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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錦囊

  三日之後,霽光例行上山探望李學庸。阜成門外有座山神廟,恰坐落在當日發現屍體的那條河流陽面,正對著清明踏青時四人所經過的山坡。李學庸正是被安置在那裡。


  霽光提著裝針灸器具的小籃子爬上山,恰好遇到符瑤剛從山神廟中出來。面色疲憊卻終是放鬆下來,眼睛因為連續的熬夜而變的微紅。


  「情況如何了?」霽光看符瑤的面色,心裡也多少有了些底細。


  「父親昨天傍晚便醒轉,鬧了一會兒。不過現在情緒已經穩定,昨夜也算是稍稍睡了一會兒。」


  霽光點點頭,「記得不要讓他太急於活動,他現在血脈尚不通暢。」


  符瑤應了一聲,神情略有些恍惚,輕輕靠坐在廟前一塊平坦的台階上。「碧蓉她……投湖了。」「昨日傍晚我回家取東西,在內院池塘里發現的她。」符瑤別過臉去,輕輕抹了下眼睛。


  霽光嘆了口氣,不知該說些什麼。她知道李家之人從未責怪過那個小丫頭,可她也確實因為愚蠢而鑄下大錯,在霽光看來,愚痴即是惡。霽光只能放下籃子,坐到符瑤身邊,攬過她的肩膀,一下一下輕輕拍打。


  李符瑤卻是身體僵硬,彆扭的挺直身子,「對了,父親說要見你。」


  「見我?可是要罵我?」霽光驚了一下,問題脫口而出。不管怎麼說,若是她沒提供那枚百轉回生丹,說不定事情也不會演變至此。


  「父親不是不講理的人,他說是有重要的事情。」符瑤推了推霽光,催促她快走。此刻,她說不上自己內心是什麼感情,她只想一個人坐在這裡,不被人打擾,靜靜的讓陽光曬一會兒。


  霽光穿過前門,進入正殿。正殿的側面,安放著一張簡陋的木板床,床邊擺著幾瓶熱酒和精緻糕點。霽光曾囑咐過李學庸醒來應多喝些熱酒溫暖身體,看來符瑤照顧的很仔細。


  「李伯父……」霽光朝床板上李學庸的背影喚了一聲。已做好萬般罵我皆不動的心理建設。


  李學庸知是姚霽光來了,忙轉過身,支撐起尚有些僵硬的身體。


  霽光見李學庸的次數並不多,第一次見還是那日給李學庸的「屍體」施針,當時李學庸雙目緊閉,不省人事。如今,一見到李學庸那一雙尚有些無神的明眸,霽光突然理解了「眼角如勾,眼尾如裁」這句話。她曾羨慕岐山一脈的族長公孫玄長了一雙標準的鳳目,現在看來,那公孫玄的眼睛也只不過是細長了些,妖艷了些,並沒有李學庸眼中透漏出來的那種溫厚、堅韌與銳利。


  「你是什麼人?」李學庸語氣頗為懇切,問題卻是犀利而單刀直入。


  霽光一愣,「李伯父,我是姚霽光啊。」繼而,她突然意識到李學庸問的不是這個,一時有些慌亂起來。她是什麼人……她曾撒謊說自己是和尚養大的,也曾說過自己是道姑養大的。別人只道她一介江湖游醫,她與慈蔭堂眾人的相處原則就是不問出身。她還從未想過如何在這樣一雙眸子之下回答這個問題。


  李學庸見她慌亂,忙緩緩道,「我問的有些直接了……我並沒有惡意,只不過我雖不懂醫術,也知道那百轉回生丹不是一般江湖游醫所能擁有。符瑤將這幾日的狀況講給我聽了,你反應敏捷,心思玲瓏,絕非一般人家女兒可比。」


  霽光尚待辯解,又被李學庸打斷,「你對局面的解讀與掌控,更非蠅營狗苟的江湖術士之能。」這一番說下來倒是將霽光準備好的話又給堵死了。


  「哪有那麼傳奇……」霽光只能無奈道,事已至此,她也不打算刻意隱瞞,何況,也並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世家的棄子而已。」


  「可是……皇室?」李學庸小心翼翼的問道,他並不知這世上還有什麼其它世家。


  「李伯父,這世間的大家族,可並不止皇室。」姚霽光只輕飄飄說出這樣一句話,便停住口,不打算再說。


  所幸,李學庸也並未再問,只是聽說不是皇室,他反而似放心了下來。


  只見李學庸從懷中掏出一個絲質錦囊。「昨日我一醒來,便差符瑤回家替我取回錦囊。」李學庸撫摸著那輕薄無比的錦囊。「這次事件也算是我人生中的轉折,經歷過這一遭生死,我反而放下許多。待再過幾日我恢復完全,便去找尋衡兒,恣情山水,了此一生。只是我尚有件未完成之事難以介懷。」


