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雨落農家院
陳空卻沒這本事,從長袍里掏出一個火折點燃了走過去照了照,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只見一堆人類的頭骨疊在一起,形成一座金字塔似的骨堆,疊在最上面的頭骨仍附著肌肉和皮膚,兩隻昏黃的眼睛瞪得極大,似乎要看清這世間的每個細節。陳空不由得咦了一聲,那頭骨堆竟有生命,聽聞陳空的聲響,大大小小几十雙眼睛朝陳空看去,有些還發出嘰嘰的叫聲。
張塵在黑暗中叫道:「陳空,一但和這妖物對視上,千萬別把視線移開,它叫目競,如果你和他對視的時候先移開目光,你就馬上會失明。」
陳空怒道:「我操!這東西看著可愛,原來那麼惡毒!」張塵看了看那對腐爛的頭顱,有的還連著長長的黑髮,心想:「這東西哪裡可愛了。」
陳空不敢怠慢,雙眼狠狠瞪著目競,眼神銳利如電,氣勢如虹。俗話說鬼怕惡人,當真一點也不假,那目競被陳空看的個個頭皮都發麻,幾十個頭顱你看我,我瞧你,發出一串吱吱詰詰的喧鬧聲,似乎正在互相商量。
突然那頭骨堆跳了起來,跳出一米多遠,剛落地又是一蹦。陳空見它動的滑稽,不由得暗自好笑,又想它為非作歹,無故害人失明,不能就這麼放走。當下也向前一撲,瞬間已經趕在目競前,提腳便要狠狠踩去,這碎石裂木的一腳若是踏中,這目競定要頭破血流,因為它僅剩頭顱也只能頭破血流了。
「且慢!」黑暗中又有一個聲音叫道,陳空停下腳步和張塵一同向那人望去。
只見院子的圍牆上站著一人,相貌隱藏在寬大的兜帽內,一件黑色的斗篷將人融入黑夜中,若是不出聲本是極難發現。那人雙腳在磚瓦上一蹬,輕輕落在院內。這輕身功夫他頗為自得,原以為會獲得眾人驚嘆,沒想到陳空和張塵只是一言不發斜眼看著他。
天徹底暗了下來,院內只剩目競大大小小的眼睛閃爍著昏黃的光。那兜帽人心生不滿,昏暗間更是沒有認出陳空和張塵,只是冷冷的道:「兩個鄉下人見到妖物也不躲避,還要追上去看個究竟,真是愚昧。」
陳空一怒便要上前動手,張塵連忙伸手將他攔住。那兜帽人又道:「這妖邪自然由我們玄門仙人來收拾,你們也自有我們修真高人保護,兩個鄉下人這就給我退開吧。」
陳空由怒轉笑,心想這人必定是哪個門派新收的弟子,因此不識得自己與張塵二人。
聽他口口聲聲鄉下人叫個不停,沒有半分玄門修士應有的謙遜,陳空當下學著倪小軍的語氣道:「好的大俠,請你救救俺們。」那兜帽人聞言大喜,心想:「我前面從牆上躍下,用了宇落身法,這兩人卻無動於衷,其實鄉下人懂什麼好歹了,更何況天那麼暗。」接著道:「哼哼,好說,不過我李覺明行俠仗義慣了,也不求你們回報,知道是被我李覺明救的就行。」
兜帽人借著月光看到被陳空逼進角落的目競一扭一扭的要逃跑,便拔出桃木劍奔了過去,卻聽得他一聲大叫:「啊喲,我的眼睛,我什麼都看不見了。」叫喊間,一屁股跌在地上。
張塵連忙將他扶起,急道:「我當你還真有降服目競的方法,哪知你那麼不小心。」那李覺明只是大哭大鬧,陳空趁機一把將那目競提了起來,那一個個頭骨牢牢生在一起,一齊被提了起來,陳空笑道:「這東西真是好玩的緊,不知能不能用來當寵物。」
張塵不加理睬,迅速將院子里一盞煤油燈點亮,將那人的兜帽褪下,見那人俏鼻小口,皮膚雪白異常,竟是一位美貌女子,不過十五六歲。
她雙眼緊閉,兩道鮮血從眼中流出,蜿蜒到她那尖尖的下巴,看上去極為痛楚。
一滴陰冷的水珠,滴在張塵身上,雨終於又不期而至。
陳空把那目競不知往哪裡一塞,將手上的污漬塗抹在牆上,道:「原來是個小丫頭,你好好一個丫頭片子怎麼叫什麼李覺明。誰給你取的**名字?」
張塵心想:「這不是重點吧,現下這女孩的眼睛才是急事。」
那美貌女孩本在輕輕抽泣,聽到陳空之言,止了哭聲,嗔道:「我叫什麼名字關你什麼事,嗚嗚……」說著又哭了起來。
陳空見她哭的可憐,不由得道:「這丫頭的眼睛還有救么?」張塵皺了皺眉,拿起一根筷子,將末端在李覺明粉嫩的臉上點了幾下。
陳空笑道:「我算是服你了,這窮鄉僻壤又是滂沱雨夜,你迫不得已幫這年輕女子療傷,也用筷子代勞,不去碰她一下,我算是做過和尚的人,也沒你這般守男女之禮。」
張塵淡淡一笑,在李覺明的小臉上運筷如飛,將幾個穴道一點,頓時止住了她眼睛內向外湧出的血。
陳空心想:「若是天下男子如張塵一般的多些,如王八一般的少些,天下的女子不知能少流多少淚了。」但他口中卻道:「你分別點了她睛明穴,四白穴,太陽穴,牛逼啊,簡直是眼保健操大全套。」
張塵正色道:「萬物相生相剋,往往毒物生長的環境里便有可以解毒的東西。只是這目競憑空出現在這院子里,我不知它的原生地在哪。小妹妹,我猜你肯定知道一些內幕。」
