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馬車裡的貴族少年
殺人者恆被殺。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天道昭昭,因果循環。
他欠了太多的殺債,所以,七竅流血,死得無比凄慘!
眼見這戲上演,眼見這戲終結。
少女斂了笑,轉身,不再看他一眼。
……
……
與此同時,倖存那兩輛馬車,最右邊那輛車廂門帘緩緩拉起,一隻比白玉還乾淨無瑕的手從裡頭緩緩探了出來。
伴隨兩聲壓抑的清咳,蓮慶眼前,出現了一張明顯常年病痛纏身的面容。
看模樣,年紀,應間於少年與青年之間。
他的五官,算不上多出色。
甚至,單獨挑出來,幾乎每一處都能挑出些毛病。偏偏,組合在一起,卻有著一股說不出的味道。
映照著淡淡月華,夜風徐徐,一襲墨發,因風起舞,似芝蘭玉樹般,一枝一葉繾綣蔓延開來,清雅高貴,步步生蓮。
空間時間,紛紛模糊起來,蓮慶恍如置身於冰山幻境,周遭大雪紛飛。
唯有這少年,遺世而獨立,灼灼其華,幾欲刺瞎人的眼!
這人,便是大周二皇子,大周武帝姬發跟王后邑姜的嫡子,姬凰鍾?
同時也是姬發最為看重的兒子?
蓮慶眯起眼,盯住對方細細審視一番,目光非常無禮。
不過,對方對此並不以為意,反倒沖她微微頷首,溫和的,笑了笑。
姬凰鍾朝她走來。
由於常年卧病在床的緣故,在無人攙扶的情況下,他甚少獨自行走。
因此,他現在走得,很慢很慢。
步伐卻邁得極穩,甚至連每一步之間的間距都差不多。雙肩持平,脊背挺直,本該是秀竹般高貴優雅的人兒竟生生踏出了一派高山險峰之意。
「殿下!殿下您的身子骨本就經不得風吹,怎能下車來?」有侍衛急忙上前阻攔。
「無妨。」姬凰鐘擺了擺手,語氣溫和。
一如傳聞所言,這位二皇子殿下,性情仁厚善良,無論對方是何種身份地位,仍然以禮相待,從不輕慢。
身居高位,卻不以此為傲,尚能禮賢下士者,若非真的謙謙君子,出塵居士,那麼,便極有可能是一個大野心家!
這位二皇子殿下,又會是哪一種呢?
蓮慶斂起心神,不再費腦子多想,走到屍體旁開始仔細撿拾散落在地的羽箭。能夠阻擋修行者浸過本命心血物,改變其軌道的箭,自然,不會是普通的箭。
所以,她撿拾的動作很認真。
這羽箭,劍身由銀管打造,為了不至於過重,劍身裡頭被挖空,箭尾刻有兩儀陣法,世上僅有九支,又名,九溪箭!
乃由聲名赫赫的千年世家門閥——齊家當今少主,人稱百步穿楊的『神箭手』的齊世語不惜以降境為代價,耗費了上千塊價值萬金的銀溪石,花了整整一年時間泣血而成!
至於為何這麼珍貴的九溪箭會落到她手裡,又是怎麼落到她手裡的?此尚為後話,暫且不表。
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少年的目光,蓮慶撿完所有的九溪箭放進箭筒,將紫杉拓木弓重新綁好后,便預備轉身離開。
豈料,才剛走兩步,就被侍衛攔住了去路。
幾乎是同時,蓮慶沉下眼,握劍的手條件反射般,唰地直指對方眉心!
「滾!」
「姑娘切莫誤會,吾等方受姑娘救命大恩,尚未曾言謝,若姑娘就此離去,吾等實問心有愧。」荊軻雲借劍強撐傷軀,走過來,匆匆解釋道。
「汝之心意,與我何干?」蓮慶冷笑。
「若無干係,那姑娘方才為何要救吾等性命?」
姬凰鍾走過來,毫不畏懼她那劍鋒處殘留的鮮血還是熱的,坦坦蕩蕩,站到了荊軻雲身邊。
他的臉上泛起兩處不正常的紅暈,很明顯,剛剛下車吹風對他的身子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可他還是堅持著,拒絕侍衛攙扶,獨自走到蓮慶面前。
即便姿態確實謙和有禮,然而,因常年身居高位的緣故,縱使他再怎麼謙恭收斂,仍會給人一絲很微妙的高高在上之感。
蓮慶挑挑眉,心底卻很不以為然。
姬凰鍾打從出生起,就是那身處於雲端之上的人物,高傲清貴,才是常態。
稍微溫和親切一點,便足以令那些習慣了王權壓迫的世人驚呼惶恐!
不過,眼下他這番姿態,確是從本心出發,算不得作偽。
可惜,她不是古人。
身為紅太陽光芒照耀下的一代,人民民主,自由平等這一套理論早已深入骨子裡。
蓮慶完全不吃他這一套!
「沒有原因。」蓮慶道。
「世間萬物皆有因法,吾名凰鍾,敢問姑娘如何稱呼?」凰鍾伸出手,遞到蓮慶面前,象牙般白膩的指尖彷彿生了光。
「再近一尺,我斬了你。」蓮慶冷笑回擊,握緊了手中重劍,配合那一頭亂糟糟的長發,如鬼魅般妖異恐怖。
於劍師而言,身前一尺,便是一世界。
蓮慶並非修行者,卻也一直堅持這一點。
因為,這乃是她多年來從鬼門關下逃出來所總結的血地教訓。
一尺之外,任你天崩也好地裂也罷,她自當自個兒是個瞎子裝做看不見。
一尺之內,管你是神是佛是魔是鬼是妖是怪還是人,管你是皇子貴胄還是奴隸賤民,擅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