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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拜師

  牧笙並不清楚這番話對於安月嬋,甚至對於她的家族來說意味著什麼,在他想來,功法有問題,換一部功法修鍊便是。


  身懷無數修鍊之法的牧笙,並不知道,如今外界,功法何其稀少,一部好的功法對於普通人來說有著多大的誘惑,而那些上等的修鍊之法,更會無數大勢力的覬覦,每當有頂級功法現實,都免不了一番血雨腥風的爭奪。


  如同涅槃真訣這類頂級功法,即使放在那些擁有傳承的古老家族中,也是極其稀有的存在,可遇而不可求,哪會像牧笙想象的那樣,說換就換,當它是大白菜吶?


  安家的確擁有著深厚的底蘊與傳承,諸如涅槃真訣這類頂級修鍊之法,竟有三種之多,但適合女子修鍊的卻只有涅槃真訣,並且因其天生擁有真鳳血脈,修鍊起來事半功倍,僅僅不到一個月便踏入沐垢之境。


  由於一些特殊的緣由,安月嬋獨自離族歷練,卻由於行蹤泄露而遭到追殺,安家雖然勢大,卻也得罪了不少別的勢力,僅因一個月前為了爭奪涅槃真訣,便同時與數個龐大的勢力交惡,雖然表面上並不會大動干戈,但私底下少不了施展一些鬼蜮伎倆。


  雖然家族裡還有上等的修鍊之法,但如何與涅槃真訣相提並論?她是家族的鳳凰,足足四年沒有修行的她便是由於沒有頂級的修鍊之法,否則她早已踏入先天或超凡之境,何至淪落於此?

  在兩個月前,家族得知了蓮鳯山深處流光溢彩,似有頂級功法出世,為了這家族中唯一的真鳳血脈,族中幾乎傾巢而出,經歷了近數十日的爭奪才取得這篇修鍊之法,為此損耗了家族中無數的力量,好在上天眷顧,所得功法似乎是為安月嬋量身定做一般,與其體內的真鳳血脈相輔相成,進步神速,可以說是禍福相依,天眷鳳女。


  但此刻安月嬋有些委屈,這種情緒幾乎不可能出現在她的身上。


  身為安家數千年來唯一位身負鳳凰血脈的她,自幼生活於遠離世俗的家族之中,自從的了她的血脈天賦之後,孩提之年便開始習字讀書,被迫與滿屋的古書打交道。


  每天要做的事情便是讀書、背書、回答,然後再讀書。


  睜眼醒來,看的的便是書,迷迷糊糊閉眼沉睡的最後一刻,看得到的也是書,她的小床一直都是乾乾淨淨,因為她睡覺的地方是鋪滿古書的小屋。


  當別的孩童上學之時,她在屋中讀書,同齡之人嬉戲玩樂,結交摯友之時,她卻因為背錯而受罰,這是她第一次感到委屈。


  春去秋來,她沒有見過春天的花,只聽過夏天的雷,秋天的楓葉存在於書中,冬雪越不過屋門前那座厚厚的書山,落不到她的身上。


  從小便有人告訴她,將來她會是了不起的存在,無數的人都會仰望這她。看了看自己幼小的個子,並不高呀,她不懂為什麼別人需要仰望她。


  她讀的書比大多數人吃的飯還要多,卻不知道什麼是電影,什麼是汽車,因為她的世界里沒有,所以她不知道,而書,就是她的整個世界。


  隨著九星的降臨,十三歲的安月嬋告訴自己,這才是真正屬於她的世界,然而事與願違,家族中僅有的兩種頂級修鍊之法都排斥著她,這是她第二次感到委屈。


  十七歲幸得功法的她不到一月便踏入修行之境,令人所有人側目,卻在外出歷練之時遭遇追殺,雖然得人所救,但這個奇怪的人卻告訴她,她會死的。


  安月嬋非常的生氣,她很也少生氣,但聽他的話又覺得很有道理,並不像信口開河的樣子,所以她第三次感到委屈。


  委屈,自然要哭,這無關於處境。
……

  看著眼前梨花帶雨的安月嬋,牧笙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有些尷尬地抽了抽嘴角,這著實讓人很難靜心修行啊。


  畢竟只有十七歲,且涉世未深,感到委屈自然忍不住落淚,她發覺自己這十幾年來做所的一切有些可笑,她覺得對不起那些用生命換來這本功法的族人,她認為她的命不好,將來也不可能成為什麼了不起的存在,既然如此,哭一哭又有什麼關係?

