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9 忍辱求生
「這地方真叫人絕望！」月華暗嘆一聲，心裡十分害怕，擔心有一天會被這環境吞噬，一點點腐化墮落在這角落裡，成為骯髒與污穢的一部分。
「好了，你們就安心住在這裡吧，小玲子對環境十分熟悉，你有什麼事兒，告訴她就好。當然，直接找我和蘇媽媽也可以。忙了一上午，你也累了，好生歇著吧。」
婉兒說著，徑直走了。
小玲子探頭探腦地窺視著婉兒的背影，直到她轉過拐角不見了，才一下子關上房門，上前抱住月華，無聲地抽泣起來。
月華心頭也一陣酸澀，臉上卻是一副沒心沒肺的笑容，故意說道：「哭什麼啊？一會兒功夫不見我，就想成這樣了？」
「月兒姐姐，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他們說，蘇媽媽把你送到丁婆婆那裡去了，落到丁婆婆手上的姑娘，都要被扒一層皮，好多人就再也回不來了。」
玉玲抹著眼淚，臉上還帶著說不出的驚恐，晃著月華的胳膊，又說道：「月華姐姐，你以後就按蘇媽媽說的做吧，像阮恬姑娘那樣活著不也很風光嗎？這些年，館里死掉了好些個姑娘，你可千萬不能死啊。」
月華的眼神黯了黯，在這齷齪之地苟且偷生，那可不是她的人生目的，要麼自由，要麼死！
她今天忍辱低頭，就是為了找機會離開這地方，在爭取自由的過程中，她願意付出生命。
不過，這些話她可不會對小玲子說。
月華髮現，小玲子好大喜功，有事沒有就喜歡到蘇媽媽面前彙報，園子里好多細碎的小事，都是她對蘇媽媽講的。
因此，有意無意間，月華開始對小玲子有所防備。
此時，她正想利用這個口舌表達一下自己的態度，於是藉機說道：「怎麼會呢，蘇媽媽一直那麼照顧我，我當然要按她的意思，努力賺錢報答！」
小玲子聽了，頓時高興得跳起來：「太好了，蘇媽媽要是知道你是這樣的想的，一定會特別高興！蘇媽媽說了，你要是肯上點心，一定會紅透皇城的，到時候，我也能跟著沾光，讓人高看一眼！」
月華不想再扯謊哄人，趕緊轉移了話題：「對了，玉珍呢，她怎麼沒跟你一起過來？」
小玲子聽了這話，臉色一下子又沉了下去，低了頭，悶聲說道：「她要梳櫳了，以後都不會再和我們住一起。」
「梳櫳？」月華沒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小玲子漲紅了臉，含糊說道。
月華瞬間意識到，這並不是什麼好事，便不再追問，心情突然變得很糟。
屋子裡很靜，外面姑娘們嬉笑的聲音不時傳來，襯得心裡格外空曠。
轉頭看了看人來人往的窗外，月華感到深深的落寞，在這群人當中，她是如此的孤獨。
時間像凝固了一般，不肯移動它的腳步，無所事事的時光，真的是一種煎熬。
小玲子受不了這沉默與壓抑，不斷央著月華和她一起到屋子外面，與姑娘們一起閑聊。
月華卻總是晃著腦袋拒絕，小玲子也不敢獨自離開，於是兩個便悶悶地坐著。
地窖里那一幕幕的情景，不斷閃動在月華的腦海中，那個被鐵鏈鎖住的姑娘，竟然越來越清晰。
太陽偏西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開心的笑聲，緊接著蘇媚兒推門進來了。
她穿著撒著金花的紅裙紅襖，戴著翠綠的鐲子和耳環，看起來花枝招展，喜氣洋洋的，一進門就摟住月華公主的肩頭，親親熱熱地叫了聲：「我的心肝肉啊，你的字畫，還真能賺來銀子呢！瞧瞧，你當真是我們館里的搖錢樹！真是想不明白，那些個人，怎麼捨得用十兩銀子，去買幾個不能吃，又不用中的字！」
月華的心咚的一聲，震了一下，五臟六腑都撕扯著疼起來，暗道：「糟了，那幅畫，是不是也被他們賣掉了？」
勉強咧嘴笑了笑，打起精神應道：「蘇媽媽過來了，能為蘇媽媽盡點心，那是我的榮幸！」
這時，黎青捧著一些紙硯匆匆走了過來，他院子里的劉老漢跟在他的身邊，手裡拎著一個大大的包袱。
見到月華，黎青略顯無奈的笑了笑，展開手裡的一幅畫，大大咧咧地說道：「我一直覺得這幅畫畫的不太好，所以沒讓他們拿出去賣，你看還能再改改不？」
月華抬眼一看，正是那幅月下撫琴圖，微妙的幸福感莫名襲來，忍不住挑唇一笑：「改畫哪兒那麼容易，還不如重作一幅呢。不過，還是很感謝黎青哥哥把這幅畫帶過來。」
說罷，伸出雙手仔細地將畫捲起來，遞給小玲子，吩咐道：「好生收著，好歹是自己畫出來看，留著看看也不錯。」
月華原本也畫了一些人物畫像留在香雪園裡的，因此，蘇媚兒並未多想，反倒因為兒子會品評畫作開心不已：「瞧瞧，一個個小書生似的，說話都那麼雅緻，讓人插不上嘴，不過，只要能賺錢就是好的。月華，這上天也真是太偏愛你了，不僅給了你天仙似的模樣，還給了你這麼大的本事。以後啊，我們也憑本事吃飯，往那豆蔻台上一坐，賣藝不賣身，那些個狂蜂浪蝶，就是想溜邊看你一眼，沒個百十兩銀子，也是不可以的。」
說罷，自己先朗聲大笑起來，接著看了黎青一眼：「以後哇，你每天上午過來，跟月華姑娘學字畫就可以了，下午就好生在靈犀園裡呆著，也多長些本事，將來做一個文武雙全的大將軍，娘這後半輩子也好有個依靠！」
話音未落，人已經扭腰擺胯，風吹楊柳般飄出去好遠了。
黎青這才解釋道：「我娘從前也是個很苦的人，如今見錢眼開，你別怪她。」
月華淡淡一笑：「瞧你說的，這段時間，蘇媽媽一直很照顧我，我感謝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怪她。倒是這字畫換錢的事，到底是怎麼個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