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她的執著,她的信仰
柚西路,位處開發路段,車流少,道路兩邊十分空曠,東側一座足球場,西側公園。整條路南北雙向四車道,全程三公里,紅燈少。
這裡成了飆車一族的最愛。
周末,晚九點。
十幾輛跑車停在路邊,轟隆隆的聲音不絕於耳。兩邊都是看熱鬧的車友,大概百來人。對於A市的飆車愛好者來說,柚西路是他們每月都會齊聚的地方。
頭巾男擠出人群,跑到停在遠處的一輛黑色轎車前,「詢哥,張麒麟那小子今天沒來!」
耳洞男從副駕回頭:「是不是聽到消息不敢來了?」
郎詢朝那邊看一眼,「其它人呢?」
「有一個叫戴春的來了。」
輸了比賽,戴春心情不好,坐在酒吧里一直罵罵咧咧。
「老子下回准贏他!」
他起身去衛生間,「都不許走啊!待會接著喝!」
搖搖晃晃推開衛生間的門……
門慢慢關上,裡面一陣悶哼。
駱逸南走進辦公室,宋岩馬上跟過來:「駱隊,又有人失蹤了。」
他接過失蹤人口的資料,「伍俊鋒?」
宋岩彙報道:「他和戴春一樣,也是『極速』的會員,私下經常一塊玩,是伍俊鋒家人來報的案。」
老方說:「戴春周五失蹤,隔天就是伍俊鋒……一周之內兩個富豪的兒子都失蹤了,如果只是普通綁架,綁匪會是同一人嗎?他這是想干多大一票啊?接下來還會有動作嗎?」
駱逸南掏出倪蔭給他的那份名單,叫來東子就往外走,同時吩咐:「立即安排人保護張麒麟!」
來到某房地產公司,駱逸南點名要見郎詢。
頭巾男正好坐在大廳里跟別人閑聊,看到他后瞪起眼睛,幾步過去:「這不是駱隊長嘛,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駱逸南:「郎詢呢?」
「我們郎總這會正在見客戶,沒空!」
他敵意明顯,東子看著來氣,「現在有案件需要他協助調查,你說沒空就沒空啊?」
頭巾男更囂張了,「怎麼著,警察了不起啊?警察就能不顧人權胡來啊?」
駱逸南制止東子,從懷裡掏出三張照片來,「這幾個人,你認識嗎?」
他瞅一眼,頭歪過去:「不認識!」
東子:「你最好看清楚了,到底認不認識?」
頭巾男不耐道:「都說不認識了,你們有完沒完啊?」
電梯門打開,郎詢剛好送客戶下樓。
駱逸南徑直過去,頭巾男要攔,被東子擋了住:「咱們聊聊吧。」
送走客戶,郎詢回過頭,「駱隊長,找我有什麼事?」
「有兩個人口失蹤案,想請你協助調查。」
「沒問題,去我辦公室吧。」郎詢表現得相當配合。
一個小時后,駱逸南和東子回到刑警大隊。
東子說:「這個郎詢肯定有問題!他的不在場證明太充分了!就算去個廁所都能碰到熟人,鬼才信呢!」
駱逸南將一份證人名單交給宋岩:「去查一下。」
「好。」
轉過身來,他說:「沒錯,證據太充分了,反而讓人懷疑。」
東子問:「駱隊,咱們現在怎麼辦?」
駱逸南扭頭看著記事板上「張麒麟」三個字,「盯緊郎詢。」
別墅內小花園,張麒麟對到訪來客不是很友好。
「他們失蹤了關我屁事啊?」
駱逸南將郎詢的照片攤在桌上,「認識這人嗎?」
張麒麟瞥一眼,「不認識。」
他又擺上一張:「這個呢?」
照片里是個女人,兩眼獃滯,精神渙散。張麒麟皺著眉,一臉厭惡:「這都誰啊?誒我說你們什麼意思啊?人失蹤了不去找,跑我這裡來幹嘛?你們不會是懷疑我吧?!別逗了!那兩個慫貨出事是他們自己衰,關我屁事啊!」
駱逸南不動聲色的又拿出一張照片,「認識嗎?」
張麒麟連看都沒看:「不認識不認識!」
老方拿出資料,說:「沈月,女,32歲。2008年7月23日晚從超市下夜班,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強行帶走並**。之後,肆意毆打,侮辱取樂……」
老方說不下去了,這幾個混蛋簡直就是人渣!
