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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犀照

  突然,一記刺耳的金屬相擊聲響起。


  只見那光面怪物,揮舞著右手,在原地舞蹈似地轉了一個圈。


  凌泉本已無半分僥倖,哪知竟然死裡逃生。不過她被這詭異的情景弄得目瞪口呆。


  。她的肩膀仍劇痛難忍,不由得低頭一看,她發現自己的肩胛處仍插著那光面怪物的手掌,原來那怪物的手臂已經被人齊腕砍斷。


  她抬頭看去,見到一人,背對自己仗劍而立,身形極是挺拔。


  那光面怪物本想發力將凌泉連肩撕碎,哪知還未出手,已經被人以迅雷之勢砍斷了手。它收勢不住,只得原地轉了一圈卸去力道。


  此時它情急拚命,見凌泉正自驚訝,毫無防備。當下抬起完好的左手,將利劍般的手爪向凌泉的小腹刺去。


  它本以為這迅捷一擊必將得售,哪只突然有人以更快的速度將它的手臂一腳踩在地上。那人黑袍結辮,身體微微發抖,不知是憤怒還是興奮。


  這兩人便是張塵和陳空了。


  他們在倪小軍口中聽到凌泉的諸多事迹,又是驚佩又是擔憂,當下由小軍夫婦帶路,冒著山路夜雨來到蛇廟。他們遠遠便見到凌泉與這怪物生死相搏,索性來的及時,沒有釀成悲劇。


  倪小軍夫婦嚇得呆了,一個大喊凌仙女,一個大呼凌姐姐,將手上打的油傘往地上一扔,飛也似趕來。


  光面怪物右手被張塵砍斷,左手被陳空踏住。心口插著凌泉的那把長劍,更是致命之傷。不一會兒,便晃晃悠悠跌倒在暴雨積成水坑裡。


  小茴將凌泉牢牢抱住,攙扶到一旁的屋檐下避雨。見她肩膀上插著那怪物的手爪,不禁駭然而呼。


  倪小軍憨道:「這小夥子上次被俺們打跑這次咋又來呢?奇了怪了,上次他還只比俺高一點,這次咋一下子長那麼高了。」


  凌泉忍痛道:「小軍你說什麼,你也覺得這妖邪更高了么?」倪小軍點了點頭,道:「是呀,上次他只比俺高兩個頭,這次可比兩個俺還高了!」


  凌泉面容焦躁,自言自語道:「果真如此么,這便糟了。」說著對張塵和陳空萬了萬福,道:「多謝兩位救命之恩,不知兩位高姓大名。」


  她雖是重傷虛浮卻仍是行為得體,舉止端莊。倪小軍瞧得入神,痴痴得看著她,直到被小茴摑了兩掌。


  陳空笑著對凌泉說:「姑娘你快別說話了,那狗爪還插在你身上呢,我們兩個分別是李覺明一號和李覺明二號。」


  張塵知他要成全李紫苑的一番苦心,也不答話。伸手在凌泉肩頭輕點幾下,小心翼翼將那手爪提了出來。


  凌泉疼得幾乎暈厥,只是咬牙忍耐。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始終未曾流下。小茴卻早已嚎啕大哭起來,倪小軍皺眉道:「老婆啊,人家凌姑娘如此美貌,哭起來才是梨花帶雨讓我這種大老爺們心疼,你哭又算什麼,東施效顰,真是東施效顰啊!」


