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如此造閨女
「吆,那是一個誰,那就是我的那個心裡頭的二呀么二妹妹,二妹妹你在前頭走呀,哥哥我在後頭跟,摸不著的那個二妹妹那屁股,哥哥我不死個心。」唱著流氓調,跑上前去在二妹的屁股上狠狠地摸了兩把,眯著淫邪的眼睛,看著二妹羞答答地跑回了家。
第二年,立春不久,還沒過雨水。一個早晨,一個穿著乾淨利索的後生,牽了一匹雄壯的,披紅戴花的棗紅馬,套了一掛新漆了綠色的膠輪大馬車,一條紅面兒的褥子,一疊四折地壓在一個鼓鼓的草料口袋上。車槽里放了五個借來的大皮襖,一個柳條編的新筐,筐里有半袋米,半袋面,一塊肉,六包點心。
到了四姥爺家門前,見門前早有人迎候,便停了車,拿了筐。「雙扇扇門,雙扇扇開,歡迎女婿進門來。」隨著一聲吆喝,兩個小姨子跑了出來,拽著新姐夫進了家,拜了爹娘。
二妹像當年她的姐姐一樣,穿著一身新衣裳,長辮子在腦後盤了一個鬏,鬏上插了一個牛角簪子,簪子上掛著兩顆白色的珠子和一個紅色的瑪瑙吊墜,晃來晃去很是好看。
其實,在看不見的袖筒子裡面,還戴了一對婆家祖傳的銀鐲子。
也像她姐姐那樣,挎了一個藍底白花花的小包袱,抹著眼淚坐在了車上。一同上車的還有三妹,四妹和她們的姑姑和姑姑的兒子。
天氣不太好,陰沉沉的,有點兒想要下雪的意思,微微的有一點兒東南風。
新姐夫拿起一件新皮襖,把新媳婦包了起來,又把其餘的皮襖給大家分了,讓他們也把自己包起來,然後牽著棗紅馬順著風,小跑著向著自己家跑去。
到了天快黑的時候,變西風了,雪已經開始下上了。
還是這輛車,還是那幾件皮襖包著的幾個人,又加了個邊套騾子,由真正的車把式順著風,把一車人送了回來,唯獨把二妹留下了。
車把式跳上馬車,打了個響鞭,跑上了大道,大雪覆蓋了車轍,很快就將馬車也湮沒了。
四姥爺家沒有兒子,只有四個閨女,這四個閨女有像爹的,有像娘的,也有像爹娘的。尤其是三閨女三妹,竟把娘給的一雙大眼睛鑲在了爹賞的一張小窄臉上,顯得眼睛更大了,小鼻子小嘴兒加起來也沒有一隻眼大,人們都說這樣搭配是對的,說那櫻桃就是沒有杏核大,一雙大眼珠兒該黑的地方很黑,該白的地方非常的白,就像是在水裡泡著似的,水汪汪的,一對兒雙眼皮忽閃忽閃的,就像會說話。
只可惜了那身條,就像一鍋窩窩快蒸熟了的時候缺了柴火,沒膨起來。關鍵的時候缺了吃食,那身上該有的沒有,該來的還沒來。
那抽了棉花的大紅襖,幾年來補丁加了不少,可那裡面的東西總也不長.……唉!咣里咣當的穿著吧。十八九了,端塊豆腐還摔跤呢,能怎麼著啊,沒辦法,生瓜賣不上價去,爹娘先養著吧。
四妹就不同了,那是家裡的老圪垯,在爹娘和三個姐姐的精心呵護下,一天一個樣的長大了。
二妹出嫁的時候,把自己的一塊海潮藍給了她娘,讓她娘做件布衫子穿。
「我這當姥姥的人了,這顏色咋能穿出去。」當娘的知道,這是人家婆家給媳婦兒的,咱要是留下,咱那閨女就少一件,說來說去就是不要,可二妹硬是給留下了,留下就留下吧,當時的人們,家家都是這樣的。
三妹大了,當娘的拿出那塊海潮藍,可著那塊布做了一件小褂,正好給三妹套棉襖,這過年就有了新衣裳啦。
那年頭,都是姐姐的衣裳穿著小了,替下來給妹妹穿。四妹盼了兩年,那件海潮藍小褂也沒小了,六月天了,身上還穿著那件抽了棉花的夾襖,實在熱了就背過人去撩起大襟抖一抖。
一天,姐姐的海潮藍小褂洗了,也晒乾了,四妹想換上,洗洗身上的夾襖,便拿來穿上,長短正合身,領子下的盤扣繫上了,下擺的盤扣也繫上了,胳肢窩的兩顆怎麼也夠不著,系不上。
當娘的看到了,仔細一端詳,才發現四閨女原來這麼美,爹娘把這最後一個閨女造的這麼好。
這腳,是娘出的一雙小腳,這腿,是爹出的一對長腿,這屁股,是娘給的大屁股,這腰,又是爹給的細腰,當娘的急了趕緊把自己的胸複製了一個給閨女粘上,當爹的火了,把自己的長脖子給了閨女,當娘的舍了命了,把頭摘了給閨女按上,當爹的也想給頭,掙來搶去,寬腦門和大眼睛是娘的,鼻子嘴和下巴是爹的,標準的一個瓜子臉。
終究還是女人霸道,到現在,標準的葵花籽臉變成了西瓜籽臉,在那紅撲撲的蘋果臉的下邊,只剩下一個尖尖的小下巴。
當娘的趕緊折籮,把雞蛋,豬鬃、豬毛、豬骨頭,爛鞋底子收拾了兩籮筐,一根扁擔挑起來,跑到供銷社,換了一塊紅布,大大的給閨女做了一件小褂。
兩個閨女出嫁了,省下了兩個被子。早就應該拿出來一個給四妹,把四妹從三妹的被窩裡分出去,可這當娘的就是捨不得,總想著兩個閨女回來住娘家蓋,可如今這倆閨女,算上二閨女肚裡的,也都是兩個兒子的娘了,那裡還有閑空回來住娘家。
三伏一過,天氣一天比一天涼了,當娘的狠了狠心,從櫃里拿出了那兩個被子,把一個給了四妹,另一個被改成了兩塊褥子。
「你姊妹倆,一家一塊。」當娘的說道。
四妹高興的抱著褥子滿炕打滾。
三妹從來也沒見娘鋪過褥子,心疼娘,跟娘商量說:「我不要,還是娘鋪上吧。」
單憑這一句話,當娘的就已經是熱淚盈眶了,把褥子疊起來塞到三妹懷裡,「俺閨女鋪上吧,你身子弱,當娘的早就應該給你鋪,可等當(比劃)了好幾回,就是捨不得,啊,聽話,等你出嫁了娘再鋪。」當娘的說罷,抬手揉了揉眼窩子,又捏住鼻子洗了一攤鼻涕摔在了地上,又在鞋底上蹭了蹭手指頭,轉身下地出了堂屋,靠在大開著雙扇門的門框上,仰臉看著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