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力不從心
十件黑袍靜靜地躺在黃土之上，它們驚恐的表情也煙消雲散，不論是那神聖無比的雷霆，還是那至邪至惡的詛咒之力，都不是區區死氣與怨力能夠媲美的，那是高出數個層次的力量。
跪在地面之上的牧笙臉色有些蒼白，黑色的霧氣與紫色的雷霆繚繞在左臂之上，一陣陣劇痛從兩股力量相互糾纏的地方不斷傳來。
那死氣與怨力，一部分被雷霆之力湮滅，而另一部分則是被詛咒之力所吞噬，吞噬之後的詛咒之力似乎有些蠢蠢欲動，但依舊被雷靈壓制了下去。
司纓洛看著牧笙，眼中閃過幾分奇異之色，那灰色光幕的強度她自然清楚，即便是換做一般的入聖境強者，也絕不可能如此輕易地將其破除。
感受到他手臂之上那兩股令人心悸的力量，以及那蒼白的臉上所浮現的痛苦之色，司纓洛並沒有過問任何東西，只是默默地用彩綾護在了他的周身，給予他最為珍貴的喘息時間。
失去了亡巫的腐屍沒有了先前暴動的狀態，但數量依舊龐大，宋琴心在傳遞完消息之後便緊隨而來，與狄語一起守護著消耗過度的牧珺媱。
由於牧笙等人的突襲，亡巫將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到了眼前，所以不論是處於最外圍的牧珺媱三人，還是正在浴血奮戰的陸虛等人，都感到周圍的腐屍似乎變得遲鈍起來，沒有先前那般兇狠。
大約數十息的時間，牧笙便將左臂之內的兩股能量壓制了下去，蒼白的臉上恢復了一絲血色，他體內大部分消耗都用來協助雷靈壓制那股詛咒之力，若是沒有龍鳳之氣，想要壓制詛咒之力，絕非短時間內能夠辦到的。
「我們走，先去找小媱她們，然後與大部隊會合，沒有了亡巫，這些腐屍最多只能消耗我們的體力。」牧笙略作調息之後便站了起來，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至少得到了一定的喘息。
司纓洛看著前方劍光開路的牧笙，撇了撇嘴道：「真會逞強，現在最缺的便是體力。」
話雖如此，但她依舊知會了枼青一同向著牧珺媱等人所在的方向前去。
體內命力所剩無幾的牧笙不停地揮動著手中的長劍，他每一劍所動用的命力微乎其微，幾乎都依靠著自身體質的強悍以及古武技巧在支撐。
沒有了命力支撐的長劍雖然能夠依靠牧笙的速度與力量將堅若磐石的腐屍攔腰截斷，但每隔一小會，長劍便會變得坑坑窪窪，遲鈍不堪。
好在牧笙自卑的普通長劍數量不少，否則他只能依靠雙拳來殺開一條血路了，那樣的話恐怕消耗會更大。
嗤嗤嗤~
長劍舞動，如同一條被困在潛淵的幼龍，吞噬著所有阻攔在前方的腐屍，雖然腐屍的數量依舊驚人，但沒有了亡巫，它們彷彿被削弱了一般，變得有些遲鈍。
「牧大哥！」
狄語的一聲清脆的呼喊令牧笙手中的長劍揮動的更加急促。
「那些亡巫以及解決，我們必須儘快與陸隊長會合，儘早將這些腐屍清理了，附近的其他隊伍恐怕也遭到了襲擊。」牧笙喝道。
「小媱，上來！」見到牧珺媱那依舊如雪般的臉色，牧笙沒有任何猶豫，將其背起便向著隊伍所在的方向殺去。
狄語與牧笙在前方開路，枼青與司纓洛則走在最後方，為眾人除去了後顧之憂，宋琴心手持冰弓，站在隊伍的中間，攔截著那些漏過防線的小魚。
「我看到了，就在前面！」
腐屍太過於密集，狄語只得躍到空中巡視，終於找到了隊伍所在之處，只是原先數百人的隊伍此時卻變得有些稀稀拉拉，大多數都在各自為戰，若是腐屍失去了亡巫，遭到了削弱，恐怕他們早已抵擋不住了。
「隊長！好像是他們回來了！」陸虛身旁的一位護衛隱約看到屍群內的劍光槍芒，忍不住喊道。
