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父女相談
何天問鬆開了緊捏著茶杯的右手將其伸向那封信函,輕撫著那熟悉的字跡,猶豫了一陣但終究還是將其放下了。
田有錢拎起那夥計剛剛為他泡好的新茶,為何天問添了一杯,緩緩說道:「其實鄙人此番前來,一是為了答謝小兄弟對小女的救命之恩,二來是我自作主張將你娘親的遺憾交還給你,至於最後我亦是希望你能為武林正道出一分力,共同抵禦化魔窟一眾魔教之流。」
遲疑了一下,田有錢補充道:「當然,最後一個請求你只需當我一廂情願即可,你有意的話那便最好,無意的話,我亦不會強求。」
「你應該是有很多日沒見妃煙羅了吧,跟她聊聊吧!」說完,何天問便拿起茶杯直接往嘴裡灌了一口茶。
聞言,田有錢也是明白了自己遺漏了一些事,但他卻是坦然自若的抿嘴一笑,他不急不忙地放下茶杯說道:「好,那我也不作打擾了。還希望我們還能後會有期。」
咕咕~~
何天問視旁若無人一般,始終都只顧喝著自己的茶,田有錢見狀亦只能嘆了口氣作了個拜別禮之後,便是搖頭無奈地離開了。
在田有錢走了一陣子之後,何天問也放下了茶杯,在他把信函撫平放進懷裡的時候,他雙眼忽的出現了懷戀、迷惘、恨意……眾多情感奇異地交織在一起,但轉眼之間便又恢復了往常的深邃寂靜,周身若有若無地瀰漫出一種暗合天道的韻味。
「蒼天無道,我亦無情。妙哉!妙哉!」莫名的人聲突發而出。
何天問從容不迫地闔起雙眼,渾身散發著高深莫測的氣息就如同失控的巨龍一般轟然而出。
……
田有錢素來喜歡闊朗,所以即便在這個小小驛站的落腳處亦是如堂似閣般。樸素的擺設卻是盡顯低調的奢華,一套不見其貌不知其樣的老檀木桌椅,一副很隨意掛在牆上的名家真跡,就連妃煙羅此時所用的瓷杯亦是官窯精品。
妃煙羅發了許久的呆,待回過神來抿了一口茶,卻才發現熱茶已涼,而人還未至。
義父這麼久還不來,莫非……糟了!
妃煙羅忽然想到此處,不由得抬起了頭,卻是見門輕微一震。
吱——
門開了,見是田有錢推門而進,妃煙羅連忙站起了身來,或是因自己的自作主張使得心裡不禁有些緊張。
「義父。」妃煙羅行的禮顯得有些拘謹。
田有錢落落大方地坐了下來說道:「羅兒,好久不見。坐吧。」
「嗯。」妃煙羅應允落座。
田有錢拿起一個杯子然後給自己斟了杯茶,抿了一口咂了咂嘴然後說道:「僅僅過去半個月的時間罷了,就跟義父這麼生疏了?」
「義父,我……」
妃煙羅張口結舌的模樣田有錢見在眼裡,他亦是了解這個女兒的脾性,卻是不等妃煙羅將話說完便是豪言壯氣地插道:「你不用多說,雖然這次你做的不對,但亦錯打錯著幫了我一個忙。將功抵過,我~不會怪你,但相對的…我想聽聽你跟那個少年的故事。」
妃煙羅的心不由得突地一驚,連忙說道:「義父你……」
只見得田有錢正昂著頭爽朗笑道:「哈哈!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放心,他既然是何家堡的遺孤,那亦就是我的舊識之子,我豈會去傷他。跟何況~~」田有錢突然剎停,微微搖頭沉思了片刻方才感嘆道:「他不簡單,不是我能輕易冒犯的人。我這一生俯視過皇,藐視過聖,得罪過名門大宗亦曾視萬民如螻蟻,即便是魔師也不過是讓我感到壓迫感罷了。但是面對他,卻是我第一次有了唯恐不及的感覺。」
妃煙羅驚道:「義父莫不是認為道天他是天人宗師?」
田有錢輕抿了口茶,閉上雙眼久久不言。
良久之後,田有錢方才開口說道:「羅兒,簡單跟我說說即可。」
妃煙羅頷首應允,隨後便開始回憶道:「我便從追上他開始說起吧,那日,我施計擺脫了那班隨從……」
田有錢品著冷茶端詳著妃煙羅說得眉飛色舞的模樣神色雖一直淡定從容,但在妃煙羅說到一些江湖秘聞或是被殺手刺殺的時候,仍是會不留痕迹地皺一下眉頭亦或是捋一下自己的八字鬍。
良久之後,妃煙羅終於意猶未盡停了下來往嘴裡飲了兩杯茶水潤了潤喉嚨,田有錢亦是吐出一口鬱氣然後說道:「超脫之境、人丹之故,天地塔劫獄真想不到,你不過初涉江湖便已得知如此秘聞。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羅兒,經歷了這麼多,你也長大了不少。你義父我也並非是不通事理的老頑固,但你此次出行,真可以說是危險重重,即使道天小友願意祝你尋找妃大哥的下落,你也不得小覷對方,必須做好萬全之策。至於天地塔劫獄之事,你盡量遏制一下自己吧,切勿踏上不歸路。」
