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上山的路
懸浮在空中的古劍緩緩落在牧笙的手中,劍身的兩面各有九朵蓮花浮現,每一朵蓮花的花瓣上都銘刻了一些閃爍的符文,每一道符文都蘊含著極為強悍的至陽之力。
墨攸有些好奇的看著這把古劍,十八道附魔的加持,使得這把古劍蘊含的力量變得極其狂暴。
或許是同時附魔的緣故,這十八朵蓮花之間似乎存在這某種羈絆,相互依存著。
「真的.……成功了?」
墨攸有些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忽然發現這似乎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感受著極為空蕩的魂海,內心卻充斥著一股難以預言的滿足。
自她懂事開始,不論做任何事,都令她覺得心裡空蕩蕩的。
煉丹很難嗎?
她一日辨識萬葯,三日熟知晦澀至極的藥理,不到十日已然能夠獨自掌火煉丹,不到一月便將族內的丹藥古方悉數閱盡。
或許在別人看來,這是非常值得驕傲的事,但她並不認為。
因為她比較的對象從來都不是活人,而是那些早已逝去的先賢。
若要提到煉丹,那麼古書中所記載的葯農才是當之無愧的萬古第一。
他由武轉入葯道,踏足各界,嘗遍萬葯,無數丹方出自他手,可以說僅憑他一人,便將葯道的體系逐漸完善甚至規範。
他的所譜寫的《葯道》一書,為之後的煉藥師奠定了不朽的基礎,被封為神典。
即便墨攸一日習得煉丹之術,也終究無法超越葯農,所以在她看來,這並沒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但今天的成功與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從來沒有人做到過。
也就意味著,他們是第一。
萬古第一。
即便這個第一如今並不為外人知曉,即便這個第一或許有幾分運氣在內,但終究是第一。
牧笙看著這柄或許明日便不復存在的古劍,看了一眼墨攸,或許是被她發自內的笑容所感染,也跟著笑了起來。
他沒有回答,因為笑容便是最好的答案。
墨攸給予的丹藥有著加快靈魂力恢復的奇效,感受著枯竭的魂海慢慢得到恢復,牧笙轉頭望向星圖下方的山,認真道:「等靈魂力恢復了我們便動身,必須在未時之前破除此陣。」
墨攸有些詫異地看了牧笙一眼,問道:「我也可以去嗎?」
牧笙聞言笑了笑,感受著古劍上傳來的浩瀚力量,神秘道:「有何不可,或許,還能夠給我們帶來一場機緣也說不定,辛苦了這麼久,總要有些回報不是?」
片刻后,恢復了靈魂力的牧笙拿起古劍,向山上走去。
墨攸看著那通天的鎖鏈,感受著山上傳來的威壓,沒有任何猶豫的跟在牧笙的身後。
來到山腳下,牧笙從乾坤袋中取出一盞燈,這也是他特意囑咐尹賢準備的,這盞由降塵石所制,沒有燈芯,也沒有燈油。
將燈放在陣法的邊緣,然後又取出一段鬼蝶藤纏繞在燈身之上,然後在燈內放入葉金沙,只見一團虛無的火焰從燈內升起,這團火焰似乎沒有任何溫度,感受不到絲毫灼熱的氣息。
啵.……
就像是氣泡破裂的聲響,眼前空無一物的地方出現了一陣顫動,四散的塵埃很好的證明了這裡存在著一個沒有任何色彩的結界。
在燈焰的搖曳中,原本極為完美的結界出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裂口,恰好可以容納一個人通過。
在燈內再次撒上一些金葉沙后,牧笙帶著墨攸踏入了結界中。
