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救人
自從楊秀清天父下凡之後,沒過幾天,蕭朝貴照虎畫貓,也表演了一番。不過他不是代表天父,他代表的是天父的兒子耶穌也就是大家口中的天兄,雖然演技差了一點,好在有楊秀清這個天父給他背書,大家也就很自然的接受了。
楊秀清果然是心思縝密,蕭朝貴是自己的死黨,這一出天兄下凡是一箭雙鵰。一來,兩人下凡就可以彼此背書,遇到棘手的事可以先天兄下凡,解決不掉還可以走天父下凡這條退路,算是留個後手;二來,拜上帝教只有上帝和耶穌兩位天界大神,他倆把位置都佔住,其他聰明的投機者也就無從下手了,再想要下凡只能借托其他小神小仙了,他倆完全可以借天父天兄至高的名義打假。後來的模仿者想再走這條路奪取教里的核心地位也沒這個機會了。
此次事件后,楊小山也因為曾經見過天父,地位也一躍而起,加之天父下凡他也出過大力,深得楊秀清信任,成為了他的心腹,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讓人無視的傻小子了。
這一天,楊小山和蕭朝貴帶著一個大箱子駕著一輛馬車來到了一條冷僻巷子里,這是縣衙門的一個側門。這側門很小,平時從來不開,只有在特殊的情況下才會開。
楊小山走上台階,輕輕敲了下門。過了會,門開了,裡面探出一個衙役的腦袋,「找誰?」聲音很冰冷。
「我們是王員外介紹來的,這是他的帖子。」楊小山把帖子遞了過去,隨手又拿出一兩銀子放在衙役手裡,「一點小意思,給兄弟們買茶喝。」
「請進。」衙役掂了一下銀子的分量,態度好多了。
楊秀清辦事可沒洪秀全那種迂腐的書生思維,還找什麼官府老爺理論?他走的路子最直接:給錢賄賂。於是找了官府的捐客王員外,搭上了路子。這次也是下了血本,湊了好幾天,才把銀子湊齊,馮雲山對拜上帝教太重要了,現在的教眾絕大部分都是他發展而來。如果他在牢里那拜上帝教對外還有什麼威信?怎麼吹噓上帝的神通廣大?別人會嚴重質疑你拜上帝教天父的能力。
在衙役的帶領下,楊小山和蕭朝貴進了側門,這裡是個不大的花園。兩人抬著箱子跟著衙役七彎八繞,終於來到了衙門裡一個很偏的房間內。
這房間當中,放著一個長條方案,上面擺著文房四寶。衙門張師爺正提著筆寫著一些文書,他的後面是硃紅色條條框框的大立櫃,每個空框上放著或大或小的各色古董,有蓮子瓶、玉如意、包金碗等等。立櫃的最上方是很長一條空框,上面放著一條黑色牌匾,上面寫著四個金色大字「公正廉明」。
繞過門口的屏風,楊小山和蕭朝貴放下了箱子,恭敬地站著沒敢打擾張師爺寫文書。
等了好久,張師爺像是沒看到他們一樣,愣是沒有搭理他們。
蕭朝貴沉不住氣了,「張師爺,我們來了。」
「沒看到我正在忙著嗎?」張師爺頭都沒抬,還在繼續寫字。
蕭朝貴差點要發飆,心想這老頭子架子也太大了,銀子都送來了,還擺譜。
楊小山一個勁地給蕭朝貴使眼色,怕他做出什麼冒失的事來,連忙兩步走上前去,給張師爺鞠了一躬,客客氣氣地又遞上了王員外的帖子。
「張師爺,知道您老忙,這不我倆不是怕老站著礙著師爺寫文書。」楊小山陪著笑臉說。
「是王員外介紹來的啊。」張師爺終於放下了筆,「是為了那個馮雲山把,你們洪教主來過幾次了,國家大法我沒有他清楚?啰里啰嗦,有什麼好爭辯的?」
