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涯岸 5
日上三竿。
一頓酒足飯飽。
欲正一腳跨出麵館,摸了摸飽圓的肚子,義憤填膺道:「要不看到了那群人,本大爺還可以吃的更多!」
「真是倒了本大爺的胃口!」
欲正一臉的弔兒郎當,順手從路邊折了狗尾巴草,叼在嘴裡。
秋幼南不禁乍舌,無言語塞。
倒胃口?我的少爺,你可吃了六碗!
欲正倒沒注意她臉上表情的變化。
一手攬住她的肩膀,嬉皮笑臉:「幼南妹妹,謝謝你請客啦!下次有機會,我帶你去性空山,我家之尋姐姐的手藝可好了!」
性空山?之尋姐姐?
秋幼南剛想問性空山在哪處,之尋又是何人。可聲音還未發出,就被欲正截斷,秋幼南徹底鬱悶,是否這傻子吃飽喝足就是話嘮,早知如此就不該喂他那麼多:「幼南妹妹,你接下來是否清閑啊?我帶你去一地方,你肯定沒去過,那地方可美啦,仙境你聽說過沒?仙境啊,那地方比仙境還美呢!」
秋幼南從八年前被姨母接上無涯岸,便鮮少出門。許多地方也從未去過,欲正這麼說的確勾起了秋幼南的好奇心。可剛想答應卻想起兄長,兄長說半個時辰之後來尋她,而現下一個時辰恐怕都過去了罷。
秋幼南有些焦急,匆匆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欲正有些不解,自己明明問她要不要一起去玩,她為何問起了時間?不解歸不解,他還是抬頭看了看太陽,緩緩道:「現在……午時了吧。」
「什麼?!」她驚呼,暗嘆不好,時間竟這麼快。
說罷,便提起腳想要回去,「時間不早了,師兄師弟還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欲正拉住她。
師兄師弟?就是那個白鶴歸和內系三弟子?哦對,她是白家弟子。可為何如此急匆匆,就這麼怕那兩個師兄師弟?你如此輕易就走了,當我欲正是何人?軟柿子?
「不許走!」
秋幼南欲哭無淚,甩了甩被他拉住的衣袖,卻發現他拉的極緊:「快放手,衣服被你扯壞了。」
「說你不走,我便放手。」他動了動嘴邊的狗尾巴草,挑著眉,耍賴似的看著她。
「不可不走啊,師兄會生氣,回了白家會責罵我的。」秋幼南看看他,心裡雖有不舍,但兄長實在不可忤逆。想到已經遲了期限,兄長那張生氣時陰鬱的臉,她便冷汗遍身。
「怕什麼?我現在就帶你走,回了白家你就說是被我擄走。想必你那好師兄見你不在也會來尋你,如果他尋不到便是他沒本事!」
說完,欲正便拉起她,向著相反的方向走。他本就對白家沒好感,師父既然離開白家,那就說明白家並未如世人吹捧的那般好。而那白少主君白鶴歸他就更看不順眼,一個好好大男人,為何裝出冷漠禁慾的模樣,是有多憤世厭俗。瞧把這麼一個好妹妹嚇的,只不過遲了些時間,就如此慄慄危懼。
「我的好哥哥!你可千萬別這樣,如果師兄真追上來,你打不過他的。」秋幼南的端莊形象徹底崩盤,本來婉轉的聲線在如此境況下變得嘶啞,她心如火燎:「如果師兄動了殺心,我也護不住你!」
欲正覺得秋幼南實在看不起他,奈何他白鶴歸如何強大,他也不是吃素的!
他最受不了被人如此看扁,頓時火冒三丈,語氣強硬又野蠻:「如何?就如此看輕我?我偏不信邪!今天你不和我走還真不行了!」
秋幼南被他如此怒火中燒的模樣嚇到失了力氣,就這麼被他拖著往前走,毫無反抗之力。她暗怪自己不會說話,本想著怕他和兄長如果交鋒,受了傷讓人心疼。可未曾想卻刺激了他的自尊。
她想了想,現如今,怕能走也走不得了。就算會惹怒兄長她也不想傷了欲正的心。
唉聲嘆氣,也罷,就隨他去吧。如若真碰見兄長,苦苦哀求,也許兄長會原諒自己,放了他。實在不行,她願意獨自領罰,只求兄長別傷害欲正。
一路無話,欲正步伐愈來愈快。她有些跟不上,氣喘吁吁:「欲正,你慢些。」
欲正還在生悶氣:「慢不了!」
「欲正,我走不動了……好累。」這一路原本是欲正拉著她,可後來漸漸她體力不支只好抱住欲正的手臂。
「真如此累?」欲正有些心軟,自己的確偏執了些,故意走的快,本著要她吃些苦頭,省的以後她再惹了他生氣。可誰知她的身子如此經不得歷練,就這點路就喘成這般。
女子身子果真如此羸弱罷。
「……嗯。」
他停下步子,大大嘆了口氣。
「來吧,我背你。」
說著,他在她面前半蹲下,腦袋微微側著,語氣不屑:「身子如此弱,白家就是這麼養人的?」
秋幼南急忙搖了搖腦袋,環顧四周,臉蛋瞬間漲紅,唯唯諾諾小聲道:「這裡人好多。」
欲正不可思議,大大啊了一聲,人多就多唄,這干你我何事?