張麒麟始終表情漠然,抽著煙,抬眼看他們:「你們到底想說什麼?我怎麼越聽越糊塗了呢!」
駱逸南問:「2008年7月23日晚21點到凌晨3點之間,你在哪裡?」
「呵,」他冷笑:「警官,我現在問你七年前的今天,你在哪,做什麼,你能記得那麼清楚?」
「記不清?沒問題,我幫你回憶一下。」駱逸南又拿出幾張監控照片,「23日晚,你和戴春還有伍俊鋒三人在案發路段飆車,這是當時道路監控拍下來的超速畫面。」
張麒麟瞥一眼,敷衍的「哦」了一聲,不緊不慢道:「這說明什麼?我們三個倒霉?碰巧出現在那裡,就活該被當成嫌犯被問東問西?」
隨即,冷笑:「警官,你們抓賊我表示支持,可也不能亂冤枉人啊!」
他站了起來,面無表情道:「不好意思,我有約了,就不和你們在浪費時間了。」
他要走,被駱逸南叫住。
「沈月的男朋友郎詢,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
張麒麟的腳步滯住,微側過頭:「隨便什麼人物,我都該聽說過嗎?」
駱逸南緩緩道:「倒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就是想提醒你一下,近來出入還是注意點好。畢竟……報應這東西遲早會來,不論是七年還是十七年。自己做過什麼,心裡有點數,你們忘了,可有的人不會忘。」
張麒麟扭頭,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離開。
老方起身,「又是一個紈絝子弟,仗著有錢就為所欲為!每次看到這種人,我都想通通抓回牢里關他個十年二十年的,省得出來危害社會!」
駱逸南收回視線,說:「真能關在牢里倒還好了,就怕有人會動私刑,對他們來說,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
老方嘟囔一句:「那也是罪有應得。」
駱逸南沒接話,以他的立場,唯有法律制裁。
張麒麟回到別墅里,沒有上樓回房,而是徑直去了酒窖。這裡多存儲葡萄酒,進門是酒香,頭頂幾盞小吊燈,光線很暗。
躲在角落裡的人,馬上出來:「麒麟!警察走沒走?他們怎麼說的?」
張麒麟鄙夷地瞥他一眼,坐到中間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葡萄酒,端起來搖晃杯身,暗紅的色澤,像極血色,他輕呷一口,放下杯子。
「那女人的事,他們查出來了。」
伍俊鋒臉色登時就變了,說話也結巴起來:「怎麼……怎麼查出來的呢?她當時也沒報警啊!這都過去多少年了……警察是怎麼知道的?!」
「是那女人的男朋友。」張麒麟冷靜道:「戴春應該也是被他抓的。」
伍俊鋒坐立不安,在酒窖里亂轉:「我就知道這事不會完!當時我勸你們別那麼做,你們偏不聽!這下好了,人家找上門來了!怎麼辦?戴春失蹤了,下一個就是我了!」
他衝到張麒麟面前,急道:「麒麟,不如我們去自首吧!大不了賠那女人點錢,有警察保護我們,也好過被那瘋子抓!」
張麒麟看看他,慢條斯理地又拿起酒瓶,闔了闔眸,猛地砸向伍俊鋒的腦袋——酒瓶碎了一地,紅色液體順著他的臉淌下,分不清是酒,還是血。
伍俊鋒捂著頭倒在地上,「啊——」
來到他跟前,張麒麟蹲下身,抓起他的頭髮,盯著他驚慌無助的臉,笑眯眯地說:「你給我聽清了!你敢跟警察透露一個字,我就廢了你!到時候,我會讓你知道,到底是那個什麼郎詢的可怕,還是我。」
「別……別……麒麟,咱都是朋友……」伍俊鋒太清楚他的手段了,落他手裡不被折磨死也是個半殘!