妃煙羅聞言哪還不知道田有錢已經允許自己繼續跟何天問一同歷練,心懷感激連忙單膝跪在田有錢的面前俯首說道:「羅兒謹遵義父教誨,女兒此番出行必會小心行事。」
「你雖非我親生,但你從小到大我都視你如己出,我也希望你幸福啊!」田有錢將妃煙羅扶起,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那已長了不少魚尾紋的渾濁眼睛里滿滿都是一名父親對女兒的慈愛。
妃煙羅滿臉緋紅地羞道:「義父!」
田有錢別有深意地笑著說道:「你若是真的有那個意思,便按你的想法去做罷,別讓自己後悔!」
「嗯。」
「好了,茶已盡,人也要散了,喝完這杯,你就可以動身了。」田有錢往妃煙羅的杯中倒出最後的一滴茶,然後推至妃煙羅面前。
妃煙羅毫不猶豫就拿起茶杯往嘴裡灌了下去。
咕嚕~
待妃煙羅咽下最後一口茶回過神來的時候,這偌大的房間除了自己哪還有別人的蹤跡,有的只是田有錢不知道從哪裡隔空傳音而來的最後一句囑託罷了。
「若是你們在莫問湖能見得靈聖的話,亦代我向她問聲好吧!」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良久之後,站在高處的田有錢看著妃煙羅直奔茶肆的身影,不禁苦澀地嘆了口氣。
「田老闆還真是闊達啊,這便讓那小子把自己養了十幾年的女兒給拐跑了。」
來人一副蓬頭垢面的樣子,滿頭的塵土,亂糟糟的鬍子,消瘦的臉上膩著一層黃黑色的油光,身上穿著一件滿是污漬的紫色綴銀點星道袍,若非他氣質斐然,必定會讓人誤以為是一個窮困潦倒的江湖術士。
「第一兄,說笑了。」田有錢語氣和緩地說道。
紫衣人雙手抱臂,癟了癟嘴說道:「嘿,我可不會說笑呢。不過說起來,你家女兒的眼光倒真是不錯,竟然看上了這個妖孽,要知道除了老彭以及魔無相這兩個人之外,我忌憚的人便只剩下他了。」
「你去試過他了?」
「啊!」紫衣人面帶笑意地應了一聲。
田有錢隨口問道:「結果如何?」
「輸得一塌塗地。」說完,紫衣人還隨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
「輸了為何如此開心?」田有錢卻是似乎早就猜到結局一般,一點都不詫異。
紫衣人興奮難耐地說道:「自因他是當今天魔亂世之局的一線生機。」
「你仍是認為當世是魔漲道消嗎?」田有錢的語氣中略顯得無可奈何。
紫衣人看著那依舊麗日凌空的湛藍天空說道:「九宮星中,貪狼倍明,破軍黯淡,主天下大亂,天魔將出,歷來如此星象皆是魔漲道消之跡,又何須懷疑。」
「雖江湖中人都說你的天算之術冠絕寰宇四海,百算百准,無一錯漏。但我還是堅信人力勝天,即便他是我們的一線生機,但單單把希望全然託付予他仍非萬全之策。」
紫衣人聞言亦是應聲而道:「自然,此次我等不就是為了商議其他方案方才打算齊聚一堂嗎。」
田有錢搖了搖頭,看著妃煙羅早已消失的街道口,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
妃兄,我們的女兒已經長大了,她不僅漂亮還很聰明。如今她有了一個喜歡的人,是姬姑娘的孩子,沒想到不過轉眼的時間兩個孩子都長得這麼大了。姬姑娘的兒子很是有本事,配得上我們的女兒了,但她的路註定是有點崎嶇。那小子的性格絕非易處之人啊,那性子跟凝玉宮那些「冰雕」完全就是一個德性。
他們此番旅途必是上天之磨難,待那小子報得大仇,羅兒已將妃兄你找回來的時候,我想亦是修成正道的時候了吧,望這一天不會太久啊。
田有錢收起自己的哀思,對著身旁的紫衣人說道:「第一兄!」
「怎樣?」紫衣人一邊整理著自己的儀容一邊應道。
「是時候該去天人殿了。」話剛落下,便見一道身穿墨色華袍的微胖人影忽的出現在空中。
「喂,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