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人渣雪原現形記

  「我叫saber。」


  換成另一個玩家聽來，這是一句無論如何也聽不出毛病的話。簡練而直接的，就是道出自己的id。


  對雪原來說，本當亦是如此。只是，怎麼說，NERvGear大量湧入模擬信號的穿越感，愣是把一般意義上的『軍刀（saber）』，與另一個異世的saber聯繫了起來。


  懷著必須要承認的神經質，雪原並不急著開口，而等著眼前的『亞絲娜』繼續她的發言。


  「滴——」


  雪原的表現讓少女略微皺眉，右手抬起複又下划，組隊的申請跳出，這讓雪原訝然，區別於亞絲娜的中短栗色馬尾看來就像是給予了少女一樣的乾脆。


  既然沒有將其準確描述的語言，就把參考答案一併給出。


  直接到非人的邏輯，令一個月來帶著假面示人的雪原觸及了一絲不同，微微一笑，點選了「YES」，『參考答案』的密封被拆開。


  ceba。這才是少女的id。雪原不知道是不是該感謝霓虹人糟糕的發音，但至少此刻，用這個理由自欺欺人，還是足夠用的。


  沒事人一般的伸出手，雪原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先前的狐疑與失禮。


  「既然id在那，我就不復贅言了。請多指教。」


  禮儀性的搭上少女的手輕輕一握，雪原又適時的提出了自己的疑問：「不知ceba小姐是.……」


  「我要成為你的專屬鍛造師。」


  饒是雪原的察言觀色讓他知道，眼前的少女可能擁有著這死亡遊戲下被死亡壓迫的了無生存空間的坦率，雪原還是被少女的發言嚇了一跳。


  猶然強忍著幾欲變動的表情，雪原勉強保持著平靜。


  「你一開始就知道我是誰？」


  「知道，這孩子告訴我的。」


  依舊十分簡潔的對白，讓雪原既是明了又是疑惑。雪原可以不帶自誇的說，『SAO』想跟自己搭上關係的人可以從起始之鎮的傳送門廣場，排到東七區的教堂。那麼少女知道自己就是『SAO』第一人找上門來就不是那麼另類了。唯一的不解在於————


  雪原調轉視線，神色複雜地看著至今一直乖巧的做在ceba大腿上的小女孩。


  Yui-MHCP001，如其名MHCP（Mental-Health-Counseling-Program）一般，是『SAO』負責維護玩家精神健康的諮詢用AI。其最為直接的職能：管理、護理『SAO』玩家的精神狀態，自茅場晶彥那日的說明后，便以被禁止同玩家接觸的形式實質性的終止了。按照『原本』的軌跡，在逐漸儲集的程序錯誤中崩壞的結衣，此時應該還是一個完整健全的AI……

  沒來由的，雪原在心底里認為，結衣是來找自己的。連帶著，一個月前的夢，在雪原像是被蛇勒住脖頸的厭惡感覺中，變成了被肯定的部分。


  失去了意識，失去了所有的記憶，而又有著不凡的能力。眼前名為結衣的小女孩，跟自己又是何等的相像。


  念及於此，雪原看向結衣的目光愈發柔和起來。


  在剛剛的描述中，所謂的世界的妖精可不是說笑，結衣的精緻確實照應了『不是人才能漂亮的不像人』類似的話。身為維護玩家精神健康的AI，當然不可能是一副猙獰惡目的樣子，不然也不用諮詢了，玩家估計直接就被嚇出個好歹來了。GM與『SAO』世界無時無刻進行著的數據交流，更是讓結衣周圍縈繞著名為『親和力』的氣息————


  其實雪原不知道，『神』Cardinal-System維持『SAO』全程無BUG運轉所處理的天量數據，本身就會產生微量的信息錯位，而玩家中有潛質成為異世居民的，才能察覺到時刻存在的數據微調。