  小茴雙眼冒火,向著倪小軍追打起來,凌泉被他們弄得展顏一笑,那笑容一時襯得山間花草黯然失色。


  張塵見她創口傷勢極重,不覺皺起了眉頭。突然見她臉上有了點點光彩,恰如雨後芙蓉,心中禁不住微微一怔。抬頭望了望天,見大雨已歇,天空漸漸亮了起來,原來已是清晨。


  凌泉在張塵注視下不由得羞澀起來,不敢與之對視,也佯裝看了看天。但見破曉已至,經過一夜的擔驚受怕,殊死搏殺,終於還是保全住了那些孩子。


  她不由得鼻子一酸,便想嚎啕大哭,把近日來的害怕和委屈盡數釋放出來。然而她只是把百感千緒化為一個燦爛的笑容。


  滿頭是傷的倪小軍再次對著凌泉瞧得呆了,張塵也被這個極美的笑容感染,嘴角也微微上揚起來。


  只有陳空毫不留戀這天香國色,蹲在那光面怪物的屍首旁,用傘尖戳它圓溜溜的頭,玩的不亦樂乎。


  陳空逗弄了一會,道:「哎,我說小軍啊,你有沒有文化啊,這怪物是近幾年惡名昭彰的瘦長影子,什麼帶頭套沒面孔的小夥子,害我費解了半天。」


  凌泉聞言不由得俏臉一紅,心想:「原來這怪物俗稱瘦長影子,啊呀,我也沒有想到。」


  她看著陳空嬉皮笑臉的表情,覺得越看越是熟悉,脫口而出:「啊喲!你就是我在山路上碰到的給我符紙的僧人。要好好謝謝你了,托你的福,救了那麼多孩子的命。」


  陳空笑道:「哎,不用那麼客氣,這符紙也不是我的,聽空門的狗和尚們說,這是空門的鎮派之寶,傳了幾千年了,我離開空門時把他順手竊了出來,你們看我幹嘛,修行人的事,算竊不算偷。這符紙既然那麼有用,還不快還給我。」


  凌泉從沒接觸過陳空這等樣人,不知回答什麼為妙。


  張塵心中卻想:「你稱呼空門的惡僧為狗和尚,狗又哪裡惹到你了。」


  陳空又伸腳踢了踢那怪物,皺眉道:「只是這瘦長影子的傳聞,都在西方比較多。怎麼會到我們這兒來了?這彌山可真是奇怪,又是目競又是瘦長影子的,別到時候再來點河童什麼的就有趣了。聽說河童愛吃人**,小軍你可要當心了。」


  凌泉也頗為愁眉不展,她道:「李……李覺明大師,我也覺得有些奇怪。這瘦長影子我第一次見他,他還沒這麼長。哪只幾次照面以來,他越來越高大,力量也越來越強,這次我幾乎……幾乎被他殺了。」


  小茴也插口道:「是呀,上次我們三個隨意便將它打發了,想不到這次怎麼……」


  陳空眉頭皺的更深,道:「幸好我們已經將它除去了,不然到得以後,豈不是集合一個門派之力,也不是他對手了?」


  張塵忽道:「陳空,你知道這怪物的來歷和成因么」


  陳空道:「這狗東西特別愛和孩子過不去。唯物主義者們說,這東西最早是大人編出來嚇唬小孩子的,什麼集體共意識之類。但我認為這狗東西肯定來歷不簡單,你看他這光溜溜的腦袋,讓我想起了佛家說的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身香味觸法。像是一個執著的和尚誤解了佛法,看到心經上寫的這一段以為成佛必須要沒有眼睛,耳朵,鼻子,嘴巴,於是就自己把鼻子耳朵割了,形成這光溜溜的腦袋。又死後不忿,因此陰魂不散,至於為什麼歐美也有很多它的傳說呢,因為它誤解了西方極樂世界,指的是地理上的西方,因此它就往美國方向發展了,至於為什麼它會穿西裝打領帶呢,是因為它在歐美又接觸到了基督教,哎,我實在編不下去了,你們不要聽得津津有味的,讓我騎虎難下啦。」


  小茴怒道:「原來你是亂編的,虧我信以為真了!」若不是看在陳空經常給他們錢的份上,早就上前廝打了。


  張塵心想:「這瘦長影子確實殘忍無恥,但是狗又有哪裡不好了,幹嘛罵人卻愛罵狗東西。」


  凌泉朱唇輕啟,道:「我在想,我們之前除掉過它。如今它又捲土重來,可能普通方法殺不了它的。我們須要找到這怪物的成因,然後想辦法徹底消滅它。」張塵點點頭,便要在那瘦長影子的屍骸上釘上幾根凌霄釘以防不測。


  突然間,廟門口的小道上傳來一陣熙熙攘攘。陳空遠遠見到一群人緩緩而來,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端的是熱鬧非凡。每一個都作修士打扮,穿著玫紅色的長袍,一同在山路上行走,遠看極有氣勢。