張麒麟站起來,懶洋洋道:「這段時間,你就先在這避一避風頭。」接著,嘴角一抹猙獰的笑:「我倒想見識見識,他有什麼能耐!」
「哦……」伍俊峰不敢反抗他,只好乖乖答應。
郎詢和頭巾男耳洞男離開公司,頭巾男駕車,看一眼車鏡,說:「詢哥,他們一直跟著呢,要不要甩掉?」
郎詢在看手機,「讓他們跟著吧。」
「那我們……」
郎詢抬頭,瞥一眼窗外:「好久沒去看倪律師了,還怪想她的。」
車子朝倪蔭住的小區開去。
宋岩和東子兩人悄悄尾隨,停下后越看越覺得這裡眼熟。
東子問:「宋岩,這裡是不是倪姐家?」
宋岩仔細看著,「好像是……」
之前倪蔭因為王秀秀遇襲,他們都來這裡做過調查,所以熟悉。
東子好奇道:「可這郎詢怎麼跑這來了?」
宋岩想了想:「還是給駱隊打個電話吧。」
郎詢在附近便利店裡啤酒和零食,淡定地經過東子和宋岩的車,拎著上了樓。
門是余蓁開的,她有點驚訝:「郎先生?」
郎詢微笑:「都說了,直接叫名字才不會顯得生分。」
進去后,把東西放到桌上,「倪律師呢?」
「哦,倪倪今晚有跆拳道課,倪蔭去接他了。」
說話的工夫,倪蔭和倪倪就回來了。
「喂,你怎麼在我家?」倪蔭對郎詢始終不太友善。
郎詢不以為意,「一個人太無聊,過來找你們喝幾杯。」說著,又探頭對站在倪蔭身後的倪倪一笑:「小朋友除外。」
倪倪無視他,背著書包回房。
余蓁拿來三個空杯子,拉著倪蔭坐下,「好歹,為了咱們以後的免費住房,也得敬人家一杯啊!」
倪蔭瞥她:「就你嘴甜。」
余蓁不理她,笑道:「別見怪啊,她就這脾氣,但人還是不錯的。」
郎詢似笑非笑:「嗯,見識過了。」
倪蔭突然開口:「我餓了。」
余蓁馬上說:「哎呀,我忘記煮麵了!」
待她進了廚房,倪蔭開門見山:「聽說,一個叫戴春的富二代失蹤了,這事跟你有關係嗎?」
郎詢喝著酒,沒答話。
倪蔭環臂,睨著他道:「做人別太貪心,懲罰也要適可而止,為幾個人渣還要付出代價,那就真的得不償失了。」
郎詢笑了笑,抬眸看她:「大家也算認識一場,求你件事行不行?」
倪蔭想都不想地拒絕:「不行。」
「唉,你都沒聽我說……」
「說了也是白說。」倪蔭果斷道:「要嘛,你從一開始就信任我,把你女朋友的案子交給我;要嘛就什麼也別說,搭進去青春也好命也罷,都是你的事。」
郎詢給她的懷子里倒滿酒,輕聲說:「下午我去看過小月了……哦,對了,小月就是我老婆。她呢,還是不認得我,縮在房間角落裡,有人靠近就嚇得大喊大叫。然後,就開始瘋狂得撕扯著身上的衣服……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她的大腿、胸前、還有胳膊上的幾十個煙疤,始終沒有褪色。」
倪蔭皺眉,沒說話。
郎詢自顧跟她面前的杯子碰一下,將懷裡的酒一仰而盡,抬眼看她:「那幾個人的背景我知道,請幾個厲害的律師,小月目前這種情況,又不能為自己辯解,正好可以把所有的錯都推小月身上……被關個一年半載就出來了,哼,這種事我在牢里見多了。」
倪蔭問:「所以,你想自己報仇?」
他笑著搖頭:「我可沒這麼說過,你是律師,不能沒有證據就亂說話。」說完,又是一杯酒下肚。
倪蔭抿抿唇,慢慢開口:「他們毀了小月,可你想讓他們也毀了你嗎?別忘了,你現在是小月唯一的依靠。」
「依靠……」郎詢失笑:「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好,我他媽的算什麼男人?!」
看著他,倪蔭說:「郎詢,收手吧,別做傻事。」
郎詢歪頭看她,突然問:「你是做律師的,你告訴我,你相信的法律,是不是能讓所有有罪的人,都付出應有的代價?」
倪蔭沉默片刻,說:「我沒辦法回答你這個問題。」
郎詢笑了:「你看,這就是結果。」
她望著他,一字一句道:「但是我可以。」
這是她的執著,她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