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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變故

  「我沒有殿下的天絡。」


  牧笙看著安白鹿與周圍的人,看著他們臉上極為驚訝的表情,似乎覺得他在開玩笑一般。


  他平靜地打開天絡,聯繫人中只躺著孤零零的名字。


  牧珺媱。


  牧千岳。


  午時的陽光灑在眾人的臉上,陽光很溫暖,但安白鹿的臉頰上卻感到微微的滾燙,一種莫名的情緒瞬間浮現,又被他強行壓下。


  他的天絡中絕對有小姐,至少之前有,因為這個腕錶是他親自為其置辦的,交之於小姐時親眼看到小姐相互添加了天絡號,怎麼可能沒有?


  安白鹿心中的疑惑並不能影響到周圍的一切,有些詭異的氣氛瀰漫在眾人間,安白鹿的神色無法再保持冷漠,但依舊平靜,只是負在身後的雙手輕輕落在身旁兩側。


  「小姐說的不錯,牧公子.……果然很了不起。」


  既然之前有,而現在沒有,只能說明是牧笙親自刪去的,這隻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是傻,但如果牧笙傻,那就是對安月嬋最大的褻瀆,而第二種,你可以說是他有自知之明,也可以說是他明事理,識時務。


  安白鹿說他了不起,是因為牧笙在這之前便已刪去了安月嬋的天絡,這邊意味著牧笙對於安月嬋的的確確沒有任何仰慕之情。


  主動與被動之間的差異,就如同是棋手與棋子之間的關係。


  牧笙黑白相間的長發在微風中搖曳,安白鹿的一句話讓安家的門檻似乎變低了許多,但依舊很高。


  「若無他事,便就此別過吧。」


  牧笙說完,未等安白鹿有任何回應,便轉身走向那輛懸浮在離地一尺的墨色浮車,緩緩的拉開車門,坐入後座。


  關上車門,墨色的車窗隔絕了內外,車內有一股淡淡的書香,就像是安月嬋身上的味道,牧笙平靜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寂寥,就如同他在那片樹林中對安月嬋所說的那樣。


  他太弱了。


  在任何一個階級世界中,弱,便是一種錯誤,只要你弱,不管你做什麼,不論正邪,不分陰陽,在強者看來都是錯。


  牧笙雖然擁有匹敵先天境的實力,但先天之境甚至只能說是堪堪踏入修行之路的大門罷了。


  從天絡中牧笙早已得知,災變之前雖然命力竭盡,幾乎無法修鍊,但有些被發掘的遺迹中卻擁有著絕世法陣,通過消耗一些特殊的晶石,可以供人修行。


  那些底蘊深厚的家族中,許多老一輩都擁有極強的修為,都是在災變之前的時代便已開始修行,其中的差距可想而知。


  刪去安月嬋的天絡,牧笙也是頗為無奈,天絡是一個極為嚴謹的系統,若雙方有一方主動刪除了對方,那麼在至少半年的時間內,雙方無法再次添加,甚至聯繫。


  天絡的認證方式是通過靈魂力,而不是腕錶,即便牧笙再換一塊腕錶,依舊無法與安月嬋取得聯繫,這是一種天絡為了防騷擾而採取的措施。


  半年的時間,在安家看來,足夠消磨牧笙對安月嬋產生的影響了,如果再做點手腳,足以使得兩人形同陌路,況且還有一年多,安月嬋便要趕赴聖城,哪裡還會有心思來理會這些小事?


  在牧笙思緒百轉千回間,依舊站在安家大門內的安白鹿再次將雙手負於身後,透過墨色的車窗看著車內隱約模糊的身影,吩咐道:「送牧公子回去吧,路上慢點,再怎麼說,這也是牧公子第一次坐這輛車,哦,應該也是最後一次了。」


  「是,執事大人。」


  這輛車是安月嬋專屬的座駕,但因為安月嬋幾乎足不出戶,所以這兩車所啟用的次數也是寥寥無幾,甚至在安家沒有幾個人知道。


  站在門內的安白鹿始終沒有踏過這扇大門的門檻,望著遠去的浮車,整個人略微放鬆了一些,原本以為還會遇到一些麻煩,動一番手腳,想不到事情如此順利。


  微微搖了搖頭,收回視線后,安白鹿轉身走向公館,事情辦妥了,那就得回去復命了。
……

  墨色的車窗從內能夠清晰的看到外面的世界,這個世界與他想象中的有些詫異,沒有成片成片高聳入雲的大樓。


  遠處的街道樓宇,成群的建築,都以一個個六邊菱形的區域劃分,偶爾有一棟高聳入雲的建築立於其中,每一座摩天大樓周圍都懸浮著若隱若現的符文,每一個符文都有兩三個人大小,符文中所蘊含的磅礴命力,即便是隔著極為遙遠的距離都能夠感受到。