李覺明雙目斗然失明,正是最六神無主之時,等張塵替她點穴療傷,又無分毫落井下石,已然將他當成了值得信任之人,當下道:「我,我其實名叫李紫苑……」
張塵為了讓她分心,好減少疼痛,於是只能沒話找話:「你叫李紫苑,那李覺明不是你哥哥就是你弟弟。這紫苑,決明子都是中藥的名稱。你替我們降妖伏魔的時候,叫的是你兄弟的名號,其中又有什麼緣由么?」
張塵沒話找話,李紫苑被他提到傷心之處,不由得淚如雨下,抽泣道:「覺明是我的弟弟,他從小的願望就是想當救危濟難的大俠,只是不到十歲便死了,我為了完成他的心愿,因此……因此……」
陳空望著院子中落下的大雨,道:「因此你就代替他到處行俠仗義么?今天你救下了陽炎派的二當家張塵,還有無門無派的陳空。令弟的名聲明日一定便響徹江湖。」張塵看了眼陳空,點了點頭。
陽炎張塵的名字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陳空更是惡名昭彰,臭名遠揚。李紫苑輕呼:「啊,原來是你們,先前我當你們是……真是對不起……」
張塵道:「為了救我們兩個,害你雙目失明,是我們對不起你。」
陳空沉思了片刻,對張塵道:「你之前說,解毒之物往往和毒物生長在一起,這種妖物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不一定有固定的棲息地,我認為解毒之物很可能在它自己身上,我覺得可能就是它的頭髮。」
說著從包里把目競提了出來。
張塵心想:「我的天,這傢伙竟然把這怪東西收養起來了,他這幾年到底經歷了什麼,讓他越來越不正常了。」
他向那目競看去,果然發現它的幾個頭顱連著稀疏的長發,張塵心想陳空說的非常有可能,當下割下目競的頭髮,敷在李紫苑的眼皮上。
陳空道:「將她放到屋子裡休息,我們就在院內看一夜雨吧。」當下叫道:「小軍,麻煩你叫小茴出來幫個忙。」
那小茴便是倪小軍的妻子,陳空見他和張塵都不便攙扶失明的李紫苑進房,只得向小軍求救。
叫得幾聲,小軍匆匆應了,急急忙忙跑出來道:「陳哥什麼事心急火燎的叫俺,俺媳婦還在屋裡穿衣服。」
他見陳空不懷好意的笑了笑,急道:「陳哥,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啥都沒幹。」
陳空笑道:「我站在這什麼都沒說,你就急著說啥都沒幹,你說你到底幹了啥?」
倪小軍羞澀道:「啊呀,俺和你說,俺媳婦正和在和我商量,眼看今晚又是一場暴雨,連續個把月啦,她擔心蛇廟出事,央求我一起去看看呢,真沒幹別的。」
小茴從門裡走了出來,打了倪小軍一下,道:「軍子你腦子不好使啊,誰要你強調了,越描越黑。」說著她又大驚小怪叫道:「啊喲,哪來的俏丫頭,怎麼那麼漂亮。」心裡卻拿自己和李紫苑比較起來,但見她膚如凝脂,身材纖細,雖雙目緊閉,秀眉微顰,卻平添風姿讓人忍不住的憐惜。自己卻相貌平平,且面無血色,不由得黯然不已。
於是便對著小軍道:「這丫頭漂亮吧,你瞧她穿著那麼寬大的黑色斗篷,腰還那麼細。鼻子那麼挺,真像個外國人!」
倪小軍傻頭傻腦的道:「漂亮!真是稀罕壞了!從沒見過那麼齊整的!」小茴聽的大怒,從桌上的雜物中找出一根擀麵杖來,劈頭劈腦的打了下去,陳空搖頭道:「小軍你的求生本能可太遲鈍了。」
李紫苑見眾人吵鬧正歡,雖眼前仍是一片黑暗,心情卻好了幾分。
陳空道:「這是我們的朋友,為了救我們眼睛受了點傷,小茴,請你扶她進房,好好照顧她,我們大男人都不大方便,錢我自然會給你的。」小茴知道陳空出手闊綽,自然歡天喜地的扶著李紫苑。
李紫苑突然回頭道:「陳空哥哥,我有個問題忍不住想問你。」不等陳空回答,她便道:「你和張塵哥哥是一對嘛?嘻嘻」說著俏皮一笑,隨著小茴去了。
陳空心中大窘,裝成聽不懂的樣子,望向「手揉頭上腫,心嘆世道難」的小軍,道:「那蛇廟是怎麼回事?要不要我們陪你去一趟?」
倪小軍道:「這件事就說來話長了,俺口才不好,怕你們聽得氣悶……」
陳空擺了擺手,道:「行,那就別說了。」
這事正是倪小軍生平的得意事,正要婉婉道來時,卻被陳空故意止住,當下百爪撓心,沉默片刻,見陳空和張塵負手賞雨,終於忍不住道:「哥,陳哥,俺還是和你們說了吧,俺們村叫做彌山倪家村,進了俺們彌山第一個大村就是俺們村,俺媳婦是在彌山山谷張里的斯納村,此外俺們彌山還有靠河的彩虹村,李家村,山頂上還有一些練武功的,好像叫沙波派。」陳空笑道:「你這傢伙有時間看黃書,不如多認點字,人家是娑婆派。」倪小軍皺眉道:「快聽俺說,別打斷俺。俺們彌山有左睾峰,右睾峰,肉柱峰,遠看就像個男性生殖器……」
陳空聽了大笑,張塵心想:「我也覺得這彌山像男子私處,不好意思開口點破,原來這兒的人早已習慣這樣的環境,並且以此為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