  當前一人賣弄風雅,拿了一把畫滿浮世繪的紙扇不停扇著。當時正是初春天氣,仍是陰冷,哪裡需要什麼扇子了?那人邊走邊道:「彌山夜雨浥輕塵,蛇廟青青野花新。」眾人立刻溜須拍馬,連聲道好。一望便知吟詩那人是這群人的首領。


  那人果然是裝模作樣的好手,輕搖紙扇道:「我這詩句不過是效仿前人所作,雖極為不易,但也不算是完全的原創。」眾人紛紛道:「哪裡哪裡,改過就行,不完全一樣就行,您這是致敬可不算是抄襲。」


  一位滿臉絡腮鬍子,鬍鬚根根如刺的大漢道:「王燭師哥客氣了,別說你的才華讓人傾慕,就連你的大名也是取自名句,所謂蠟炬成灰淚始干。」說到此處心下一愣,心想這詩句並沒有燭字,不由得甚是尷尬。


  但他天生嗓門奇大,又是故意獻媚,眾人都聽得分明,當場就有人笑了出來,若不是礙於王燭的面子,恐怕早就笑成一團了。


  王燭見本來素然風雅的山間漫步,變得如同嬉鬧,恨恨橫了那大漢一眼,怒道:「孫豪傑,你他媽不懂就少說幾句,你不配和我談詩。」


  張塵在這些人剛一出現時,便緩緩站起,手放在劍鞘之上。冷冷看著他們。


  那孫豪傑挨了頓罵,更是覺得下不來台,恐日後成為同門的笑柄。他深諳聊天之道,使出移形換影扯開話題大法,指著地上的瘦長影子說:「咦,王燭師兄,各位師弟快看,地上有個什麼怪東西。」


  眾人見這瘦長影子的詭異形貌都嘖嘖稱奇,有識之士不禁都脫口而出瘦長影子起來。


  王燭卻沒被此事吸引,他只覺心裡無故發毛,彷彿自己是一隻待宰的小獸一般。


  他不安的向前望去,一眼就看到張塵正斜睨著他,他不由得嚇了一跳。


  他們兩人眼神一對上,互相像是有默契一般,一言不發便向著彼此衝去。一瞬之間刀劍出鞘,拆了數招。


  眾人才回過神來,大叫:「陽炎張塵!陽炎張塵在這!」一時又想上前搏殺,又想腳底抹油。


  陳空知道這群紅袍修士,必是陽炎的對頭犀照。張塵和他們一照面便是奮力廝殺,毫無和解的可能。果然如同江湖傳言一般,兩派的關係已經勢同水火。


  只是對方紅彤彤的一片,不知有多少蝦兵蟹將。而張塵卻隻身一人,陳空心想這次定然難以善罷了。


  王燭見張塵攻來,心中自也驚懼,當下只取守勢,用一把蛇柄大刀,將張塵如潮般的快劍盡數擋住,口中大喊:「大家併肩子上啊,今日乘著陽炎無人,先將張塵斃了!陽炎失了他,還憑什麼和我們干!」


  張塵原本想乘其不備,一舉將王燭擊殺。沒了領頭大將,這群人必定大亂。哪裡想到王燭福至心靈,使一套縮頭烏龜刀法,嚴守門戶。


  王燭也是犀照赫赫有名的高手,此時一心只求自保,張塵暫時也奈何不了他。


  他搏殺間,見其他人躍躍欲試。自己又非大羅金仙,看來這次定是凶多吉少了。只是有什麼辦法能保陳空生離此地?

