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幽涼之黃巾爭
中了審配「奸計」,無論是伏泉,還是皇甫嵩都無心逗留鄴城,翌日,便繼續行軍。大軍北上,離開魏郡,進入巨鹿郡,過了數日,終於到達下曲陽縣城外的漢軍大營。
自董卓治罪,漢軍軍營實際最大將領,原本的副將護烏桓中郎將宗員,率領一幹將領出營迎接新任主將皇甫嵩和副將伏泉,主要將領包括盧植的幽州系、本地的冀州系、董卓的涼州系及京都五校士和天下諸郡兵。
踏入軍營,與各部將領一番相互熟識后,伏泉便察覺有異。其中幽州系的將領滿身輕鬆,似乎知道皇甫嵩是主將,也無太多畏懼之心,而且幽州系的一幹將領內,伏泉並未見到公孫瓚其人,甚至他在幽州為官時,所知的有名將領,竟然全然缺席此列,問明緣由,皆言軍務纏身,不便前來,著實透著不少古怪。
終究,如果其他幽州系將領未來,伏泉還能理解,可是公孫瓚不來,這可就太奇怪了。畢竟,說到底,公孫瓚還是自己故吏出身,就算和自己有些矛盾,而且他軍務再纏身,但最起碼也得派人來和自己道個安才是。
這可是一點兒都不符合歷史上,那個成為北方梟雄前,十分注重名聲,為送犯罪的故主,在自己祖墳面前,喊出「昔為人子,今為人臣,當詣日南。日南多瘴氣,恐或不還,便當長辭墳塋」的公孫伯珪啊!
至於其餘各地兵馬將領,明顯比幽州系好多,首先精神飽滿狀態就不一樣,見到已經成名的皇甫嵩、伏泉二人,都顯得更加精神。特別是涼州系將領,見了皇甫嵩后,雖然前番在董卓指揮下,累戰不勝,但是依舊有股邊兵的銳氣尚在,顯然其志未衰。
見此,伏泉根據前番所得情報,這才恍然,恐怕幽州系兵將如此,還是和董卓替換盧植,而如今皇甫嵩替換董卓不無關係。
如果替換董卓的是其他人,不是皇甫嵩,哪怕是像朱儁那樣的南方人也好,恐怕幽州系將領都不會像今天這樣,如此無所謂,完全不在意這是軍中一樣。
畢竟,皇甫嵩和董卓都是涼州人,就算朝廷換了主將,對於幽州系的將領而言,即使平定了冀州太平道黃巾蛾賊,他們依舊沒有太多功勞可分,自然,不會對皇甫嵩這新任漢軍主將有太多好感。
想必,這也是皇甫嵩進了軍營以後,見到幽州系諸將樣貌,甚至大半幽州系將領缺席,並未動怒的原因,實在是動怒了又如何?盧植一事冤屈甚大,皇甫嵩自己也盧植也有交情,自然不敢過分逼迫其舊部,更何況,這件事情,從一開始,涼州人就理虧,只要現在幽州系兵將不在軍營鬧事,恐怕涼州兵將都謝天謝地了。
宗員乃是荊州南陽人,南陽宗氏亦為當地大族,祖輩那是開國大將宗佻,是當年隨光武帝劉秀突破新朝大軍重圍的昆陽十三騎之一。而宗佻之弟宗廣,在世祖光武即位時期,任尚書令,此後家族依靠祖輩餘蔭,紮根南陽,教育族中子弟經學武略,世代將相名臣不絕。
卻說皇甫嵩被領到了中軍大帳后,拉著宗員之手,笑著說道:「將軍辛苦,軍中諸般事宜,皆難為將軍!」
護烏桓中郎將宗員聞之一愣,隨即明白過來皇甫嵩何意,只能苦笑搖頭回道:「盧中郎一事,朝廷處斷不公,北方諸兵將這般,已是克制之極,望皇甫中郎勿怒。」
盧中郎自然就是盧植,宗員知道,皇甫嵩此言,卻是因為他在董卓領兵及被罷免時,將軍中的幽州系兵將彈壓住,沒讓他們因為盧植治罪一事,鬧出嘩變等大事。畢竟,這種信任主將被無端迫害的事情,最容易使得這些為主將賣命的兵將,走入不歸路,而宗員作為盧植之後,最大的幽州系將領,能壓制住幽州軍兵將,其中辛苦,懂兵之人皆知,更何況,宗員還是幽州本地將領,而是南方外地將領,能將本地的幽州兵控制,這份能力值得皇甫嵩答謝其人。
皇甫嵩之後也是嘆了一口氣道:「此中緣故,孤已盡知,盧中郎必將救之!」
數道敏銳的目光在皇甫嵩話語落下后,不斷掃視他身上,伏泉在皇甫嵩一側,都敢感受到其中的炙熱,夾雜著疑惑,似乎還有一絲的憤怒。