陸虛聞言回頭看向那片彷彿無窮無盡的屍潮，距離他們不到百米之處，腐屍成片成片如同小麥般被收割著，不禁愣了愣神，好半天才道：「快點接應他們！」
陸虛身為入聖境強者，自然不懼這些腐屍，但他隊伍中存在著數百先天境的新兵，突遇襲擊，而且還是這些不怕死的鬼物，使得他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是，隊長！」
副隊長也是一位半步入聖境的好手，擁有著很強的臨戰經驗，叫上了幾名親兵，朝著牧笙等人一路殺去。
「是陸隊長他們！」狄語槍出如龍，純凈的小臉之上早已布滿了污穢的血肉，但眼神依舊執著，龍族的武技被她施展的玲離盡致，越發的熟練。
「讓開，我來開道！」消耗最少的宋琴心一聲嬌喝，體內的命力向著冰弓之上瘋狂匯聚，一道晶瑩剔透的箭矢緩緩從虛無之中浮現出來。
由箭尖到箭尾，整支箭羽緩緩凝結，如同水晶般的箭羽之上，無數的紋路變得愈發清晰起來。
噌！
牧笙與狄語閃到一旁，冰箭悄然無息地向著前方的屍群射去，沒有任何驚天動地的反應，就這樣悄無聲息地穿過了數十頭腐屍的身體，然後湮滅在空氣之中。
「我們走！」
緩緩放下冰弓，臉上透著幾分疲倦之意的宋琴心輕聲說道。
話音剛落，箭羽所經歷的軌跡四周都開始結成冰霜。
咔咔咔咔咔~~~
數百頭腐屍在頃刻間化為了一座座冰雕，牧笙等人見狀不再猶豫，立刻斬出一道劍光。
呯呯呯！！！
數百座冰雕彷彿如同冰雪煙花一般支離破碎，落於地面之上，鋪成了一條血肉與冰雪相融的道路。
幾人趁此機會，一舉來到了陸虛的身旁。
「陸隊長！」
「情況如何？」
「我們剿滅小股屍群之後便看到這裡遭遇了襲擊，方才已將亡巫擊殺，這些腐屍皆為荒地的逝者，它們並未收到死氣的蘊養，所以實力也只有先天之境，只要我們把防禦之勢建立起來，便能夠將它們徹底剿滅。」牧笙認真道。
狄語見陸虛不知亡巫，便為其快速地科普了一番，然後說道：「事不宜遲，現將散落的人集合起來，否則一旦落單，即便腐屍的個體實力不強，恐怕也會.……」
「既然如此，我們兵分兩路，然後再會合。」陸虛作為豐富經驗的隊長，立刻判斷出場上的形式，方才憑藉他們幾人之力，很難能夠將隊伍匯聚起來，但如今牧笙等人來了，自然能夠嘗試一番。
「小媱，感覺怎麼樣？」牧笙回頭看著依舊有些虛弱的牧珺媱，輕聲問道。
「我沒事，你不用背我，我可以自己走。」牧珺媱掙扎地從牧笙背上下來，眼神堅定的說道：「你放心，我雖然不能戰鬥，但自保沒問題，快走吧！」
「好，狄語，琴心，我們走！」牧笙並沒有知會司纓洛，因為在他看來，以對方的性格與身份，想要做什麼，恐怕不是他能夠指揮得了的。
感受著體內所剩無幾的命力，牧笙抿了抿嘴，無奈地笑了笑，好在他的肉身強橫，即便不動用命力，也足以應付這些腐屍。
「所有人，尋找身旁落單的人，然後向這裡匯合！」牧笙不停地換著手中的長劍，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收割著無窮無盡的腐屍。
即便真的砍瓜切菜，若是讓你砍一萬個瓜，切一萬顆菜，恐怕你的手臂也早已不是自己的了，更何況這些瓜和菜還會跑會跳，身硬如鐵！
一旁地司纓洛始終跟隨著牧笙，但並未展現出真正的實力，所有靠近的腐屍都被枼青所斬殺，整片戰場之上，除了那些失去了生命的戰士，只有司纓洛彷彿旅遊一般，沒有任何動手的意思。
若是從上空中俯瞰，隨著牧笙的喝聲，能夠清晰地看到，黑色的腐屍潮水中，無數的刀光劍影向著牧笙所在的方向匯合，而牧笙周圍的人也變得越來越多。
同樣的，陸虛身旁也匯聚了許多的人，就彷彿一塊移動的吸鐵石，將周圍的人都吸附了過來。
兩塊吸鐵石逐漸穩定了場面上的狀況，在眾人匯合之後，殺戮腐屍的效率似乎便的更加快捷起來，並且受傷的人也逐漸得到了治療。
