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夜奔
送走李學庸,也算是閑暇下來,霽光這才意識到風欒已經多日未曾來慈蔭堂了。
「肯定是生你的氣了唄。」吃完飯,應純收拾走碗筷,「這麼重要的事情都不與我們商量,你這樣讓我都很想打你。」應純朝霽光的背影揮揮拳頭,見霽光就要轉頭,忙又收回手。
「那你就來打呀,反正我只是個弱女子,真被你們這些武林人士欺凌了,也只能忍氣吞聲。」霽光將剩的幾枚青菜吊到籃子里,嘴中似念經一般平穩吟出。
應純「噗」的噴出一口茶,「不要在我漱口的時候逗我笑。」
霽光雙手交疊,眼睛盯著窗外,一臉正經的繼續道,「你自己要笑,也要怪到我頭上嗎。去看看外面,有聲音。」
「你又要耍什麼陰謀。」應純顯然是被霽光欺負多了。
霽光白他一眼,索性也不指望他,自己朝屋外走去,剛要開門,卻被應純扳住肩膀,拉了回來,「等一下。」應純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吹熄屋內蠟燭,輕輕走到窗前,從縫隙向外望去。只見前堂房頂上來兩個黑衣人,一人借勢落到院內,悄無聲息的向前摸索,另一人則面朝街道,向著後門的位置揮手,似乎是在調遣兵力。
「後門……」應純皺眉。
「可以走。」霽光接話。她腦中轉的飛快,來不及與應純詳說,電光火石間,一手吸借應純內力,一手出掌,只聽「轟」一聲,屋頂出現一個破洞。屋內頂梁搖搖欲墜,碎瓦嘩啦啦的落下,一時,幾個反應敏捷的黑衣人已經奔上後堂屋頂。
霽光拉著應純,借著黑暗迅速從牆角轉到後門,與應純跳牆而去,黑衣人這才反應過來。醫館的後門是一片民居,此刻雖已近亥時,依舊有人點著燈籠在自家院內散步。黑衣人不敢過於張揚,待再摸過去,早已不見了霽光她們的蹤影。
「你什麼時候學了這種邪門武功。」已經快到西城牆根,霽光和應純終於坐下,各自運氣調息。
「逆轉經脈而已啊,這樣我也很受損耗的。」霽光沒想到應純內力如此渾厚。她怕自己內力不夠,造不出大動靜,只輕微借應純之力,沒想到內力便如排山倒海般湧向自身。霽光平時只是多行養生健體之術,並未認真鑽研過武功,自是也被衝擊不小。
應純見霽光面色慘白,額頭汗珠大粒沁出,便不再多話,雙手輕推霽光命門穴,助她調息。
「咱們得在這裡呆一晚,我醫館里還有些東西未帶。」霽光面色終於紅潤了一點,忽然想到她的寶貝們,心中一陣肉疼。
「怕是不能回去了,得想辦法告知符瑤和風欒才好。」應純並不記得霽光有什麼要緊的東西。
霽光不理會應純,獨自坐在一邊,許久,卻也是知道沒辦法再回去,「那就明天出城吧,那些人不會傷害到風欒和符瑤,她兩會有辦法找到我們的。」
「只怕還會引著那幫黑衣人找到我們。」一會兒,霽光又補充道。她告訴過符瑤遇到緊急事件的集合地址,只是這兩人毫無內力,恐怕並不能擺脫那些黑衣人的追蹤。不管怎麼說,在京外與她們匯合總比在京內安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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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欒終於決定去看望一下霽光。雖然她知道有些事情霽光不讓他們知曉,是為了他們的安全著想。只是既然她不肯主動提起的話,我便去找她談談,非要親口聽到她說出來為止。風欒這樣想著,推開醫館大門。今日的醫館格外冷清,「霽光?」風欒喚著霽光的名字,小心翼翼走到後堂。耳邊倏忽一陣風聲,風欒猛地轉過身,眼角只瞟見一抹黑影,再定睛去看,卻是什麼都沒有。
「霽光?」風欒猛然發現後堂的屋頂凹陷了下去,她三步並兩步走入後堂,除了屋頂一個大洞和滿地的瓦礫之外不見任何人影。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風欒反而覺得反常起來。這邊出事了,風欒面色一稟。既然她兩匆忙離去而不回來,這邊一定還有埋伏。她努力集中精神,似乎房頂確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只是她內力低微,卻又難以聽清,索性她也不去管了。忽而想到霽光收藏的那些寶貝,她忙匆匆跑到風欒卧室,果然,什麼都沒帶……