  但牧笙卻以為他又說錯了什麼,逐字逐句的回憶一遍先前所說的話,也沒有發現什麼問題,有些焦急的撓了撓頭。


  通古博今的牧笙畢竟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如何能猜到面前少女如此複雜的想法,慌忙道:「你先別哭.……換一種功法自然就不用死了。」


  聽到這句話的安月嬋感覺更加的委屈,哭得也越發厲害。


  或許是因為少女說話的聲音極為好聽的緣故,耳邊的哭聲竟然絲毫不讓人覺得心煩意亂,只不過這樣哭下去終究有些不妥,呆若木雞的牧笙覺得知識也並不是萬能的,倘若有個讀心術問題便能夠迎刃而解了。


  低頭想了想,牧笙起身來到安月嬋身邊,彎腰伸手想要安撫一下,卻害怕把氣氛弄得更加尷尬,收回了伸到半空的手,轉身貼著她背靠著巨樹而坐,輕聲道。


  「我能重鑄涅槃真訣,使你修行,若你信得過我,可否……」


  還未等牧笙說話,耳邊的哭聲戛然而止,似乎剛才並沒有人哭過一般。


  牧笙怔了怔,便聽到安月嬋急切的說道:「我信你。」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只能相信你,如果你真的能教我,我都答應你。」


  轉頭看向身邊,卻發現安月嬋也正看著她,那雙令人炫目的眼眸里透露著天真和堅定,擺了擺手,隨意道:「只是見不得女孩子哭而已,既然你信我,我自然會幫你,若真想報答於我,等離開這裡,幫我找到家人便可。」


  安月嬋低頭抹了抹淚,雙手抱膝,下顎抵膝,眼睛彷彿能夠穿透迷霧,看向很遠的地方,似乎在回憶著什麼。


  「我從小便沒有朋友,身邊只有書,也很少與人交流,除了那些自認為學識淵博的老頑固,我每天的生活便是讀書、讀書、讀書,因為我是家族的鳳凰,是唯一的希望,將來必定會成為了不起的存在,我沒有選擇的權利,家族裡每個人都在努力,所以我只能讀書。」


  「雖然書就是我的朋友,我的親人,我的世界,但我總覺得缺少點什麼,似乎我的生活並不完整,我有過許多名義上的老師,但他們並不把我當做學生,而我,也並不把他們當做老師,他們只是.……一本書。」


  安月嬋的眼神深處似乎有些東西在醞釀,自顧自地說道。


  「就如同我族人常說的,我將來會是一個了不起的存在,但是牧笙,你現在便很了不起。」


  「為何?」牧笙有些不解的問道。


  安月嬋轉過頭,甜甜一笑,說道:「你只是尚未踏入修行,甚至連淬體都只能算個半吊子的普通人,卻能帶著我逃脫修鍊者的追殺,算不算了不起?」


  牧笙有些無奈的攤了攤手,解釋道:「那只是湊巧。」


  安月嬋依然笑意嫣然:「一普通人僅憑肉眼便可知曉我的修鍊之法,甚至一語道破其中的利害之處,這也是湊巧嗎?」


  牧笙想了想,說道:「我只是……看到的東西比較多,比一般人多知道一些罷了。」


  安月嬋微微前傾,眼睛睜得大大的,認真說道:「能夠讓我修行涅槃真訣呢?這可是最為頂尖的修行之法,就因為見不得女孩子哭,便可隨手重鑄?這可是華夏聖城書院那些老古董和墨家的『先知』墨攸都辦不到的事,但你……卻能信手拈來,或許對你而言,這並非多麼了不起的事,但對我來說,這便是世間最了不起的事了。」


  牧笙剛想繼續解釋,卻見安月嬋整個人都貼了過來,兩個人之間不足三寸之距,略微調皮的說道:「牧笙,我三歲便開始讀書,如今已是十四餘年,你是要欺負我讀書讀的少,好騙嗎?」


  牧笙沉默,他不可能把自己的秘密暴露出來,所以他只能沉默,那些用來哄三歲小孩的話的確……是廢話,看著近在咫尺帶著人皮面具的少女,她的眼睛就像會說話似得,一眨不眨的看著牧笙,似乎在說:你繼續裝,不要停,我看著哦。