看他一臉沒明白意思的傻樣,原本就漲紅的小臉又紅了一截,她氣他不解風情,話說的急躁,惱羞成怒:「我說這裡人好多!我怕羞!」
欲正又長長的啊了一聲,好似明白了。
他站在那,摸了摸後腦勺,而後似是想到什麼,哈哈大笑:「你們白家人都這麼彆扭嗎?就這點事,就羞成這樣?那幼南你以後還要不要嫁人了?」
秋幼南聽他提嫁人這個詞,心裡恍惚。兄長先前提起這個詞她只覺得怕人,很抗拒。而如今被欲正提起,她沒了恐懼,只覺得期待。
可期待的心情只是一瞬的事。她看他捧腹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無恥!流氓!」
「好妹妹,好妹妹!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原本還在生悶氣的欲正被她因害羞而漲紅的小臉逗的心花路放,一甩先前煩悶。
嬉鬧著直接將她撐起,背在身後。
秋幼南確實沒和男子如此親密接觸過,以至於她被背起的同時,身體如同死人般呈僵直狀態,太過於緊張。
欲正感覺到她心裡緊張。也是,大宗家的女子都像寶貝般被束之高閣,碰都碰不得。連朝夕相處的師兄師弟都話不過三句,恐怕連男人身體如何構造都不知道罷,怪不得輕輕抱一下就那麼抗拒。
他壞心眼一下就出來,想要逗她一逗。
欲正越走越快,甚至開始跑起來。
她扶著他的肩膀,越來越緊。
他悄悄笑了笑,手忽然放了一下。秋幼南覺得身子一下落空,她失聲的啊了一聲,條件反射就抱住他的脖頸。
欲正奸計得逞,笑的一臉蕩漾:「好妹妹,幹嘛抱著這麼緊?喜歡我啦?」
秋幼南知道他的壞心思,嬌怒道:「壞人!」
隨即她便放開手,不再抱他。
他肯定是不服氣的,又把手一松。
秋幼南又抱緊他,聲音顫巍巍:「你快放我下來!」
「我偏不。」
於此反覆多次,秋幼南倒也是累了,不再放手。
欲正目的達到,不再淘氣。
秋幼南也算是豁出去了,平時夫子教導道義禮教全然拋之腦後。就如此軟趴趴的伏在欲正身上,還把臉埋在他頸項之中。
要是這一幕被兄長,不,被任何一個白家子弟看見,都會瞠目結舌,驚掉下巴。
大宗白家主君的外甥女竟光天化日之下與男子做出這種事!
簡直不知廉恥!
必須家規罰之以儆效尤!
她縱然害怕被發現之後會發生的事,可她也無比眷戀此時此刻所依靠的人。
她隱隱聞到絲絲清香,說不出什麼味道,她只覺好聞,讓人心醉。她摸了摸這如流水般順滑的黑髮,柔軟度絲毫不輸女子,他隨風跑著,髮帶與尾發都飄飄逸逸,劃過她臉頰時好似羽毛。她看了看他,他正目視前方,嘴角無意勾著笑,陽光打在他身上,好似鍍了金,微揚起頭,看著她,目光清澈帶著縷縷忠誠,一雙眉眼極俊美。她稍稍失了神,自言自語道:「身膏斧躓終塵土,若比蓮花花亦羞。」
欲正耳沒背,聽出秋幼南在說話:「幼南,你是在誇我嗎?」
「嗯。」
「嗯?幼南妹妹你既然如此喜歡我,那大不了就嫁與我罷?可別看上你們白家,不,所有宗家的男人都死氣沉沉,嫁了他們可是都要守活寡的!都不如我能逗的人開心!」欲正一本正經的油嘴滑舌。
「不要臉!」秋幼南聽到他願娶她,心都快暖化了,可卻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他慣會胡說八道的。
「好妹妹,那你要不要嫁與我啊?」
欲正心急道。
「……」
「好妹妹,別不說話啊。你要嫁與我好處多著呢,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你想去哪我也會帶你去。還有我不娶妾的哦,你要不要考慮考慮?」欲正義正言辭,看不出玩笑的意思。
「你好似賣衣裳的,你是在為自己尋銷路嗎?」秋幼南似笑非笑的看他。
「你到底要是不要?」
「……」秋幼南抬頭看他,目光柔情似水,「你可當真?」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