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夜鶯(完)
「不管喜不喜歡,你都要吃。」薩里奧說著起身去拿糖漿的罐子,阿瑟好像已經預見到了可能的命運,試圖抵抗。
「不、不吃!」
「沒關係我喂你。」
「更不想吃了!」
最終還是被灌下了兩勺糖漿,阿瑟整個人呈現萎靡的狀態,他也不看錄像了,蔫蔫的坐到書桌前不想說話。
薩里奧隨手拿起一本手寫稿翻閱,竟然是一篇童話,講的是皇帝與夜鶯的故事,他一路讀到最後,看到某一段,忍不住眸光微動。
【「唱下去,小夜鶯,唱下去吧!」死神說
「那麼你肯把那柄金劍和華貴的令旗送給我嗎?你肯把皇冠脫下來送給我嗎?」夜鶯問道。
死神為了聽夜鶯唱一首曲子,把寶物都交了出來……】
「很有趣的故事,是你自己寫的嗎?」薩里奧問道,這樣可愛的情節設置實在令人印象深刻,只是最後死神化為冰冷的霧氣飄回自己的花園,讓他有點難以理解。
為什麼……不把心愛的小夜鶯一起帶走呢?
一起到死的國度里去,看那雨中的墓碑和接骨木的雪白花朵,然後任由小夜鶯在肩膀上唱一支明亮的曲子,稍稍驅散冥府常年纏繞的陰冷。
如果是他的話,大概……不,是肯定會這樣做的。
阿瑟瞥了一眼他看到的地方,有些感興趣的歪歪頭,半長發從肩膀上滑落一點,他像是故意學著童話里夜鶯的強調,音域遼闊的嗓音輕輕鬆鬆就能發出天真而甜潤的聲音。
「掌管死之國的死神,你肯把那柄金劍和華貴的令旗送給我嗎?你肯把皇冠脫下來送給我嗎?」淺紫的眼眸閃閃發亮,帶著一點惡作劇似的笑意注視著薩里奧。小夜鶯難得有這種興緻,薩里奧當然要配合,他虔誠的單膝跪地,親了親阿瑟的指尖,宛如效忠國王的騎士。
「我沒有華貴的令旗,」他顯得有些為難,眼裡卻壓著笑意,「但是我的小夜鶯,我願意把這帝國的權柄交給你,請把身下的椅子當成國王的寶座,只要你一聲令下,整個帝國都會為你轉動!至於寶劍和皇冠……」
他把腰間軍禮服的佩劍解下來,漆黑劍鞘上烙印著黃金花紋,又拿下軍帽,端端正正的戴在阿瑟頭上,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兒,向前傾身,頭抵著阿瑟的額頭。
「我把這些都交給你,你能給我什麼回報呢?」
阿瑟撩起眼帘,「我可以為你唱歌,一首或者兩首都可以。」
「這對我來說並不公平,阿瑟。」
「那你想要什麼?好好地按照原著來啊。」
黑髮的羽族笑了,左眼下的淚痣愈發勾魂,那雙璀璨奪目的黃金瞳似乎隨著漸暗的天光漸漸暗沉下去,最後一線夕陽在地平上徘徊,將雪白的絨毛地毯都染成了曖昧濃稠的顏色。
「……把你的全部都交給我。」
「你的野心還真大。」夜鶯眼中流動著稱得上銳利的光,他稍微坐直了身體,與雙手撐著椅子扶手的薩里奧平視,曼妙的音色卻分明透出幾分桀驁,「我上午剛剛去醫院複查聲帶,你應該知道我已經沒有大礙了吧,為什麼還逼我喝那種東西?」
「那只是我的一點善意,畢竟你之後可能會感到喉嚨不舒服。」薩里奧撐在扶手上的手漸漸加力,「不,是肯定會不舒服……」
幾乎是他話音落下的瞬間,阿瑟就動了,他迅速從椅子上撲了下去,然而比不上薩里奧翅翼展開得快,他幾乎是瞬間就被按回了椅子上,羽翼完全將他籠罩,在椅子背後輕輕合攏,宛如一隻精緻的鳥籠。
「開什麼玩笑!這樣的體型差距下你是想弄死我嗎?!」阿瑟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氣急敗壞,他並不重欲,這個世界已經打算好什麼都不做,畢竟、畢竟這次他跟薩里奧的種族就有差異,一隻金雕和一隻夜鶯……真的做起來他非要去半條命不可!
