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舊友相見
他不敢相信他剛抒發完了哀怨,竟馬上見到了陳空!
只見陳空將車歪歪扭扭的在小道上騎著,小道的前方有幾輛吉普車。大概因為道路狹窄唯恐滑落進路旁的田埂,因此開的極慢極為小心。
陳空幾腳一蹬便超了過去,將自行車橫在吉普車前,人緩緩從自行車上跨下來。他的長袍累贅,姿勢極為不雅。他也不以為意,仍是滿臉笑容,不顧吉普車狂鳴喇叭,笑嘻嘻的站在車前。
車主見狀大怒:「狗賊,再不讓開便要撞爛你!」陳空哈哈大笑,竟探身進去,將一位禿頭老者從車窗里提了出來,道:「少智玉,你的符水不是被我打碎,就是被我搶走,現下還有什麼本事?你們這幫狗賊,男的都給佛爺滾過來,女的這便滾回去吧。」
張塵心想:狗又哪裡惹到你們了,怎的狗賊狗賊的亂罵。
陳空張望間,突然看到張塵正站在田間小道上怔怔望著他,他咦了一聲,臉上又是詫異又是驚喜,似乎又難以置信,問道:「張塵?」
張塵向他點頭致意,陳空將少智玉往農田中一拋,道:「喝這符水你就能變強了?那喝田裡的水呢?」說著又指著那幾輛吉普車道:「都給老子滾吧」。
張塵多年來尋他無果,幾乎以為他已經被空門長老擒獲格殺,哪裡想到有再聚之日?見陳空突然現身,仍是神采飛揚,不可一世,張塵只覺從未有過的愉快,幾乎要跳起來,嘴上卻仍冷冷的道:「陳空,好久不見。」
陳空笑著向他走來,道:「其實到了我們這個年齡,騎自行車一定要戴上頭盔或者面罩,不然被有錢的舊友看到實在是羞愧,我今天總算懂了。」
他說著將自行車隨手往路邊一扔,又道:「快十年不見,你倒是沒老,怎麼說?錢律叫你來殺我么」張塵搖了搖頭,一如十年前般,他依然不知道如何化解兩位摯友的矛盾。
陳空拍了拍他,笑道:「還是那麼不愛說話嘛」,隨即關切道:「你怎麼樣,有沒有自己身世的線索了?」
張塵的眼睛暗淡了下去,仍然搖了搖頭,陳空道:「我這些年也在到處打聽,也沒有任何進展,可能你真的就是陽炎山的山石里蹦出來的。是陽炎山的精氣所化,刀槍不入,號稱山石鬼,哈哈,實在是極好的意淫小說的人物設定。」
張塵雖然身世模糊,但與陳空重逢心下也自暢快,聞言竟也笑了起來,道:「我來這找一個叫王八爺的人。」
陳空道:「那真是太巧了,我最近也正在找他麻煩,他就在前面的吉普車裡,娑婆散人開什麼玄門大會,也叫了他來。」
張塵皺眉道:「娑婆散人果然有這麼大面子?」陳空道:「是啊,道上的牛鬼蛇神都快來了,我就猜到你們陽炎作為邪教之首也會來,哈哈。你是直接去彌山頂會見娑婆散人么?」
張塵搖了搖頭,道:「會見娑婆散人的事錢律會去做,我要處理王八爺這個人。」陳空笑道:「錢律這廝果真還是這樣,出風頭的事他來做,背地裡的勾當讓你來,你也真是不長心眼。不過這次也巧,這王八也是我的眼中釘,若不是礙於不動尊法,我早就除了他了。」
張塵點點頭,陳空又道:「我就借宿在這附近的村莊里,你一起來吧,彼此也有個照應。」張塵欣然同意,當下隨陳空走去。
陳空邊走邊道:「我借宿在倪家村倪二娘這,倪二娘丈夫早逝,膝下僅有一子叫做小軍,最近剛娶了媳婦,媳婦是別的村的,那個村聽說在彌山的山谷里。」
老友重逢,陳空也是興奮莫名,將雞毛蒜皮的小事喋喋不休說了起來。張塵和陳空平日接觸無不是玄門高手,所讀之物不是道典便是佛經,經歷之事不是戰場廝殺便是惡鬼邪魔,今日卻將這無聊瑣事,津津有味的一個說一個聽。
只因他們都害怕,倘若說起別的事,便會想起不愉快的往事。