轟隆隆隆……
踏入結界的一瞬間,眼前的景色驟然發生了巨變。
在界外看著極為平靜的山,如今卻變成了一座流淌著鮮紅血河的山,一條鋪滿了枯骨的骨道由腳下直達山巔。
山巔之上的星圖早已不見蹤影,漫天的紫色雷霆布滿了昏暗的天空,似乎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在通往山巔的骨道旁,八十一道冷森的鎖鏈直通天際,鎖鏈的每一次擺動,都會引來一陣雷霆地咆哮。
感受到一股陰冷的寒氣自腳心處升起,牧笙旋即打開紅盒,與墨攸各自吞下一顆赤紅的丹藥,才堪堪抵住這股寒氣的侵蝕。
看著眼前的骨道,牧笙眯了眯眼,從乾坤袋中取出一隻小龜放於腳下,只見小龜向一個方向爬了幾步,便不再動彈,整個軀體逐漸變得蒼白,然後乾癟,最終只留下一個龜殼。
牧笙面容嚴肅,提著古劍,口中一陣極為急促地低喃,隨著一段極為晦澀的咒語的響起,古劍輕輕地向小龜所爬的方向揮斬而下。
嘶啦……
古劍上的一朵蓮花微微一閃,一條極為曲折的道路緩緩浮現,如同骨道一樣,這條由紅色血石所鋪成的山路同樣通往山巔之上,但這條道路卻有無數個分岔路口,每一個分岔路口都是一條嶄新的道路。
不論選擇哪一條道路,都會經過不同的二十八條鎖鏈,牧笙清楚,這八十一道鎖鏈中,只有其中二十八條對應著星圖之上的二十八星宿。
這也就意味著,在這數以億萬計的道路上,只有其中一條道路會經過對應著二十八星宿的鎖鏈。
只要選對了,斬斷那二十八道鎖鏈,便能夠破去盤星噬元陣。
若是擁有通天的修為之人,大可直接踏上那條骨道,用至強之力將那八十一道鎖鏈一一斬斷,但古往今來,這等逆天之舉又有幾人能夠做到?
每斬錯一道鎖鏈,不但會受到雷霆萬鈞之罰,星辰破碎之力,還會折損壽元,即便能夠破陣,也只能落得一個玉石俱焚、同歸於盡的下場。
踏著石路向前走了幾步便來到分岔路口,盤膝而坐,從乾坤袋中拿出一塊星盤,開始推演。
天上的辰星的位置並不是固定不變的,雖然星辰位置的變化極為緩慢,雖然這種改變是相對的,但依舊是在改變,有變化,也就意味著這條道路也會隨著星辰位置的改變而改變。
數萬年前或許有人找到了正確的路,卻並不適用於今天。
想要在億萬顆星辰中推演出二十八星宿的方位,便需要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日月又在何方。
但這裡沒有日月,也無法辨別方位,牧笙只能憑藉星盤推演,雖然有些天方夜譚,卻是現在唯一能夠成功地辦法。
與此同時,牧笙腦海中的星海也開始緩慢地轉動,正在推演的牧笙眼前,一片相較於星圖更為複雜的星海驀然浮現。
牧笙的雙眸中閃爍著一絲明悟。
來不及思考這片星海為何會出現,這片星海彷彿給牧笙的推演打開了一個細小的缺口,眼前的億萬條道路在牧笙的視線中慢慢變淡,逐漸消失,只留下那八十一道鎖鏈懸浮在眼前。
那八十一道鎖鏈在牧笙的眼中開始變得緩慢,甚至靜止,每一道鎖鏈都開始幻化成一顆顆璀璨的星辰,在極短的時間內,那八十一道鎖鏈換化成了一片星海。
這片星海相對於牧笙腦海中的來說,顯得極為渺小,但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心念微轉,牧笙緩緩地閉上了雙眼,陷入了一片黑暗,然而中心卻猶如一片明鏡,那二十八道鎖鏈如今在他眼中就如二十八盞明燈,異常醒目。
這個看似漫長的過程其實不過五分鐘的時間,在墨攸眼中,牧笙就這樣坐在地上拿出星盤發了一會呆,然後就知道了?
