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賀年堂
「你!你要做什麼!」那男子雙腳在地上掙扎亂踢,卻減不了霽光半分速度。霧后尚見濕潤的泥地上,被拖出赫然兩條長長的印子。
「你不是不信么?我讓你看看啊。」姚霽光一副輕鬆的語氣。
「女俠,奶奶,我相信,我不看了。」眼看離茅屋越來越近,男子驚懼的氣促道。
「那可不行,不然你還以為我故意騙你,要敗壞村內人的名聲呢。」姚霽光前行幾步,忽覺一絲阻力,回頭檢查。
那男子滿面驚懼,正如撒潑的小孩一般,雙腳勾在門檻上,一手死命扒住門框。
姚霽光皺眉俯身,這隻手依舊握著男子手腕,另一隻手扶住男子緊扒門框的手,食指與拇指輕輕一錯。
「啪嗒」「啊!」那男子尖聲嘶叫,那隻手腕整個脫臼,垂了下來。
「奶奶!好奶奶!我求求你!求求你!我不敢了!」離病榻上的嚴氏越近,那白家少爺便越是能清楚的看到病床上的人蒼白的皮膚,無神的雙眼,和皮膚上點點滲出的血跡。眼看沒有一人幫助自己,那少爺不由哭喊起來。
「你看,」姚霽光帶著白少爺來到床榻旁,「你說她像不像鼠疫?」
「像!像!」白少爺一邊往回縮著身子,一邊激烈的點頭。
「鼠疫不只可以通過老鼠傳染,更可以通過空氣傳染,」姚霽光才不管他的反應,直接將白少爺的手舉到嚴氏鼻前,
「和接觸傳染,」接著將白少爺的手在嚴氏手臂剛滲出的鮮血上抹了幾抹,
「或者食物傳染,」說完,將沾著鮮血的手湊到白少爺嘴邊。「嗚、嗚……」那白少爺緊閉著嘴,涕淚橫流,祈求的望著姚霽光。
「好吧,我不為你演示了,你知道就行。」白少爺拚命點著頭。
姚霽光叮囑完,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刀光揮落,在白少爺手指上輕輕劃下一道口子。血珠滲出,與嚴氏的血液交雜到一起,「喏,還有血液傳播。」
那白少爺早已沒了嘶喊的力氣,鼻息里發出一聲不明的嗚嚕聲,癱倒在地。他是必死無疑了。
不,他不只是必死無疑,他還要慢慢看著自己染病,重病,再在絕望中一點點喪失生機。
嚴氏躺在病榻上,見到眼前這幕,心中久積的鬱氣終於漸漸散去。她與丈夫良善一生,總相信多積陰德會有好報。如今臨死前能看壞人受報,又想到兒子遇到貴人總能謀個好前程,她一直憋著的這一口氣,也終於可以鬆口。
「貴人小姐……切莫為我……傷了身體。」嚴氏斷續的說完,便闔上雙眼,沉沉睡去。
門外阿七的哭喊與李符瑤的勸慰惹的霽光心煩。她皺著眉頭踢一腳癱在地上的白少爺,「吶,你還想不想活。」
那白少爺聽說有救,心情正是從谷底躍起,忙不迭點頭,「想!想!」
「我可以治好你。診費嘛……三千兩白銀,要現銀,不要銀票。」
「三、三千……」這盜賊橫生的世道,家裡哪會放這麼多現銀,「是不是有點……有點多。」
「多嗎?」姚霽光挑眉,未等白少爺回答,俯身伸手利落的將他胳膊卸下,「三千兩,治好你的病加給你接骨。」
「不多!不多!」那白少爺捂著肩膀在地上亂蹬,再說不出一個不字。
經姚霽光這一嚇一鬧,那白少爺早已是疼的走不了了。姚霽光只能再將他拖出來。
李符瑤見霽光出來,忙迎上去想要檢查,霽光卻是後退幾步,「別,別離我太近。」
說完,將外衫脫下,暫且扔在地上,又對著李符瑤道,「我跟你說個方子,你幫我記下,帶著阿七一起去藥店買吧。記住,要四副,我們三人各一副,還有一副,是要賣給白少爺的。」
李符瑤點點頭,將霽光所說的藥味一一記下。正待要走,卻見早先圍上來看熱鬧的村民們齊齊跪下,「大夫,女俠,我們、我們該死,不過那個治瘟疫的葯,可不可以……」
「阿七,你覺得應該把葯給他們一份嗎?」姚霽光轉頭看向阿七。
男孩兒看看病榻上的母親,又看看跪著那一幫大人祈求的神情,別過臉去,硬聲道,「我不想給,但是你是大夫,母親說大夫要治病救人,你要給。」
姚霽光笑笑,瞥一眼那些村民,「阿七真是好孩子。不過我不是大夫,你李姐姐是大夫,讓她給吧。」
李符瑤急著抓藥。村民們眼見兩人把皮球踢給了她,齊齊換位置,擋在李符瑤的前路跪下,「李貴人……」
李符瑤從剛剛起便替阿七生氣,此刻更是為阿七不值,但見眼前這麼多條人命懸在自己手上,又不能真的撒手不管,只好皺眉別過臉回道,「我……我先去抓藥,回來把藥方給你們。我不管你們啦。」
走了一陣,終於到了縣城之中,看著來往的人們面龐上的慌亂,李符瑤的腳步不由又急切了一些。
「請問,這附近哪個藥房口碑比較好?」見迎面而來的一位婦女懷中抱著四五包葯,李符瑤忙攔住問路。
「現在還說什麼口碑,往前走馬路上賀年堂在發葯,姑娘你也快去為家人領些吧。」
「發葯?」李符瑤疑惑道。
「你還不知道嗎?瘟疫就要來啦!聽說春林縣前幾天瘟疫封城,死的人堆成了山!現在封城也不管用了,今早咱們新煙縣已經死了好幾人,我看……」那婦人嘆口氣,「趁現在還有葯,快去領吧!」
瘟疫竟發展的如此快。李符瑤悲戚的望一眼周圍亂糟糟的人群,暗暗下定決心,等把阿七的事情處理完,定要拉著霽光在這裡治病救人。
至於找賀年堂,倒根本不用那婦人指路,只要再往前走幾步,那最多的地方便是了。
李符瑤眼看幾十號人在前面蜂擁而上,自己根本擠不進去。繞著賀年堂轉一圈,見堂后還有個門,雖知道這是主人的住所,也只能硬著頭皮進去了。
門內,一個中年男子模樣的人正領著一群夥計在激烈的討論著什麼,見一女子進屋,幾人俱是停下。
「這位小姐,領葯的話是在前門。」為首的中年男子客氣回道。
「我不領葯,是要抓藥,」李符瑤被一群人看的窘迫,「前門擠不進,我想……」
那男子也不含糊,「給我看一眼藥方。」
李符瑤將藥方遞過去,那男子看了一眼,卻是哈哈大笑起來,「這可是一位年過半百的老者開的方子,讓你來賀年堂抓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