伏泉隨著目光方向望去,卻是見到那是從在場所來的幽州系將領中傳來,殊為詫異。大概,他們也是在為皇甫嵩拿了原本屬於盧植的功勞,而感到憤怒,又為皇甫嵩剛才所說他將要救盧植而感到炙熱和不解疑惑。
當然,具體皇甫嵩,將如何解救盧植,調解軍中幽州系兵將氣氛,伏泉不得而知,反正軍中諸將一番結識以後,皇甫嵩便令各部還歸本部,待皇甫嵩和伏泉所帶兵馬休整完畢后,再行進攻。
一番休整,兩日後,皇甫嵩下令各部將軍於中軍大帳集結,討論平賊大計,伏泉趕到中軍大帳時,略顯詫異,卻是因為這兩日里他基本沒見到的公孫瓚等幽州系主要將領,皆在營中。
見伏泉進來,公孫連忙向其行禮,伏泉坦然受之,也並未說什麼客氣話,故吏向舊主見禮,這是大漢官場常態。除非你是皇帝,否則,壞了禮數,那就是將要面對天下眾人的悠悠之口,自壞名聲,而向後來董卓殺了自己故主袁隗,便是破了大忌,讓得他從一開始在輿論上就敗給了關東的黨人士人。
之後,伏泉稍稍安慰公孫瓚,靠著自己記憶,坦露盧植沒事,記憶里,盧植一直活到了劉宏死後,所以他肯定無事。
公孫瓚對此只當伏泉寬慰,並未流露太多高興,之後,便為伏泉引見,認識這幾日里,伏泉並未見到的幽州系的諸位將領。
除了原本在幽州,伏泉見過的將領以外,大多數將領他都是一掃而過,原因為何,卻是他們都是歷史上籍籍無名之輩,值不得他多留意。如果這些人,真有因為時運不濟,而被歷史埋沒之人,以後總會有機會可以看到的。
在這之中,伏泉還遇到自己麾下兵將的親屬,如他的老部下蓋援、易固、田猛等人的族人。這些人見了伏泉,卻是異常親切,也很恭敬,大概是和他們有著一層淵源,雖說那些老部下,因為能力問題,都被伏泉放置在別軍,也都未進入到如今伏泉軍中的頂級,但畢竟有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所以伏泉還是和他們聊了不少。
不過,待公孫瓚介紹到一個名叫徐榮的幽州將領時,伏泉才留意正視此人。想來,這位就是傳說中先敗曹操,后敗孫堅的大將,可惜,也是時運不好,此番,若有機會,倒是可以納入自己帳下聽命。
徐榮年歲已過三旬,軀體粗壯,臉如紫銅,留著一撇長須,身上散發著一股冷若冰霜的沉著氣息,一看就是拙於言行之人。通常這種人,都有一定的才能,他們更願意埋頭做事,聽從上官命令,最好的完成任務,這種人不善於勾心鬥角,是每個君主都頗愛的人才,難怪他能在王允那老陰謀家清算下,免於一劫。
「都鄉侯、左中郎將至!」
隨著中軍營帳外,漢軍兵卒一聲大喊,皇甫嵩手持節,走入營中,眾人按照官職,依次分列左右。
一番客套虛禮后,皇甫嵩直接進入正題,下令明日起兵,大軍放棄董卓計劃,率兵繼續使用盧植所留計策,圍攻廣宗縣城,先破太平道黃巾蛾賊首領,「大賢良師」、「天公將軍」張角部,將黃巾蛾賊的希望滅除,之後再克下曲陽城,攻打張角弟,「地公將軍」張寶部。
這番提議,有人贊同,自然有人不贊同,贊同者原因很多,有盧植計策很好,也有想用實施盧植計策,來挽回功勞的。而不贊同者,原因卻只有一個,因為這是全盤否定董卓的計劃,使得現在董卓走後,他們一切努力都化為泡影,當然,這些人只有那些被董卓從河東和涼州帶來的涼州軍兵將。
「皇甫中郎此言何意,董中郎所留計策甚妙,只需依計而行,克拔下曲陽城,何需轉道廣宗?盧中郎……」當下,便有一少年人,用涼州口音十分紈絝的喝道,伏泉循聲望去,這人卻是他熟人,他正是昔年征討鮮卑時,自己認識的涼州少年武將才俊之一的胡封。
「胡鬧!住口!」不過,胡封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身邊一個長相不算英俊,卻十分有威嚴的中年漢子喝罵。
隨後,那中年漢子向皇甫嵩請罪道:「邊地之人,不識禮數,望皇甫中郎勿怪!」
只是這人話語里,卻並未有太多責備的語氣,卻是十分令人疑惑,而且他說胡封出身邊地,這也不是在變相的說皇甫嵩這個同樣出身邊地的人,不知禮數嗎?