「是是是,張師爺,您老說的對,我們這個拜上帝教只是勸人行善,說我們造反,怎麼可能呢?我們哪有那個膽?」楊小山陪著小心又說:「我們帶來了一百兩銀子,還麻煩知縣老爺代為賠償甘王廟的損失。要不,您老過目下?」楊小山示意蕭朝貴打開箱子。
話都說到這份上,張師爺這樣的「老油條」還能不懂嗎?明著說是賠償,還不就是送給知縣老爺的撈人錢呀。
但張師爺依舊沒有鬆口,只是坐著沒有說話。
楊小山暗罵他真是老狐狸,但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還是客客氣氣又走近一步,用輕的不能再輕的聲音說道:「張師爺,您那一份我們也讓人送到府上了,沒人知道,和這裡一模一樣的數。」
捐客王員外也算厚道,收了楊秀清的謝禮后,特別提示要給師爺也備一份。這張師爺在任都三十多年,服侍過好幾任縣老爺,他的話有時比知縣大人都管用,真是鐵打的師爺流水的知縣啊。
「行,那我就替知縣老爺先收著。你們回去等著吧。」張師爺見楊小山這麼懂事,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官場上的規矩他比誰都明白。
楊小山和蕭朝貴自然千恩萬謝客套一番,離開了縣衙門。
他們前腳走出衙門,後腳知縣賈老爺就從旁邊的暗門走了進來。他還沒張口,兩隻眼睛就直勾勾盯住了箱子里那一百兩閃亮的銀子,彷彿被釘住了一般。還是旁邊的張師爺叫了好幾聲知縣老爺,他這才回過神來。
這賈老爺年進四十才中了進士,為了早日補缺赴任,上下打點了不少銀子。他來這裡剛當了幾個月知縣,正急著把本錢撈回來。
「張師爺,這事你怎麼看?」賈知縣意識到自己失態,老臉一紅,連忙端起官架子來掩飾尷尬。
張師爺可是個人精,一看他這個樣子,知道這位知縣大人是想要收下這錢的。官場混久了,他也知道什麼錢能要什麼錢不能要,任何時刻都要和上級保持一致。既然知縣大人都願意收了,他那一份錢就也就安全落袋了。剩下的無非就是找些理由讓知縣大人收得心安理得。
「大人,下官調查過了,這個拜上帝教只是聚眾傳教,頂多算個治安事件,根本談不上什麼造反。」張師爺信誓旦旦道,鬼知道他有沒有調查。
「舉報人那怎麼說?」賈老爺還是挺慎重的。
「哦,那個舉報人王作新是本地的團練,不過他也沒有確鑿證據,都是他自己的推測。」張師爺回答道。
「是嗎?」賈老爺心裡還是有點猶豫,這個王作新在本地還是有點聲望的,那他的推測到底有幾分把握?
「大人,我聽說這個拜上帝教還是個洋教,這些年朝廷好幾次下了避免和洋人發生衝突的詔書。我聽說他們那個洪教主去了廣州,怕是要告洋狀,咱們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早點把那個馮雲山放了,萬一事情鬧大了,鬧出什麼外交事端就不好了。」
賈知縣連連點頭,生在官場,這些事他還是知道,這些年朝廷在洋人身上吃了好幾次虧。遠的不說,道光二十二年簽訂的《南京條約》朝廷賠款無數,還割了香港島。封疆大吏們都惹不起洋人,別說他這個小小的知縣了。
「那就把人放了把。」賈老爺終於下了最後的指示,然後用左手美滋滋地拿起一錠銀子,右手在上面摸了又摸,彷彿在摸女人的大白腿似的。
知縣大人開了口,馮雲山很快就被無罪釋放。等他再回到拜上帝教后,得知天父天兄下凡的事。他立刻意識到在他不在的時候,教里出大事了,形勢起了大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