  他心中畢竟存了一分指望,陳空素來和陽炎不和,自不可能出手和犀照放對。他已經不是陽炎門人,只要自己裝作不認識他,犀照自不會為難於他。


  思慮間,已有寥寥幾人被王燭說動,口中大呼小叫向張塵圍來。


  張塵見陳空眼中精氣斗漲,對他使了個眼色,示意讓他快走。


  陳空怒火中燒,掄起從倪小軍家裡拿來的破傘,將圍攻張塵的犀照門人一一逼開,走的慢的便被他在頭上狠狠一擊。他對著張塵皺眉道:「怎的變得如此生分?我怎會拋下你獨自逃生?」


  張塵心下甚為感動,他一向拙於言辭,此時更不知該說些什麼好,陳空卻已經沖入人群乒乒乓乓打了起來。


  張塵得此強助,當下心無旁騖,劍劍攻向王燭的要害。


  王燭若凝神定氣本還能抵擋一陣,但見他劍如雷電,其勢直如天劫。自己在他劍光籠罩下,彷彿置身昨夜那場暴雨之中,不由得怯了,奮力一擋,借著張塵劍上的巨力,向後一退,拔腿逃了起來,口中叫道:「快快!把張塵斃了,重重有賞。」


  犀照派自掌門樂塔以下,設立二十四大堂主,實在是高手如雲,王燭在這二十四人中排行上游,在犀照之中地位也算是尊貴。可惜他原先率領的門徒已經在和陽炎曠日的拉鋸戰中傷亡殆盡。此刻率領的門人,除了副手孫豪傑外,都是新招來的烏合之眾,若對他們曉以關乎犀照存亡的大義,他們定然漠不關心。但聽得重重有賞四字,立刻雙眼放光,拔出兵刃,一涌而上。雖然陳空先聲奪人打倒了幾人,但重賞之下,人人成了勇夫,將陳空圍在圈中你一棍我一刀,打的不亦樂乎。


  陳空漸漸抵擋不住,一把破傘直打得柄折面破,垂頭喪氣。張塵逼開王燭,見陳空遇險,連忙上前擊退數人,看了看陳空的獨門兵器,皺眉道:「怎麼不用劍?」


  陳空黯然道:「那件事以後,我便再也不用劍了。」


  張塵聽了這話,心中沒來由一酸,問道:「那你還用不用刀?陳空點了點頭。


  張塵突然一聲清嘯,霎時劍光大作,前排圍攻的犀照門人便如迎上一陣狂風,武藝差些的擋不住這密集的劍鋒,立刻皮開肉綻,鮮血點點。雖然領導承諾「重重有賞」,但也得有命消受才行。


  當下眾人四散奔逃,嘴裡呵呵嘿嘿彷彿仍在激斗。


  張塵見眾人退卻,立馬縱身向王燭撲去。他發現王燭正色眯眯的看著一旁養傷的凌泉,不禁怒道:「這當口你還在看些什麼?」


  他重重一掌擊在王燭胸口,不留絲毫餘力。只聽幾記清脆響聲,便知王燭肋骨已被打斷。他順手奪過王燭的蛇柄大刀,遠遠向陳空擲去。


  陳空正和那絡腮大漢孫豪傑斗得甚急。原來孫豪傑見眾人被張塵殺的潰散,只得揉身而上,卻被陳空一把攔住,狠鬥起來。孫豪傑生的粗狂,兵器也甚是粗糙,使一根鑲滿鐵釘的水泥棍,看上去竟是自己澆築的。那水泥棍極是粗大,有一人多高,陳空苦於沒有趁手的武器,只得左躲右閃,見張塵將王燭的蛇柄大刀擲來,立刻凝神接住。


  王燭不愧是犀照要人,一柄戰刀打造甚是鋒利,陳空握著它和孫豪傑的水泥棒一交手,便將上面鑲嵌著的釘子盡數斬斷。


  倪小軍一開始便護著小茴躲在一旁默不作聲,瑟瑟發抖。到得此時,斗見陳空和張塵大顯神威,口中便也耀武揚威起來。


  倪小軍正得意間,瞥見凌泉雙眼迷離,表情極是猶豫迷茫,真是我見猶憐,不由得又看得痴了,心想:「為啥嫁給俺的是小茴不是這天仙般的凌姑娘,不過說到喜歡,俺還是更喜歡俺這相貌普通的媳婦。」


  王燭被張塵一掌打得五臟六腑彷彿調了個個,疼得幾乎話也說不順暢,但他看到局面大是不利,還是斷斷續續的道:「你們先拖住,拖住張塵,我來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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