  有那麼一瞬間，雪原陡然升起了一種佔有慾，獨屬於穿越者的佔有慾。


  ————基於開了上帝視角就是污染了自己所有的人際關係這樣的價值觀，雪原目前為止的行動，古板得簡直不像一個穿越者。既沒有在桐人身上找存在感，好不容易親近點的亞絲娜還直接委託給了希茲克利夫。唯一讓人能聊以慰藉的，恐怕就是哥德夫利他們拉起的一票『龍套』了。


  但是，結衣是不一樣的。雪原打心裡不願意就此放手，也沒那心理障礙，從桐人手裡『搶』下結衣。


  最為關鍵的是，結衣是GM許可權擁有者。


  桐人不能善用這力量，也唯獨這次，桐人的劍，無法保護，從『神』的手裡，保護結衣。


  「這孩子的名字，是什麼？」


  目光遊離在兩個少女之間，雪原不用聲色的說道。


  「Yui。」


  ceba這回學了乖，嘴型變幻極慢，清晰的吐出了構成結衣名字的音節。


  得了由頭，雪原竭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親和一些，朝著結衣笑道：「小結衣，你認識我？」


  眨了幾下眼睛之後，黑色的眼瞳染上了濕潤氣息，精靈一樣的小女孩，微微張開了她有些蒼白的嘴唇。


  「我……你的東西……還你……」


  聲音斷續的有如銀器敲響般夢幻而美麗，吞吞吐吐的樣子，對這個小女孩似乎都是一種痛苦。


  「我的東西？」


  雪原瞠然，一瞬間，本已處於超標數目的信息湧入，陡然像是開閘的洪水，NERvGear以不科學的頻度釋放著心跳的模擬信號。


  直覺告訴雪原，結衣所言不虛，自己有東西在結衣那裡。


  還是不好的東西，壓得這個世界的精靈如此痛苦的東西。


  「既然是我的東西，那就麻煩小結衣了。」


  正了正坐姿，雪原有意無意的撇開了ceba。


  多一個專屬的鍛造師雪原自無不可，以雪原的實力，也不至於虧待為了自己捨棄相當多的生存能力的人。更別說ceba還是一個長相相當精緻的少女。


  只是，授柄於人該有的怨氣，還是有著一定存在的。


  「東西.……很多……還不了.……」


  小傢伙歪著腦袋，似乎是思考了一會兒，復又口齒不清的說道。


  ————因為我嗎？

  雪原內心黯然，一個月的時間，大有改觀的玩家精神狀態產生的程序錯誤，看來是遠遠不如自己對結衣的影響，這種程度，都快稱得上是『污染』了吧？

  「沒關係哦，結衣，以後就跟我一起吧，你跟我一起，東西就算還我了哦。」


  臉上浮現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雪原說著，又撓了撓頭，「稱呼的話，叫什麼都可以。」


  雪原從頭到尾也沒說自己的id，ceba也默契的沒提。那麼對極有可能無力用id稱呼自己的結衣，雪原也就不必要冒著引起騷動的風險讓結衣這麼叫自己了。


  「爸爸.……」


  果不其然，結衣選擇了意料之中的稱呼，雪原滿意地點了點頭，結衣這麼乖巧的孩子，是多少喜歡小孩的人內心的模板啊，多來幾個，雪原也不會因為自己不大的年齡而拒絕。


  見雪原接受了她，結衣難得的露出了笑容。整齊的秀麗劉海下充滿風情的黑色眼眸也亮了起來，整個人都如同活過來的人偶，多了些許生氣。


  然後，結衣帶著這孩童般的天真笑容，又向著ceba伸出自己的小手，元氣滿滿的喊道：

  「媽媽。」


  「嗯？」


  驚詫的聲音同時響起，ceba的表情卻不像是常人遇到這種事情該有的反應。


  而雪原，則是因為在剛剛那一瞬間猛的扎進自己懷裡的一團棕色的嬌小事物。以及————


  「人……人渣————！！！」


  像炸毛的貓一樣的發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