  見姚霽光聽著,李學庸掏出錦囊中的一張紙箋,「大貞王朝近些年朝綱不復,良臣倍缺,我與聖上對於選拔人才,任賢舉用之事均是十分在意。這張紙箋上所記載,均是年輕一輩的棟樑之才,無論才幹還是人品均可信任。只是這張名單現在若是交給聖上,聖上恐反而多疑不予啟用,若是落入奸臣手中,恐名單上的人反有性命之憂。」


  「泰兒心性不穩,符瑤不適朝政,我想請你暫且幫我保管這個錦囊,待時機合適,把它交給恰當的人。」李學庸望向霽光的眼神中帶一絲祈求。


  霽光倒是一驚,她從未想過牽扯朝堂之事。繼而又忽然明白,是了,正是因為她從未想過牽扯朝堂之事,李學庸才放心將此物交予她保管。霽光望向李學庸,目光有些猶豫,「我並不一定會長在京城。」


  李學庸的語氣中便又多了几絲祈求,「你是最適合的人。」


  「那個冒死為你請命的方大人呢?」霽光反而是問道。


  「他雖夠正直,卻是太子黨。而我卻不是……」李學庸也不隱瞞,誠心回道,「只有在太子有德之後我才會成為太子黨。現在還太早了。」


  霽光嘆口氣,上前接過錦囊。一方面,她對李家始終心中有愧,另一方面,或許將來李家寥落,這會是保護符瑤的一條砝碼。


  「另外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李學庸掏出一塊精雕著叢菊的玉牌,玉牌正面工整的刻著「清正」二字,「這塊玉牌為年輕時遇一老者所贈,我一直戴在身上,已經成為我的標誌。若有朝一日李家再次蒙難,或許這塊玉牌還能換得些許人情。這也算是我的一點私心吧……」


  霽光接過玉牌,點點頭。「李伯父,恕我冒昧,還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問。」


  「但問無妨。」


  「關於趙壬舉報你科場舞弊一事……」這件事情霽光一直介懷。她並不算了解李學庸,只是很想弄清楚,自己幫的是個怎樣的人。


  「也算是舞弊的一種吧,」李學庸放鬆的笑起來,「我只是搜查到試卷司的行賄名單,把名單上的人都判了零分而已。」


  聽到這裡,霽光也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是越來越喜歡這位鐵骨錚錚、執拗不堪的老爺子了,只是符瑤怎麼就柔弱成這樣,霽光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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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鄒府之內,鄒天明愁眉不展的坐在書房,內閣首輔並不是一個好坐的職位。他在近日的風波中未出一點力,可是卻莫名其妙被捲入旋渦之中,如今,王夫倫已死,手中的線索也只有當日「速救忠良」的那封信箋。


  「報告大人,司馬大人已到。」門外有人傳報。


  「進進進!」鄒天明已是煩躁至極。眼見司馬常進門,也不告座,劈頭便問,「司馬常,我們可是本家之人,熒惑守心之事你怎麼告訴別人反而不告訴我?!」


  司馬常一臉的莫名其妙,「熒惑守心?大爺不是已差宋秋蘆來問過了嗎?我以為二爺已經知道……」司馬常年齡雖大,但並非家主一脈,地位自是比鄒天明稍低一等。此刻也不敢落座,只是委屈的答道。


  「宋秋蘆?!」鄒天明這才明白了問題出在哪裡,「宋秋蘆上個月就叛出家族了你不知道嗎?!」


  「什麼?!」司馬常倒是一臉驚愕,「我常年居住宮中,我怎會知曉……」欽天監的職位幾乎世襲,故而太史令可與家人同住天文台旁,司馬常在家族裡的地位並不算高,也樂得職位清閑,早已搬出家族。這種事情他又怎麼會知道。


  鄒天明氣的俊臉變形,也顧不得司馬常,忙傳親信速將此事傳書家族。


  宋秋蘆是鄒家四大護法之一,一個月前莫名叛出家族,從此行蹤莫測。若是其他護法還好,只是這宋秋蘆心性狡詐,最擅偽裝與惑人之術,就算是與他面對面都不一定能抓到他,何況在全天下範圍內去找,又去哪兒獲得眉目。


  鄒天明陷入了沉思,王夫倫已死,宋秋蘆不見行蹤,如今也只能從最曲折的方面入手了。也是怪自己忽然漁翁得利,一時放鬆了警惕,沒能及早從王夫倫處入手,「你們當初說那字條送了三張,除了李、方兩家,還有誰接到了字條?」


  「是正西坊的一家醫館,似乎是叫慈蔭堂。」親信稟報。


  鄒天明點點頭,瞥了一眼司馬常,也不再避諱,「咱們自家的暗衛什麼時候能到?」


  「還在往這邊趕,大約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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