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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州一色還是她的青(下)

  十、九州一色還是她的青(下)


  不好!她暗叫一聲糟糕,竟然在比斗時分心了。她下意識掐了個指訣向後閃去,但扣在最後一步掐著並未施放,可什麼都沒有發生。她不敢放下心,警惕的看著緒曦。


  但那人只是執扇而笑,溫潤如玉般雅緻,如貼水而至的晚風,道不盡的風流。不對勁,楚玉的直覺告訴她有問題,她小指一勾,一直扣著的法術終於放了,只見緒曦站著的地方從地下鑽出幾隻粗大的冰刺,但冰刺穿過了緒曦的身影,卻沒有半滴血。幻象?!


  周圍景色一變,她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在了江邊,一輪明晃晃的銀月在空中掛著,倒影在江面上,像撒了一水金箔。她突然聽到悠悠的歌聲,慢慢回蕩在空曠寂寥的江面上,在她的視線中出現一艘輕舟,攪碎了一地的平靜,詭異而又浪漫。


  這艘輕舟是憑空出現的,江面並未起霧,遠處雖有山,但這船明顯不是從山後來的。她退了幾步,站在了一個她覺得安全的距離,負手而立。


  晚風撫水而至,綿延至她寬大的袖袍,打著捲兒上了她的髮帶,她不敢輕舉妄動,拖之前聚靈陣的福,體內靈力恢復了個七七八八。背在身後的手又開始勾勾畫畫,星星點點的靈力附在指間,流瀉出一片斑斕,映在她天青色的衣衫上,別樣溫柔。「敢問是哪位朋友前來賞月?」


  回應她的是盪在江面上的歌聲,因距離遠,傳到她耳邊只有層層的迴音,仍十分豪邁。她凝耳細聽,竟然是李白的將進酒!她心神大震,手一抖,差點毀了正在勾畫的陣法。期初她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但之後的歌詞都一一對上了,不但不喜,反而越加謹慎。


  冉珏說過,這個世界只有她一個玩家,所以雙向任務從一開始就可以排除。但,沒人規定不能有其他穿越者,或許這個世界壓根就是真實的世界,這一切都不是遊戲呢?她腦袋裡突然冒出這個想法,她召喚出系統版面,一個半透明的藍色人物屬性表浮現在她面前。


  姓名:楚玉


  年齡:23歲


  門派:蒼訣宗


  靈根:變異雷靈根

  類型:劍修


  裝備:噱止飛劍(已激活,可升級),儲物袋,築基丹x5

  修為:築基中期


  特殊屬性:劍宮(青蓮),劍骨(九節),劍意(舍),劍氣(半激活),劍心(未激活)

  特長:陣法


  靈寵:無

  任務:從天才變成廢材【0/1】,宗門大比搏得頭籌【0/1】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揭穿了這個身體的真實身份,所以之前標明的新手大禮包都沒有了,法術被替換成了劍修,噱止也是激活狀態,特長多了一個陣法。劍宮竟然是那株青蓮,劍骨劍意倒沒什麼,可劍氣她明明能用了,為什麼是半激活,劍心也是。她的眼裡有劍,心裡也有劍,所以她能成為一個劍修,可為什麼劍心卻是灰色未激活狀態?

  船無聲無息的靠岸了,從帘子里伸出一隻漂亮的手,大拇指上還套了一個白玉指扳,月光打在上面像是渡了一層油脂,色澤極好。緊接著是雪白的袖袍,在袖口邊滾了一層密實的金絲線刺繡,圖案十分簡單,有些像是先秦時期的款式,可在這種場合倒顯得幾分莊重。


  楚玉自認為天下絕色也不過如此,可真見到了那人,才發現,絕色並非是一種容色,而是眉目舉止間的風華。有些人,只需一個回眸或是抬眼,那便是欠下的餘生。


  「阿玉——」他的聲色如優雅華麗的大提琴,他的發色在月色下有些隱隱發藍,只到胸口並不長,就這麼披散著沒有束髮,露出飽滿的額頭。左耳上有一個非常別緻的耳釘,和他眸子是同樣的琉璃色,看著你,就像你是他的全世界。


  她突然覺得鼻頭一酸,莫名的有些想哭,就是這種目光,和這個氣息。她想戒備,但是身體已經自然而然的放鬆下來,她搖著頭又退了幾步。手裡的陣法早已畫好,只等她注入靈力激活。


  她知道,這是這個身體的記憶。他叫的師姐,不是她。


  她咬著牙狠心的注入了靈力,那人的腳下閃起了一道道光,密密實實綁著他,她見了又想掉淚,只好別過頭道:「你別過來,我不認識你。」


  「阿玉——」那人又喚了一聲,琉璃色的眸子內滿是受傷的神情,那模樣看著就想讓人掏心挖肺的求他一笑。「你是在怪我么?」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她已經知道自己是種了幻術,但身體的反應讓她的防線就潰了一半。「師姐已經死了,活著的是我。」