不要說墨攸,就是牧笙自己也有些迷迷糊糊,其實能夠如此迅速的推演出來,完全要歸功於那片突如其來的星海,有了對照,自然也就一目了然。
「走吧,斬斷這二十八道鎖鏈,便可登上這座山,看一看山上的景色到底如何,值不值得供世人一觀。」
看著牧笙提劍踏上了其中一條路,墨攸撇了撇嘴,緊跟其後,一陣嘀咕:「神神叨叨的,破陣就破陣,還看什麼風景,你才是來旅遊的吧。」
牧笙聞言笑了笑,頭也不回地說道:「我以前最喜歡的便是跋山涉水,風餐露宿,尋找這世間最美的地方。」
墨攸喲了一聲,嘲笑道:「這聽起來怎麼像是女孩子的願望,你也是有一顆少女心啊。」
面對墨攸的調侃,牧笙一陣沉默,他答應過會帶她去世間最美的地方看最美的風景,但如今卻連最根本的安穩都無法給予。
感受牧笙身上的低沉,墨攸白了白眼,似乎誤解了什麼,認真道:「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大不了以後我們姐妹相稱!」
牧笙無視了墨攸的胡言亂語,加快了腳步,來到了第一道鎖鏈面前,沒有任何猶豫揮斬而下。
看似簡單的一劍卻蘊含了牧笙於劍道領悟與見解,在墨攸的眼中,牧笙揮出的彷彿不是劍,而是一道光,一團火。
咔嚓……
劍身上十八朵蓮花瞬間光彩四溢,赤金色的火焰包裹著古劍,斬在陰冷烏黑的鎖鏈上,就像是黑夜中被撕開了刀口子,綻放出耀眼的光明。
這道光明越來越亮,所被撕裂的口子也越來越大,直至一片光明,鎖鏈應聲而斷。
雷霆咆哮,整座山一陣輕微的顫動,似乎感受了威脅,一股更為陰冷的寒氣從地底升起,牧笙冷哼一聲,將古劍狠狠地刺向地面!
古劍入地,彷彿遇到了天敵一般,那股寒氣瞬間消失,不見蹤影。
隨著鎖鏈的斷裂,原本死氣沉沉的陣法內彷彿多了幾分若有若無的生機,雖然極為稀薄,卻依稀可以感受到。
看著繼續向前的牧笙,墨攸可愛地眨了眨雙眸,輕聲嘀咕道:「挺帥的嘛,這麼好玩的事,怎麼就輪不到我呢。」
咔擦……
咔擦……
隨著一道道鎖鏈的斷裂,古劍上蓮花的圖案開始逐漸暗淡,而周圍的那股生機卻越發的濃郁,在斬斷了二十七根鎖鏈后,這股濃郁的生機幾乎要凝結成液體。
牧笙停在最後一根鎖鏈面前,看了一眼古劍上幾乎快要消失的圖案,還有劍身上的裂痕,悄悄鬆了口氣,若是再多幾根,怕是難以繼續了。
看著一直跟隨在後的墨攸,牧笙認真道:「一會我斬斷這最後一道鎖鏈,大陣破滅,陣內千萬年間所吸收的壽元也會消散於天地間,但在破陣的瞬間,這股濃郁的生機會有片刻的停留,能吸取多少,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不等墨攸作何應答,牧笙第二十八次揮動手中的古劍,履行它最後的使命。
咔擦……
嗤.……
鎖鏈斷裂的瞬間,不論是血石還是白骨,不論是雷霆還是其餘的鎖鏈,都如同冰雪般開始消融,就彷彿冬雪遇到了夏日,僅僅三四個呼吸的時間便已消融殆盡。
山頂上方的星圖漸漸下沉,在接觸山頂的一瞬間消散於無形,伴隨著星圖的消失,一股令人窒息的生機自上方洶湧而來。
或許洶湧兩字顯得過於有些溫和了,這股生機就像是一塊塊巨大的,無比美味的餡餅從天而降,你甚至來不及要上一口,便被接下來的餡餅砸的頭暈眼花。
好在兩人早有準備,同時盤膝而坐,牧笙同時運轉暮生決與蟬冥術,甚至連腦海中的那片星海也緩緩轉動,一同吸收著這股壽元所化的生機,如同一個漩渦般源源不斷的吞噬著。
墨攸不知運轉著何種功法,周身浮現出淡淡的星光,濃郁的生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沒入星光之中,這些原先微弱的星光隨著生機的湧入,逐漸變得極為明亮,放佛被點燃的燭芯,熠熠生輝。
兩人如同土匪般刮分著地主家積累了一輩子的財富,想要趕在官府到來之前,儘可能的多搜刮一些。
然而有好事的時候官府總是來得特別及時,不到三分鐘的時間,盤星噬元陣便消散於天地間,不復存在。
濃郁的生機瞬間被天地所同化,消匿於無形。
即便是遠處的尹賢等人也能夠清楚地看到,一條通往山上的路緩緩浮現,原先那片星圖已然消失。
墨攸看著這條極為尋常的山道,撇了撇嘴,嘟囔道:「又要登山,為什麼上山的路總比下山的多呢?」
牧笙聞言笑了笑,看著山頂之巔,平靜道:「因為世間皆知: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卻鮮有人能夠明悟:高處不勝寒,底處納百川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