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怎麼會不在乎呢
倪蔭脫了外套,儘管只穿了件黑色工字弔帶,可她還是昂著頭,驕傲,冷靜。
然後是褲子,她解開褲扣,拉下拉鏈……
莫向東皺了眉。
黑子笑得殘忍,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他就是要摧毀這個女人的驕傲!
不可否認,他對倪蔭是存其它心思的,可是,面對她的冷傲,他發覺他竟下不去手!這感覺,像脫了褲子上床,卻發現自己突然陽痿了一樣!
真他媽不爽!
所以,他要當著她男人的面摧毀她。
突然,他持刀的手腕被人死死捏住!黑子還沒來得及反應,衣領就被拽住,下一秒,一個過肩摔,黑子猛地摔出老遠!
「東哥——」
手下兄弟要上前,莫向樂抬手阻止。
駱逸南搖搖晃晃的又站了起來,赤紅的目,修羅惡煞一般!
他無視其它人,一步步走向倪蔭,撿起她的衣服,替她穿好,將扣子一顆顆扣好。
視線落在他受傷的腹部,倪蔭強忍著才沒掉眼淚,表情冷靜,剋制。
他駱逸南的女人,沒那麼慫!
駱逸南的身子搖晃兩下,卻攬住她的肩,把她護在自己身後,抬頭去看莫向東:「咱們之間的事,跟女人無關。放了她,我任你們處置。」
莫向東沒說話,只是歪頭看他,那表情好像在說:憑你還有資格提條件?
黑子氣極,爬起來大叫:「媽的!你們還愣著幹嘛?快上啊!殺了他啊!」
莫向東反感地皺眉,身後有兄弟要上前,被他訓了一句:「這裡誰說了算!」
幾個人退後,不再靠前。
黑子急匆匆過來,指著駱逸南:「東哥!東哥!他是卧底啊!」
駱逸南倏爾笑了,他低頭,緩緩出聲:「黑子,這明明是咱倆之間的恩怨,你別扯到其它人。」
黑子瞪他:「放你娘的屁!你殺了拓爺,道上的兄弟挨個捅你一刀都不虧!」
駱逸南搖晃了下站定,與他面對面,聲音冷若寒霜:「敢不敢跟我當場做個了結?」
黑子一滯,隨即大罵:「做你的白日夢!老子才不中你的圈套!」又去看莫向東,急道:「東哥,你快動手啊!他是警察!不能讓他活著!」
望著擋在自己身前的人,倪蔭全身冰冷,心揪得疼。
她悄悄握住他一隻手,他突然用力,握緊她抖成篩的手。即便此刻,殘敗之軀,也是護在她身前的一堵牆!
莫向東看著他:「這是你跟他的事,跟我們兄弟幾個沒關係。」
黑子怒極,這傢伙擺明了不想蹚這渾水,可這個節骨眼還要仰仗他們脫困,萬不敢出言得罪。於是,他一咬牙,摸起槍……
「慢著。」
莫向東毫不客氣地過去,把槍收走:「黑哥,別給咱們丟人。」
回頭又看駱逸南,即便他真的是卧底,他也敬他的血性。所以,這個公平的機會,得給。
莫向東指指倪蔭,說:「你贏了,我放了她。」
黑子恨得咬牙切齒,瞪了他一眼,撿起地上的刀,大叫著朝駱逸南就沖了過去——
沒錯,這的確是他和他的私人恩怨,那麼現在,此時此刻,就送他去見閻王好了!
他朝駱逸南身上猛刺,駱逸南避開這一刀,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再翻轉,黑子疼得大叫,硬是被逼得鬆開手,落了刀。
黑子啐了一口,抬手揮拳,駱逸南用胳膊架開,迎面就是一拳,正中他的面門!
黑子踉蹌著倒退幾步,萬萬沒想到,他受了重傷還這麼厲害!
倪蔭屏氣凝神,竭力壓制心頭狂跳。
駱逸南憑著一口氣咬緊牙,千斤重似的拳頭,一拳又一拳砸向黑子。黑子吃痛,下了狠手,抓住他腹部槍傷的傷口——
駱逸南悶哼,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口喘氣,額上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雨水,大滴大滴滾落。
黑子抱住他的頭,用膝蓋攻擊,一下又一下撞擊他的臉……
倪蔭很想閉上眼睛,可她做不到,怔怔地站在那,心痛得足以靈魂出竅,剩下的,只是具僵硬軀殼。
突然,駱逸南抱住他的另一條腿,猛一用力,黑子大叫一聲,仰面摔倒。駱逸南撲了過去,對著他的下顎狠擊一拳,這一拳,十足力氣,好似天崩地裂之勢!而下顎通常又是神經聚集地,一拳下去,黑子就昏死過去了。
駱逸南好似油盡燈枯,從他身上摔倒,仰面朝上,任雨水落在臉上,冰冷,且刺痛。
他一寸寸扭轉視線,凝向對面的人,朝她露出安撫的微笑,嘴裡說著:「別怕,有我在,沒事的。」
倪蔭逼退淚水,笑著點頭。
她信他,一直都信。
有人走到他跟前,居高臨下。
「東哥,要不我給他來個痛快的……」
「埋了吧。」
「是。」
省了麻煩,至少,還是個全屍。
「不——」
倪蔭尖叫,想要衝過去,被人綁住雙手,吊在樹上。
於是,她只能看著,眼睜睜地看著……
這是對他們的,最殘忍的懲罰。
很多人都曾有過瀕死的感覺,鬼門關走過一回,是死裡逃生,是劫後餘生。
可是她的,就在此刻,看著心愛的人,被人用土,一點點掩埋。
她像真的死了一回。
——
天微明,陰雲密布。
倪蔭被吊在樹上,她使勁搖晃身體,在樹上蕩來蕩去,以此增加重量,壓根樹枝!