  那些沒有高樓的街道上,人影如蟻,顯得極為熱鬧。


  微微仰首,只見一隻只通體雪白,身形如鷹的鳥禽在碧空中翱翔,隱約還可以看到那些鳥禽上載著人影。


  再往遠處眺望,能夠模糊的看見天邊有一道城牆,或許是城牆極高的緣故,就算是相隔極遠,也能夠依稀這條連綿數萬里的長龍。


  這便是鳳炎城,有著只存在於災變前時代電影中的場景與畫面。牧笙一路看著窗外,卻始終保持著平靜,這些神奇的畫面在他眼中卻顯得極為平凡,甚至可以說是索然無味。


  浮車前面坐著兩位安家的人,副駕坐上的一位中年男子一直用餘光透過鏡子觀察著牧笙,雖然臉色時總保持著平靜,但眼神中那抹訝異卻顯得極為明顯。


  在安白鹿身邊為事的他對於牧笙可以說是有所了解,否則也不會吩咐他來接送牧笙回家,一個對於外界認知度為零的少年,排除痴獃與面癱的可能,那麼只剩下處驚不變,心如止水能夠形容這份沉著。


  雖然牧笙當得起這八個字,但這位中年男子卻並不知道這名從未接觸過新世界的少年,早已領略過更為宏偉神奇的阿特蘭蒂斯城,還有那三千世界無數鼎盛時期所創造的池城樓宇,甚至是浮空樓閣、蒼穹懸嶼。
……

  不到半個小時,墨色浮車便停留在一處極為平凡的住宅區。


  牧笙沒有任何留戀的下車,朝著副駕駛的中年男子道了聲謝,便快速步入樓內,沒有任何地停留。


  這片住宅區的道路上並沒有多少行人,但許多樓內的窗戶中卻透出許多腦袋,看著這輛他們只有在天絡中才能夠見到的浮車,見到那名黑白相間的少年走向牧家,便覺得是哪位大家族的少爺看上了牧家的明珠,那名即便在天才如雲的青鸞學院也能夠佔據一席之地的妖孽少女。


  但隨著墨色浮車的離開,眾人的表情透露著許些疑惑,這位少爺難道還要在這過夜不成?

  眾人所關注的對象,牧笙,此時的臉色卻有些難看,一股極為熟悉的、令人作嘔的氣味讓他有些恐慌。


  魔族。


  有魔族來過這裡,而且就在近期,已經按了五次門鈴的牧笙有些安奈不住心中的煩躁,涉及到親人的安危,使得牧笙失去了往日的沉著冷靜。


  砰砰砰.……

  連續的敲擊大門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自從五日前與父親聯絡之後,便再也沒有取得聯繫。


  鳳炎城是人類防守最為嚴謹的城市之一,魔族想要在這裡加害任何人,都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情,父親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根本沒有任何值得魔族動手的理由。


  在一分鐘的沉默之後。


  轟.……

  由木骨所制的大門支離破碎,這扇大門是由牧珺媱請人所製作的,花費了不小的代價,聽說能夠抵擋先天境強者的入侵。


  牧笙緩緩的步入屋內,整條右臂如同一根麵條一般懸挂在側身,鑽心刺骨的疼痛似乎無法讓他產生任何感覺。


  一股極為濃郁的魔族氣息瀰漫在房間內,房間里的一切都顯得極為整齊,沒有任何被翻動過的跡象,只有書房的門是打開著的。


  牧笙有些恍惚的進入書房,映入眼帘的是無數張寫滿了密密麻麻文字數字的紙張,有些散落於地面,有些貼於牆壁,還有很多整齊的放在桌上。


  略微掃了幾眼的牧笙便已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災變前時代從事於考古的父親,似乎發現了極為了不得的遺迹或是傳承,雖然在災變後父親停下了考古的工作,但並未停下研究,每日依然在家中研究著之前的資料文獻,這是他一生的事業與好愛。