陳空續道:「如今的年輕人都不願意留在家鄉,都去大城市打拚了,留在故鄉的光棍想娶個媳婦真是比登天還難。倪小軍這傢伙還真是有本事,哈哈。」張塵也微微一笑,其實這些紅塵俗事他哪裡在意了?只不過陳空這副弔兒郎當的模樣,讓他似乎回到了十年前他們三人在陽炎山的日子,那是他僅有的一段愉快的記憶。
兩人在阡陌的農田裡走不多時,便見到了村口一戶簡陋的房屋,陳空道:「正所謂倪二娘家花滿蹊,一句佛號念到西。」說著將虛掩的木門輕輕推開,裡面是一個簡陋卻異常整潔的小院。正值屋主新婚燕爾,院內貼滿了喜字。一位精瘦漢子蹲在牆邊的喜字下捧著一本書看的入迷。
張塵心想:「這人應該便是小軍了,他陋室苦讀,有這份心何愁不成大氣。」
小軍聽得有人進來,抬頭瞧了瞧,慌慌張張把看的書藏在身後,陳空叫道:「小軍,看什麼書呢?」說著飛身撲上前去,身法迅捷之極。就連張塵見了不禁也暗暗喝彩。
陳空一把將書搶過,對著書名一板一眼讀道:**大盜」,接著大笑不止,道:「小軍,你也是有媳婦的人,怎麼還看黃書?」
張塵無言以對,默默看著羞紅臉的小軍。小軍不滿道:「陳哥,你幹啥大喊大叫的讓俺下不來台,媳婦是媳婦,黃書是黃書,是不一樣的。」陳空笑著點了點頭,道:「這話倒是不假,就像坐禪是坐禪,佛經是佛經,兩者不可獨修。」
小軍怒道:「陳哥俺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快把書還俺。」陳空嘻嘻一笑,使出金剛羅漢掌將小軍逼在一旁,另一隻手將書翻看了起來。
張塵見他奪書時靈動的身法,將小軍逼退時雄渾的掌力,看書時一目十行的心法,無一不是玄門人士極羨慕的頂尖功夫。但他竟用來與村漢搶**讀物,實在不知他是勘破了世間萬象,還是僅僅因為性情怪異。
陳空天資聰穎,只一會就將書讀完,嘆道:「小軍啊,我看你長得老實,沒想到如此猥瑣啊。這小說講述的是一位自命不凡的強盜作案之時,順勢偷香竊玉,場面描寫極為**露骨,你愛看別人妻女被淫,有因有果,當心自己的老婆……哈哈」小軍一臉不屑,指了指手上的肌肉,自得道:「誰敢碰俺媳婦,俺化成灰也要弄死他。」陳空點了點頭,和小軍兩人相對哈哈大笑。
張塵於是和陳空在倪二娘家住下,張塵面目俊郎,待人親切,頗得倪二娘一家好感。陳空雖然打扮怪異,性情古怪,令人側目。但他揮金如土,倪二娘一家更是殷勤以待。
晚飯後,張塵和陳空坐在院子里閑聊,陳空望著天邊的烏雲,道:「張塵,我一來這彌山,就發現一個問題,不管白天這裡陽光多麼好,到了晚上便是一場暴雨,日日皆是如此。」
張塵道:「這可能因為附近有積屍地之類的地方,到了晚間陽氣消退,陰氣上升,讓雲層變得陰冷,因此會積水成雨。不過我還沒聽說過可以形成暴雨。」
陳空笑道:「這套東西我還真的不懂,我總覺得我們自稱玄門中人,無非也就是修行念咒習武功,比普通人強壯一點罷了。」
張塵點頭道:「眾生都是平等的,我們確實沒什麼獨到之處。不過一到彌山我就遠遠望氣勘察過了,這山村的布局朝向並無問題,但遠遠看到便是黑霧繚繞,這種風水的村莊簡直是死一個人,起一個屍,很像一種叫萬妖困天子的風水局,我也很好奇這裡為什麼會這樣。」
陳空剛想和他爭辯,勸他要相信科學。卻發現院子里突然已經多了一個人,或者說多了一樣東西。張塵也發現了異常,他轉身看向院子最昏暗的角落,那裡本來是堆放雜物的地方。
那個東西就在那裡,在黑暗中閃爍出星星點點的黃光,張塵雙眼特異,能暗中視物,早看得真切,不由得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