  牧笙有些不自然的將頭撇向一邊,想了想,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這個世界一樣。」說完便準備起身坐到一旁。


  一隻纖細如玉的小手緊緊的抓住了他的衣袖,緊接著是第二隻手,安月嬋側坐在地上,身體前傾,雙手攥著他的衣袖,眼睛里似乎有東西在轉動。


  「牧笙,我的秘密,可是全部都告訴你了。」


  安月嬋低聲說道,臉上帶著可憐兮兮的表情,彷彿一個被負心男子拋棄的柔弱小姑娘一般。


  牧笙抓了抓頭髮,轉頭無奈道:「你到底想要如何?」


  聽到此話的安月嬋緩緩低下了頭,似乎不敢看他一般,心裡卻默默想到,那些書上寫的東西,看來並不是一無是處。


  「我想拜你為師。」


  「啊?」


  「我想拜你為師。」


  「.……」


  看著無語的牧笙,安月嬋輕聲解釋道:「可能對於你來說,這只是舉手之勞,可對於我,甚至我們家族而言,這便是未來。」


  頓了頓,看到牧笙沒有說話,便繼續說道:「從境界劃分的問題便可以看出,你應該一直生活在這片叢林深處,對於外界並不知情。我並不想欺騙於你,頂級修行之法在外界可以說寥寥無幾,為了爭奪,可以說父子反目,兄弟殘殺也是家常便飯。」


  「若你不願收我為徒,那便是於我有大恩,但我卻並幫不了你什麼。但若你收我為徒,師父授予弟子功法,那便是天經地義之事,我便可泰然受之了。」


  說完,安月嬋鬆開了雙手,站起身來,細心而專註地理了理衣角邊的褶皺,輕輕拂去塵埃,打理了一番凌亂的黑髮,隨手摘取臉上的面具。


  一襲青衣,兩抹秋水若星辰,唇似丹杏朱紅,緊緊抿著,肌膚晶瑩如玉,帶著清氣,若有若無的書香之氣更添幾分傾城。


  雖說牧笙在三千世界見過無數絕色,但當畫中之人站在面前,依然讓其一陣失神,安月嬋認真的看了牧笙一眼,然後便緩緩拜倒在這片由雜草鋪成的地面上。


  四周白霧繚繞,雜草叢生,無數巨樹林立,此景談不上美,也不能說多差,沒有風,一切的都顯得很安靜,一個略微失神的少年面前拜倒著一名如畫般的少女,這卻是很美的。


  回過神來的牧笙直起身體,將她扶起。


  安月嬋說道:「謝謝師父。」


  牧笙想了想,有些不太習慣地說道:「若出去你如此稱呼,怕是你族人會不解,我們年齡相仿,你喊我牧笙便可。」


  安月嬋笑了笑,不在意道:「這個我會向族裡解釋的,師父。」


  牧笙搖了搖頭,輕聲道:「我不想站的太高,我現在太弱了,保護不了自己。」


  安月嬋聞言怔了怔,笑容微斂,認真道:「明白了,先生。」


  牧笙暗贊了一聲,這個別有韻味的稱呼在不同人眼中有著不同的理解,自己這個小徒弟很是機靈,也就不再糾結,忽然想起一事,認真的問道:「對於那些追殺你的人,你了解多少,你的族人是否得已知此事?」


  安月嬋有些擔心道:「方才那些只是搜查探路之人,真正動手的必然皆為修行之人,如若再次遭遇,只怕是難逃一死。族人應該正在趕來的路上,恐怕需要拖上一段時間才能獲救。」


  對此牧笙似乎並不意外,倘若僅僅幾個淬鍊巔峰的人便想要抓住月嬋簡直是痴人說夢,而出手重傷她的應該就是那唯一一位沐垢巔峰的人。


  在這種環境之下,若僅僅少數幾個人,他還可以利用魂力屏蔽感知與迷霧的掩護逃脫,但如果追擊之人過多且都是修行者,憑藉著地毯式的搜索,除非他們逃往叢林深處,否則只能與之交手突圍。


  處境似乎不容樂觀,牧笙閉眼思忖了片刻,看著有些身邊有些擔心的小徒弟,笑了笑,說道:「無須擔心,只要不遇先天,必定保你無憂。但首先,我先要教你涅槃真訣的修鍊之法,你可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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