  魔族不知道從何處得知了這個消息,對於許多遺迹古地垂涎三尺的他們必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從書房的資料尚全的情況來看,父親是在一瞬間被擄走的,甚至來不及銷毀書屋中的東西,書桌上那塊腕錶微微閃動。


  腕錶上牧珺媱的呼叫數量已經達到了數十個,青鸞學院的院規極為嚴格,如若沒有急事,便不能私自離校。


  看著呼叫記錄,最早的一個是在昨天下午,那麼父親很有可能就是在那時候遭遇了不測。


  嗡.……

  書桌上的腕錶再次響起,牧笙左手微微顫抖地拿起腕錶,有些失神地接通了牧珺媱的呼叫。


  「你是誰!我父親呢!」


  全息影像中,一位身影絕美的少女緩緩浮現,在短暫的驚訝后,這名少女白暫的額門凸浮起淡紫色的筋絡,呼吸有些急促,一對鳳目透著一股寒氣,聲音雖顯靈動,卻很是冷漠與急切。


  面對牧珺媱的質問,牧笙心情有些難以平靜,災變后第一次見到牧珺媱,想不到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牧笙的嘴唇微微抖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臉上愧疚的神色愈發的濃郁。


  災變后四年的時間,他失蹤杳無音訊,父親被高層所控制,連續三年,牧珺媱都是獨身一人生活著,在災難初期,無數的城市陷落,整個世界都充滿了恐慌與冰冷。


  那個時候只有十二歲的牧珺媱,無法想象她是如何生存下來的,即便一年前父親回來了,依舊靠著牧珺媱支撐著這個家庭,所有的開銷都由她來支付。


  除了在學校學習,甚於所有的時間她都會靠著自己所學的本事去賺錢,她所賺得的錢根本無法購買足夠的資源供她修行,否則也不會如今還停留在先天之境。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還要分出一部分來支持這個家。


  想到此處,牧笙不經有些哽咽,如今他雖然回來了,但面對妹妹,父親被魔族擄走的事讓他難以開口……

  牧珺媱有些奇怪的看著這個人,眉宇間透著幾許熟悉的味道,但略顯誇張的長發與數年間的脫變,讓她很難認出牧笙。


  或許是牧笙那愧疚的神色感染了她,牧珺媱的語氣少了幾分冷漠,但依舊透著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意。


  「這位同學,能告訴我,我父親在哪裡嗎?我已經.……」


  「小媱.……」


  有些沙啞的聲音打斷了牧珺媱的詢問,但牧珺媱卻並沒有在意,「小媱」這個稱呼,除了父親,只有那個早已死去的長兄才叫過。


  牧笙?


  哥哥回來了?

  靜靜地看著牧笙,眉宇間那份熟悉的味道越來越濃,記憶深處的身影漸漸浮現出來,與眼前的人緩緩重合。


  一股極為喜悅的情緒在心中慢慢醞釀,但中間卻夾雜著一絲難以述說的恨怒。


  「哥……真的是你嗎?」


  牧笙張了張嘴,看著神情不再冷漠的妹妹,有些哽咽地點了點頭,他很清楚牧珺媱心中肯定對他有些幾分芥蒂,如果把父親失蹤的消息告知於她,甚至可能讓她對自己產生憎恨的情緒。


  但有些事情,並不是你不想,就可以不做的。


  「父親.……被魔族帶走了。」


  「.……」


  一陣令人心悸的沉默。


  一股微妙的氣氛瀰漫在兩個人之間,即便隔著天絡,也無法減弱半分。


  「你……說.……什麼.……?」


  牧珺媱原本白暫如玉的臉變得有些蒼白,絕美的雙眸顯得有些無神,彷彿丟失了靈魂一般。


  災變四年,前三年的時間她度日如年,好幾次在死亡線上掙扎,三年後父親的到來給予了她支撐下去的力量,可以說父親便是她,一位年僅十六歲的少女在這個殘酷的時代活下去的唯一精神支柱。


  「小媱.……」


  「你說父親被魔族抓走了?」


  牧珺媱毫不猶豫地打斷了牧笙,顫抖的聲音中透露著幾分疏遠的意味。


  「是的,可能就在昨日。」


  「你是什麼時候得知父親在此處的?」


  「五日前。」


  「這幾日你在哪裡?」


  「安家。」


  「.……」


  全息影像消失,昏暗的房間里,牧笙的身影顯得有些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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