她從一棵樹上,蹬向另一棵,用力,反覆,來回搖擺。
直到樹枝承受不住,咔嚓一聲斷了。
倪蔭掉到地上,用牙將繩子咬開,她慌亂地跑過去,「逸南……逸南……我來了!」
倪蔭啞著嗓子衝過去,跪在地上,兩手拚命地刨,「沒事了沒事了……我來了……我……我來了……」
拔開他臉上的土,倪蔭再也綳不住,身子在抖,不住地說著:「沒事沒事!沒事了……」
將他身體放平,給他做人工呼吸,給他做心臟復甦,一遍遍說著沒事……
「咳——」
駱逸南終於有了反應,他咳著,嘴角是泥土混著血。
倪蔭倏地抱住他,駱逸南艱難地扯下嘴角,慢慢抬起一隻手摟住她的腰:「嚇著了吧……」
她的聲音拖著哭腔:「混蛋!」
他活動一下,傷口疼得他抽氣。
倪蔭忍住淚水,用袖子把他的臉擦乾淨,立即將他扶起來:「我們走!我現在就帶你出去!」
駱逸南站不穩,試了幾次都跌倒,腹部的槍傷不斷失血,她刻意調開目光不去看,咬牙還要撐起他。
這時,他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蔭蔭,聽我說……沒用的……」
倪蔭滯住,低著頭,雨水順著臉頰,順著眉睫,順著鼻尖滾落。
他又咳,咳出一口血。
好不容易平息順氣,他還要再勸,倪蔭堅定地看他:「你什麼都不用說了,我一定會帶你出去!」
她固執地要背著他,可根本撐不住他的重量,走了幾步便滑倒。最後,兩個人順著山坡滾下去!
「逸南!」
倪蔭顧不得疼,爬起來就去把他扶起來,駱逸南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紅腫的雙眼只能睜開一條縫隙。
她自責地抱著他,臉頰貼著他的:「對不起……」
他抬手撫撫她的臉,從飽滿的額頭,到小巧堅挺的鼻子,再到唇……他用手指描繪那裡的形狀,聲音很輕,輕得隨時會消散:「我媳婦真好看……真是怎麼看都好看……」
倪蔭撲哧笑出聲,眼淚卻在流。
她驕傲得昂起頭:「一直都好看。」
「嗯……」他笑著點頭:「所以,我真是幸運啊。」
吸吸鼻子,把眼淚通通憋回去,她還想再背起他,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蔭蔭,聽我說,你回到那個山洞等著……很快會有人去救你……」
「那就一起!」
倪蔭是死都不肯放棄,可駱逸南搖頭:「這裡太危險,你會迷路,萬一再遇到他們……我沒法保護你……」
倪蔭不說話,抿緊雙唇,抬起他一條胳膊搭在肩上,一手抓緊,一手摟著他的腰,用盡全身的力氣將他撐了起來!
「蔭蔭,聽我說……」駱逸南的喘息加劇,雙腿站不穩,走幾步便癱軟,透過眼皮縫隙的目光,卻堅執得可怕,他一字一句:「你先去找人……那樣我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倪蔭不吭聲,仍撐著他往前走。
找人來救他什麼的,都是放屁!一來一回,他根本等不了!
她想著,多走一步,就能離希望更近一步。所以,咬牙撐著,一步,疊一步。
直到兩人再次滑倒,倪蔭徹底崩潰。
「該死!你怎麼這麼沒用?!」她狠狠捶打自己,最後,低頭掩面痛哭。
駱逸南吃力地爬過去,雙手先是觸到她的小腿,然後是膝蓋,再一點點撐起身子,攬住她的肩,想把她擁到懷裡……可幾次都失敗,最後,只能苦笑。
他挪過去,輕輕靠上她的肩頭。
「別哭,你不知道,你一哭……我就特心疼。」
倪蔭別開臉,用手背拭淚。
「來,說點開心的事。那就……計劃一下咱們的婚禮吧……呵呵,其實我早就想好了……」他閉上眼睛,和著雨聲,口吻很輕:「我們就舉辦一場露天婚禮,有草坪,鮮花……把我們認識的人都請來,光禮金就能收到手軟……你說多好啊……」
倪蔭慢慢轉過頭,哽咽道:「婚禮要辦得很隆重很隆重,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娶了我,我看誰還敢再惦記你……」
他無力地笑:「對……以後,我就是你一個人的,就對你死心塌地。」
倪蔭的臉靠在他的發頂,手臂擁緊他,感覺到他冷得發抖,她用力抱緊。
「逸南,我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人,你不能這麼不負責任。」
駱逸南抓住她的手,送到唇邊吻了下,然後手掌整個包了住,送到心口。
雨停了,撥雲見日,第一縷金色的光,悄無聲息地傳遞漫山遍野。
撐得累了,他躺在她的腿上,眼皮很重,再也睜不開。
他說,他不後悔,一點也不後悔。
他說,對不起,他沒有信守承諾。
他說,他不在乎她改嫁的話,是騙她的,怎麼能不在乎呢?
「蔭蔭,我好累……」
好像陽光刺眼,她眯起眼睛。
「累了就睡吧……我會叫醒你的。」
倪蔭望著那端,美人山,美人如玉,醉卧峰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