風欒走到梳妝台前,從桌上打開著的漆盒裡翻找出幾樣東西,一枚犀角發簪,一枚大琥珀吊墜,一包較為純凈的輕粉,還有當初符瑤送的那枚香囊。都是一些不常能找到,關鍵時刻卻可以救急的中藥。風欒將幾樣物品找個手帕包好,揣到懷裡,一路朝李府小跑而去。
「霽光到你這裡來過嗎?」風欒將慈蔭堂的情形大致說了一下。
符瑤剛睡了一日好覺,稍稍有些休息過來,聽說姚霽光那邊出事,又是焦慮起來。「霽光之前跟我協定過出了緊急情況去哪裡找她。」符瑤找出紙筆,「稍等一下我給家人留一封信,我們這就出城去尋找。」
「哦,她跟你說過嗎……」風欒此刻的勁頭卻是忽然消散,一瞬間感覺好似被大家拋棄一般,心中不免有些介懷。見符瑤拉著她出門,便只好隨著她向外走去。
京城的西南角是一個叫宛平的小縣城。原本這裡只是幾個稀疏的村落,來往京城的客商官員多了,自然免不了落腳休息,客棧、茶館之類的產業便也漸漸興旺起來。四季春客棧坐落在縣南一條小巷子里,姚霽光曾治好這家店主的眼疾,也算是店主的半個救命恩人。自此以後,只要她來這家客棧,便都是免費入住。
「張伯,這幾日若有人來找我,你把這張字條交予她們即可。」姚霽光將字條交給前台店主。
「姚大夫不多住幾天嗎?」店主挽留道。
「不了,我還有事情。」霽光笑笑。她可不想把黑衣人帶到這個普通的客棧。
霽光與應純離開客棧,在野外找了個地方歇息。還好應純對於野外的生活可謂得心應手,拾柴生火之類均不用霽光費心,霽光也趁此機會好好休整了一番。
才只過了一天,晌午時分,霽光忽聽到遠處似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忙將午休的應純喚醒,朝遠處望去。風欒和符瑤此刻也發現了她們,兩人揮舞著手臂,一前一後的向著這邊跑來。她兩身後,隱約可見四五個黑影影影綽綽。
姚霽光一時居然有些緊張,她提氣快步上前,將兩人抱住,轉身便跑。應純便也趁機衝過,電光火石間便與那五個黑影纏鬥起來。這是她兩早已排練了多次的戰術,霽光不管身邊兩人的驚叫聲,只顧前行,還好那兩人只是叫叫,卻也獃獃的不敢掙扎。穿過樹林,直到遠處一個小村落,姚霽光才將兩人放下。
「你們稍等一會兒,我去接下應純。」來不及與二人解釋,霽光又轉身跑回。那五個黑影套路甚是奇怪,招式縹緲,難見真形。應純以一敵五,很快便中了兩掌,口中咸腥之氣漸漸滲出。應純且戰且退,馬上就要退到樹林邊緣,忽聞一聲尖細的長哨聲。應純舒了口氣,提氣縱身躍入樹葉之間。
這片林子植被茂密,樹蔭蔽日,面積又不是很大,正是霽光與應純特意選的一塊寶地。只見霽光手卧匕首,伏於樹杈之間,右手幾個起落,捆縛樹枝的麻繩齊刷刷斷掉。黑衣人尚在專心找人,忽聞耳邊風聲,幾枚削尖的樹枝朝著自己直飛而來,瞬間將其中一人划傷。幾人躲避過樹枝,向後退去,那邊應純再是一扯,又有一人躲避不過,划傷面部。
「雕蟲小技。」黑衣人恐前面還有陷阱,聚成防守陣型,再向前挪去,卻見那兩個被划傷的人腳步踉蹌,直挺挺倒了下去。幾人這才明白這些樹枝的意義。
「暫且撤退。」為首那人輕呼一聲,另外兩人背著受傷的同伴急急撤走。
「還好這就給嚇跑了。」霽光拍拍手從樹上跳下來。「他們來的也太早了,都沒來得及做第二個陷阱。」
「姚女俠已經很厲害了。」應純也笑著跳下樹,朝風欒與符瑤的方向走去。
「那是,也不看我挖了多少烏頭,」霽光緊跟應純身後,「你知道在春日漫山遍野找烏頭有多不容易嗎?」生烏頭是一種劇毒植物,自古西南蠻族便會將箭鏃用烏頭浸過,戰爭時有一擊必殺的效果。北方的烏頭雖不如蜀地的烏頭毒性大,但只是對付五個人還是綽綽有餘了。只不過春日萬物都只是萌發新芽,要在這一堆新芽里找到烏頭,真是需要好眼力與豐富的經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