細細看之,這人其實還有幾分模樣和胡封相似,就是身上那股戰場的殺氣,從裡到外,油然而生。胡封這所歷戰事不多的少年屯長和其相比,顯然太多幼稚,這人乃是李傕,董卓舊部,伏泉第一次見到時,心裡也是暗道,果然外甥有時候長得像舅舅,可不是隨便亂說的。
明裡喝斥,暗裡支持,涼州人拆涼州人的台,實在讓人難以理解。
冷場!
氣氛極度尷尬!
大漢名將竟被一少年軍官反駁,而那少年,卻被其舅舅明為訓罵,其實卻是在袒護,這可是頗有舅甥二人,合夥打臉主將的意思。
最令人感到不解的是,這主將皇甫嵩,卻是和他們一樣,都是出身涼州,現在涼州人卻打涼州自己人的臉,這可是讓在場不少兵將產生了看戲的意思。
皇甫嵩臉色冷清,他雖然早就想過自己下此令,會讓軍中涼州諸軍不滿,只是沒想到這些涼州驕兵悍將,會這麼猖狂,一時間難以接受。
在他看來,以他的叔叔「涼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規的名聲,即使自己做出了有悖於涼州軍利益的事情,這些涼州兵也會明白自己以大局為重的意思,幫助自己作戰。雖然最後涼州兵將所得到的功勞收益,會少一些,但是早點結束戰事,大家立了功勛,回家安居樂業不更好?
然而,出乎意料,這些涼州兵可不領情,或者說任何一個兵將都不會領情,都不會希望自己的到手的功勞會少大半。
正當皇甫嵩準備喝斥李傕、胡封這對舅甥時,早得到皇甫嵩示意,直到大軍作戰計劃,這才願意入營的幽州系兵將,卻是提前出言為皇甫嵩助威。
「董中郎之計,已有明證,大漢天下精銳,圍攻下曲陽城,兩月不克,此等計策,比之盧中郎之計,相差甚遠……」
只見,公孫瓚一臉恨意的出列反駁,然而話未說完,便聽胡封直接打斷喝道:「若非爾等,今日下曲陽城早當破之,如何會如此?」
「豎子!再敢胡言,吾必殺爾!」
「來就來,真當吾涼州兒郎,怕爾『白馬長史』之虛名?」
「爾……」
……
「住口!中軍大帳重地,再喧嘩者,軍法從事!」
……
營內,陡然之間,火藥味漸重,胡封不知是自己本身天不怕地不怕,還是有人刻意授意,和公孫瓚口舌爭執不斷。言語不斷升級,大有一言不合,直接動刀槍之意,不過,最終都被中軍營帳中,臉色鐵青怒氣十足的皇甫嵩喝斥,不敢再有言語。
當然,言語是沒有了,可是眼神攻勢依舊,胡封那一臉少年英雄傲氣,盯著公孫瓚的樣子,任軍中誰人看到,都不得不暗暗誇獎,李傕其人有個好外甥,小小年紀就敢隨張奐出征塞外征討鮮卑,現在更是不慫公孫瓚這早就闖出明堂的大漢邊將。
其中,那些涼州系的將領,見到胡封這般模樣,都是高興不已,對這涼州的後起之秀,更加看重,畢竟,胡封此舉,可是實實在在的幫了這段時間憋屈的涼州人,出了一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