覺得,她話都攔了,他必定不會再說要上奏本。
然而事情卻出乎了高太后的意料之外。
肅國公將一品國公朝服下擺一撩,直挺挺的就跪在了殿下去。
衛玉容身旁坐著的蕭燕華想動,卻被衛玉容一手按了下來:「你放心,國公爺不會有事。」
出了事,還有她母親,還有她祖父,再不濟,都有徐家會出面保他。
而元邑那裡也大吃了一驚:「肅國公,這是做什麼?」
肅國公那頭卻伏地磕了個頭:「老臣今日所奏之事,事關緊要,更事關當朝貴戚。太后說老臣可明日再奏,容后再議,然則只有今日宗親在場,貴勛之家也皆在此宴,此事,方可當場做下決斷來!」
高太後面色一僵,他一句事關當朝貴戚,便已叫她心下不安起來。
她目露凶光,只是大殿中點了燭,她又坐在寶座之上,眾人才有些看不大清楚罷了:「你所說的貴戚,是指誰?你所說的事關緊要,又是何事?蕭恭,你出身不俗,一生戎馬,孤一向敬重你,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心中沒數不成?新后冊立,就是國之最重!還不與孤一旁退下!」
她已直呼其名的叫出聲,足可見動了肝火。
肅國公直起身來,直勾勾的看上去:「太后不敢讓老臣說了嗎?」
「你——!」高太后拍案而起,「簡直放肆!你仗著自己勛爵在身,以為孤便不敢動你嗎?來人——」
「且慢。」
就在蕭燕華幾乎沉不住氣要站出來時,慶都慢悠悠的開了口,又信步而出,在殿下站定。
她臉上是精緻又貴氣的妝,一仰臉,對上高太后:「太后要做什麼?肅國公為人忠貞,又一向不過多參與朝政,今日他這樣站出來,說有要事回稟,且事關貴戚之流,太后怎麼就不敢叫他說下去了呢?」
「慶都,你也跟著胡鬧嗎?」高太后眉頭緊鎖,「大宴過後,他要回什麼話,孤自然都聽,然則眼下……」
「眼下又如何?」慶都左腳在地磚上一踏,氣勢漸起,「四十三年前,太皇太后冊后大典之時,常山王元絡興兵起事,為禍一方,險些率兵攻至京師之地,彼時大典中斷,太皇太後方告過宗廟天地,連朝臣跪拜都未曾受,不也是名正言順的中宮天下母嗎?太后,若真有萬分緊要之事,難道,你也不許肅國公起身回話嗎?」
「當日事,與今日事,又怎可同日而語?」高太后一拍桌案,「我也看出來了,你今日是夥同肅國公,尋晦氣來的。」
慶都嗤笑一聲,毫不畏懼:「那你的意思,是我二人串通好了的嗎?」
元邑藏在袖口中的手,攥成了拳,卻一直沒開口言聲,只是往殿下,看向了衛國公。
果不其然,衛國公連身都未曾起,就慢吞吞的說道:「太后又何必急著給大長公主和肅國公下罪名呢?依老臣說,倒不妨叫肅國公將這奏本回了,若真是緊要事,皇後娘娘位正中宮,自然也該以國事為重,當不會與肅國公計較。若並非什麼緊要的事,肅國公卻如此妨礙中宮大宴,那太后與陛下,再將他重罪懲處,也為時不晚吶。至於大長公主嘛——」
他輕笑一聲,略是頓了一頓:「殿下是宗親之首,以大陳江山為重,這無可厚非。要是論親疏,太后是她的長嫂,怎麼說,她也不會如太后說的,和肅國公成了勾結夥同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