「這不可能!你做夢去吧!!!」
「阿瑟……阿瑟!我不會傷害你的!私下裡已經研製了特殊的藥物,也做過特殊的諮詢,不會傷害你的!」薩里奧極力安撫已經暴躁起來的小夜鶯,再三保證不會做過火,阿瑟保持半信半疑的態度,從他手裡接過了一隻小藥瓶。
拜《火絨盒》的世界所賜,他對這種圓滾滾丸子樣的東西沒有什麼好感。
「是純天然成分的合成物,很容易被身體代謝掉,大概可以持續五個小時左右……」薩里奧解說道,阿瑟立刻就把瓶子丟到他臉上了。
「五個小時?你是真的想弄死我吧?!!」
自知說漏了嘴,薩里奧連忙改口,「是我記錯了,其實只有兩個小時左右。」
「這種東西都能記錯你的誠意更加差勁了!放我出去不然燒了你的翅膀!」
「阿瑟,」薩里奧的語氣很平靜,最後一線陽光也從地平上退去了,金色的羽翼宛如被濃墨浸染,「你以為到了這地步,我還會放過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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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瑟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竟然已經是第二天的黃昏了,房間里滿是溫暖的橘紅色光,落在眼帘上很是舒服。他稍微動了動,四肢沉重得抬不起來,尤其是手臂,稍微一動就酸痛無比,原因在於某人非要抱著做的可怕趣味。他臉色微微僵硬,腦海中還殘留著那種完完全全被撐開的感覺,以及幾乎無窮盡的灌入身體的液體……
「阿瑟,醒了嗎?起來吃點東西吧?」罪魁禍首在他身邊坐下,床榻陷下去一點,一隻手在他後頸處溫柔地摩挲幾下,「我煮了粥,但是沒有放糖。之後還要喝點糖漿,畢竟昨天晚上發出了很多可愛的聲音,累壞了吧?」
阿瑟用眼神表示了「你以為是誰害的」和「不吃糖與一條鹹魚有什麼區別」這兩重意思,薩里奧被他難得外露的情緒逗笑了,低頭親親他的鼻尖。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會忍不住再來一次的。」
阿瑟立刻閉上了眼,薩里奧的聲音還在平穩的傳來。
「你睡著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之前結仇的人,出去稍微處理了一下。」黑髮的羽族輕描淡寫的述說著自己所做的事,他自認為是很會討好伴侶的,小夜鶯聽到這種消息,說不定會高興起來不跟他生氣了。
薩里奧今天也仍然活在美好的幻想之中_(:3ゝ∠)_
「伊格爾最近情緒越來越不穩定了,我想他身邊應該有人陪伴著,這樣支撐的還能久一點,畢竟我不想總是更換台前的傀儡。」薩里奧等了一會兒,終於等到了阿瑟的回應。
「你把雷潔爾……指派到他身邊了?」阿瑟的聲音有些沙啞,本能的吞咽了一下,薩里奧立刻察覺到,把糖漿拿了過來,熟練的舀出一勺,混雜了數百種珍貴藥物的糖漿呈現醇厚的琥珀色,被一絲不漏的遞到小夜鶯嘴邊。
阿瑟皺皺眉,還是「啊嗚」吞掉了,有些古怪的滋味在口腔里擴散,他慢慢的任由糖漿在口中融化滋潤喉嚨。
「那是他最好的歸宿,」薩里奧笑著又舀了一勺糖漿準備著,「伊格爾雖然最近神經質了點,但是好歹是我的兄長啊。」
伊格爾豈止是神經質!他簡直都快神經錯亂了好嗎?!