  那人聽了一愣,低下頭后又緩緩抬起頭,「阿玉——」清冷得有些脆生生的聲音響起,楚玉猛的睜大了眼,一張熟悉的鵝蛋臉,細長的兩對柳葉眉,灼灼的桃花眼在眼梢微挑,流轉間好似那三月指頭上最嬌俏的桃花,如盈盈春華出綻。


  「師姐——」楚玉捂著嘴終於哭出來了,顫巍巍的伸出手,想要確定她真的存在,哪怕只是幻術也好。可就在馬上要碰到時,她又縮回手,抿著嘴搖搖頭,「師姐你是真的么?」


  「真的假的,很重要麼?」師姐一如夢中的那樣,眼裡全是對她的關愛。她抬頭看了下四周,輕聲道:「你現在很危險。」


  「我知道,我知道的!」她蹲在地上泣不成聲,衣袖掩面,挪了幾步到師姐的身旁,抓著她的衣袍。「師姐,你是不是死了?」她的手穿過陣法,生生的割下了一塊肉,深可見骨,但她好像不知道痛一樣,只是緊緊地抓住師姐的衣角,生怕一個不注意,又不見了。


  「你這又是何苦?」師姐見了蹩眉道,手指尖聚齊星星點點,對著陣法只是輕輕的勾畫了幾筆,那光瞬間就消散成零碎的靈力,飄進了楚玉的身體。「一為人,做凡身,四般假合怎生真。都是假象,你又何苦執著?」


  她握起楚玉血肉模糊的手,有些心疼,她只是個幻象,所有的一切都只能藉助楚玉。但她仍是解下髮帶,仔細包紮著,最後還心疼的呼了呼。楚玉見了,剛止住的眼淚又要掉,還未來得及流下,就被師姐抹去。「你的眼淚不能這麼掉,你的一生應該無淚無悔。」


  「有淚,也只能往心裡流。」師姐指了指她胸口,拉著她站起來,握上了受傷的那隻手。「知道幻術怎麼破么?」


  她茫然的看著師姐,隨後點點頭又搖搖頭,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喏喏道:「噱止我鎖了。」


  「鎖了?」師姐轉眼就懂了她的意思,嘆了口氣,摸了摸她冰涼柔軟的髮絲。「那便鎖了吧。」她握著楚玉的手一轉,從背面握上了手腕,整個人也站到了楚玉身後。「你覺得自己沒錯,那就是沒錯的。」


  她抓著楚玉的手比了一個劍指,腳勾上她的腿往後一拉,弄成了一個箭步,體內的靈力開始運轉,源源不斷的注入楚玉體內。在她體內形成了一個奇特的循環,颯颯青竹的味道從身後傳來,乾淨清新又帶點女子的柔軟,讓她忍不住多聞了幾下,就聽見師姐的聲音。


  「收心,記住我做的。」她臉一紅,立馬端正態度,開始記下體內循環的路線。「劍修不止是有劍,還有心。」她感覺有股奇特的東西沖順著筋脈衝進了自己的手裡,有點大無畏又有點難以察覺的悲哀,還沒等她細細的分辨時,指間噴涌而出一股劍氣,決絕而又殘酷。


  楚玉的心莫名一痛,腦海中閃過一些零碎的畫面,還未來得及看清就消失了。她想起師姐剛剛說的話,眼淚只能往心裡流。忙抬頭,月色依舊明亮,她突然很想轉頭看看師姐,「師姐見過的月亮也有這樣圓的么?」


  「有,」背後的聲音沉默了很久才答道,「只是,我很久沒有看過了。」月光還是年少的月光,九州一色還是她的青。


  師姐不著痕迹的看了楚玉一眼,從她的角度可以看見楚玉微紅的眼眶和臉上有些泛光的淚痕,她吐了一口氣,「你可以試著喝點酒,不醉也總要有幾分豪情。」她抓著楚玉的手,凜冽的劍氣狠狠劃開這一灘江水,楚玉看見了瞪大眼錯愕的緒曦,卻再也沒有那種翩翩公子的感覺。


  她不用轉頭,就知道師姐已經不在了。她一個飛步,壓至上前,劍指擦過他脖間,斬斷了一縷髮絲。


  「我認輸!」這一聲喊得又快又急,她再看他時,依舊是那出色的皮囊,腦海中卻閃過那人的琉璃眸,只是一眼,便是餘生欠下的債。


  看著自己血肉模糊的手,她扯下了髮帶,包紮成師姐那樣。『你可以試著喝點酒——』


  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剩下三分嘯成劍氣,繡口一吐就是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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