黑色的潮水正在不斷縮減，而牧笙與陸虛所在的兩塊吸鐵石正在緩緩地相互靠攏。
腐屍的數量正在急劇減少，當腐屍只有一千之數時，那始終被包圍的人群開始反過來吞噬外圍的那股黑潮。
戰鬥開始的很突然，結束的卻很平靜。
除了司纓洛等人之外，幾乎所有人都累趴在了地上，也有一些在隊伍內行走著，尋找著自己的朋友與親人，有找到的，也有痛哭的。
那數以萬計的屍體堆滿了整片戰場，偶爾能夠看到幾位被啃食的面目不堪的年輕戰士。
先天境的修行者若是在這樣的戰鬥中落單，生還的可能便會小的可憐。
牧笙看著有些沉默的陸虛，猶豫了片刻，依舊說道：「根據判斷，附近的幾支隊伍恐怕都遭到了伏擊。」
「我已經得到了城內傳來的消息，沒有支援，屍潮已經臨近，大部隊不可能出城。」陸虛苦澀地笑了一聲，望著那邊際越來越洪大的黑潮，輕聲道：「我在接受任務的時候便已經預料到了這種情況，原以為能夠坦然面對，畢竟不是第一次了，但事實證明，有些事情，永遠不可能習慣。」
牧笙看著陸虛，又看了看身旁三位抓緊調息的少女，心中有些衝動，但又很快被抑制了下去，他很想去幫助周圍的那些隊伍，但看著身旁那些累得幾乎站不起來的戰士與傷員，以及耳畔不斷傳來的哀嚎，令他根本無法開的了這個口。
感受著略有些酸楚的身體，牧笙默然，以他的身體素質都感受到了疲倦，可見戰鬥強度是多麼的強大。
數百對數萬，換算下來，每一個人都幾乎將近要殺戮了近數百頭腐屍，這是怎麼樣恐怖的戰績？雖然其中有著幾分特別的因素在內，但這樣的成績，已經令牧笙無法再要求他們多做什麼。
在蘇醒之後，牧笙的心態不斷地發生著變化，但最終的目的卻只有一個。
他沒有做英雄的想法，更不想做那所為的救世主，受萬人所敬仰，他只想要活著。
但他這所謂的活著，並不是單隻他一人，還有他的親人、朋友，他還要這些人開心地活著，而不是苟活。
所以他在努力，他想要驅逐地球上的所有魔獸，湮滅那通往異界的深淵九域。
細細想來，即便是最為卑微而單純的願望——活著，與那所為的拯救世界，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救自己、救一人，是救；救親人、救朋友，也是救；救世人、救世間，亦是救！
想要活著，便不能夠讓整個世間被徹底毀滅，而阻止了世間的毀滅，也就代表著拯救了所有的人。
牧笙並沒有想要拯救世間的想法，卻在做著拯救世間的事情。
在那無盡的記憶中，牧笙早已見識了太多的痛苦與離別，知道戰爭的殘酷與血腥，他也知道他一個人無法左右一次戰局，一場戰爭。
「陸隊長……」
「有什麼事，儘管說，這次要不是你，恐怕我們還要失去更多的兄弟。」陸虛苦澀地笑了笑，看著牧笙猶豫的表情，說道。
「我想要……」或許是因為陸虛眼神中的那抹暗淡制止了牧笙，令他咽下了想要說的話，「我想去周圍警戒一番，以防還有襲擊。」
「還是讓別人去吧，你多休息一會，也能夠多恢復一些。」陸虛擺了擺手，毫不在意道。
「沒事，我的體質比較特殊，並不覺得累，那我先去了。」牧笙笑了笑，點了點頭，然後對牧珺媱三人說道：「你們抓緊調息，有丹藥便吃，我去走走。」
狄語點頭應是，而宋琴心微微皺了皺眉，也並未多說什麼，牧珺媱則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牧笙，囑咐道：「別太逞強，快些回來。」
在她們三人心中之前同樣存在著支援其他隊伍的想法，但此時的氣氛，沒有誰能夠將這種想法說出口。
即便是她們三人，也只能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