之前明明擁有著影子,最後卻變成了影子,這樣強烈的心理落差讓這個向來順風順水的雙生子之一崩潰了。阿瑟在一個月之前就被嚴令禁止與伊格爾接觸,原因是對方糟糕的心理狀態有可能會造成傷害他的舉動,他是珍惜的夜鶯,也是帝國實際掌權者的伴侶,容不得半點閃失。
所以阿瑟最後一次見到伊格爾是在一個月之前,伊格爾掙脫了阻攔他的近侍,衝到阿瑟面前,沒有什麼暴力的舉動,眼裡卻閃動著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悔痛的光。
「那曲子……雷潔爾唱的曲子……是你寫的嗎?!」
阿瑟沒有回答他,他平靜的看著幾個近侍把伊格爾壓制住,被拖走的時候這個名存實亡的皇帝還在執著的看著他。
【不是我寫的,寫歌的人已經死了。】他舉起板子。
知道是原主的歌又怎麼樣呢?阿瑟不知道如果自己沒來,原主會不會跟伊格爾走到一起,思考這樣的事情也毫無意義了,懦弱的夜鶯終其一生沒有遇到讓他展開歌喉的人,就已經草草收場。
這下好了,假夜鶯與皇帝走在了一起,只要皇帝給這隻「夜鶯」上好發條發布命令,他就能唱出原主留下的溫暖旋律,無論最後他們兩個的結局是相安無事還是彼此傷害,跟阿瑟已經沒有太大的關係。
他會一生都為曾經孤獨的冥府主人歌唱,唱到墓地上開滿純潔的白玫瑰,唱到接骨木散發出馥郁的芬芳,唱到他們生命終結之時。
阿瑟回到法師塔的時候,主神幾乎要喜極而泣,「嗷」的一聲就撲了過來,黑龍不甘示弱,也撲過來想要抱住阿瑟的腿,被他一魂片就排到了腦門上,垂頭喪氣的消化去了。
「阿瑟,這次多留幾天吧!已經穿越這麼多世界了,你需要休息!」主神揮著小翅膀,蹲在他膝蓋上,圓滾滾的翡翠色眼眸里滿是擔憂。
「我之前只是怕趕不及……」阿瑟撓了撓他肚子上的羽毛,成功的讓小貓頭鷹整隻翻了過來,喉嚨里發出「嗚嚕嗚嚕」的聲音,他眯起一隻眼睛,另一隻睜著,等待阿瑟的下文。
「不過現在,我想多相信他一點。至少要拖到我去援救的時候,如果連這點默契都沒有,還是趁早分開好了。」
主神沉默了一會兒,抬起爪子撓撓頭頂的毛,最終用力地蹭蹭阿瑟的手。
「阿瑟有點改變了!我很高興……真的。」
「以前的我是怎麼樣的?可怕嗎?」阿瑟拿束起的一縷金髮去撩主神,故意逗他。
「不,一點都不可怕,阿瑟很溫柔噠~很溫柔的……什麼事都不想跟別人說,一副很累的樣子也不要別人幫忙,總是操心……」主神掰著爪子回憶道,「阿瑟也曾經跟我說啊,母親大人說過的,阿瑟身上……存在某種容易折斷的特質,這種特質讓阿瑟閃閃發亮的,誰都想注視著,誰都想據為己有。」
「但是被據為己有,這種閃閃發亮的特質是會死掉的,所以我會保護阿瑟,無論敵人是誰。」
「我想……讓阿瑟一直閃閃發亮!」小貓頭鷹的眼眸中有一層薄薄的水霧,他蹭著阿瑟的手指。
「因為,主神最喜歡阿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