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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父與子

  「燕幕城?」


  郅支單于眉毛一挑,啞聲笑起來,「他終於來了,好極了。你是來讓我頒布命令,對他全城緝捕的?」


  他笑得就像一頭見了鮮肉的狼,對於他這個久居上位者來說,一個大漢第一劍客,足以讓他的胃口大開。


  伊昆搖搖頭,「大單于,不急,只要馬努老頭在我們手裡,燕幕城就不會離開王庭,我們只要守株待兔即可。」


  他語氣極為平靜,這一點也最令單于賞識,不急不躁才是大才。如果換了別人,一想到斷了自己一臂的仇人就在城裡,必然是咬牙切齒神情癲狂。


  郅支單于心裡一陣感嘆,可惜他不是自己的兒子。


  他用衣擺擦了擦油膩的手指,嘴角彎起一個玩味的笑意,「那馬努老頭和燕幕城非親非故,你怎麼這麼肯定?」


  「大單于,被漢人譽為大俠的,也有沽名釣譽之輩,但據微臣所知,這個燕幕城卻是一個真正的大俠,以仁義著稱於世,在口碑上不摻半點水分,而且西行之路馬努老頭對他頗有照顧,所以他絕對不會丟下馬努老頭不管。」伊谷語氣非常肯定。


  「哦,世上還真有這樣的人?」郅支單于笑了笑,「幸好我匈奴沒有這等蠢人。」


  在他的人生信條中,一向信奉的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突然出現個「捨己為人」的人,不僅感到驚訝,也感到好笑。


  大俠還真是個奇怪的物種。


  這種人腦子是不是和正常人類不一樣?他摩挲著下巴,有了探究的興緻。


  「大單于,微臣這次來,是希望從今日起,皇宮大內開始加強戒備,最好請賀拔峰大都尉親自入住宮中,對大單于貼身保護,燕幕城詭計多端,以防萬一。」


  郅支單于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神情變為凝重,「宮中有你和費連銅還不夠?」


  賀拔峰雖然是匈奴第一高手,可是性格過於剛直,最近屢屢惹自己不爽,若不是他夠忠心,自己早就殺了他。所以前一段時間剛命賀拔峰搬出大內,現在又要把他叫回來,還真有些頭疼。


  ……


  對單幹的詢問,伊昆斷然搖搖頭。


  嘶……


  郅支單于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神情詫異和不甘,在他看來,伊昆雖然斷了一臂,但安裝上鐵鉤后,身手反比之前更加狠厲,而費連銅能擔任黑虎衛副都侯自然也是高手。兩人聯手加上大內護衛居然還攔不住燕幕城一人,那他武功究竟高到了何種地步?

  「大單于,據微臣判斷,舉國上下也只有大都尉賀拔峰能和燕幕城一較高低。」


  「好,那你就親自去傳我手諭,宣賀拔峰進宮,從今日起和本單于寸步不離。我倒要好看看那個燕幕城還敢不敢來。」


  說到這裡,突然想到什麼,嘴角泛起一絲獰笑,「伊昆,放話給賀拔峰,若捉到姓燕的,不要打殘更不許打死,穿了他的琵琶骨,等本單于兵臨長安城下,我用鏈子把他遛出來,讓天下人看看,他們的大漢第一劍客,就是本單于的一條狗!


  郅支單于放聲大笑。


  ……


  這時一名侍衛又匆匆進來,說駒於利王子在殿外求見。


  「宣!」單于鼻子哼了一聲。


  伊昆起身告辭。


  在走廊中,一個肥胖的男人領著一個小廝迎面走來,伊昆讓道,側身行禮,「伊昆參見大王子。」


  話是對駒於利說的,眼睛卻不動聲色地瞟向王子身後的隨從,他看得很分明,那隻不過是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年。


  駒於利點點頭,領著小廝大步前去。


  伊昆立在原地,看著駒於利的背影若有所思,這廢材頹廢多年,今天突然有些陌生,身體依舊肥胖如豬,可在氣質上完全變得像另外一個人。最明顯的不同是,雖然貴為王子,以前在人前都是畏畏縮縮,可今天眉目間倒是真正有了上位者之氣。


  ……


  小廝阿力努在殿外就被大內侍衛攔下,只許駒於利一人進去。


  駒於利單膝下跪,「孩兒駒於利,拜見單于父親!」


  「起來說話。」


  」謝單于父親。


  駒於利臉上故意露出羞愧之色,垂頭道,「孩兒無能,不能說服那個馬努亞克,無顏留在王庭,特來向父親和母親辭行。」


  「哦?」郅支單于似笑非笑,「那你要到哪裡去?靠什麼為生?」


  「孩兒願到大月氏草原放羊。」


  「哈哈,放羊?你這麼胖,追得上羊嗎,我看是羊在放你吧?」


  郅支單于仰天打了個哈哈,他懷疑駒於利不過是故作姿態,以博取自己同情,之前自己多次想把這個丟臉貨趕出王庭,他都賴著不走,如今卻主動選擇離開,其中必有貓膩。


  眼前這個人還是一貫喜歡羞辱自己啊,駒於利胖臉抽搐了一下,咬牙頂了一句,「孩兒追不上也要追!」


  這話說得硬氣十足,倒讓郅支單于不怒反喜,看來這小子是認真的。這幾天他似乎真的變了。不僅眼神清明,心志也剛毅如鐵。


  他盯著駒於利的臉,視線一陣迷離,駒於利是他的頭生子,想起二十八年前那個風雪之夜,當駒於利哇哇出世時,自己是何等欣喜若狂,享受著任何一個初為人父的快樂。在駒於利少年時,自己一直是把全部的父愛給了他。


  不過後來閼氏越來越多,孩子像雨後春筍一樣,也越來越多,如今光兒子就足足有二十一個,再加駒於利在大漢做了十年人質,關係早已生疏,而且七年前在他回國時,自己又逼他射殺了漢人妻子,一時間父子視同水火,而駒於利乾脆破罐子破摔,越發不像人樣。整日泡在酒缸里,成為王庭的笑柄。


  那幾年,一提起這個孽畜,就恨不得一刀宰了他!

  郅支單于回過神,溫情和恨意交織在臉上,讓他面目時而溫柔時而猙獰,盯著駒於利半響沒有說話。


  駒於利垂頭屏息,倒是一臉平靜。


  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之後。


  郅支單于終於開口,「好,既然你喜歡放羊,為父就成全你。」


  這一剎那,駒於利悲喜交加,他原以為父親至少會在言語上挽留自己,哪怕假假的也好,也罷,父子間二十八年來最後一絲溫情,就此一刀斬斷!


  他施禮拜謝,緩緩轉過身正要離去,腦後又傳來郅支單于的聲音:


  「利兒,宮中也有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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