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廚娘的榮幸

  都是家鄉味，章立飛有點鼻酸。想起了日日催他回家喝老火湯的阿嬤，脾氣執拗不善言辭卻萬分疼愛他的阿公。那些在炎炎夏日午後走街串巷的小販們用土語喊著的飛機糖和滋味複雜的橄欖，夾雜著南乳和肥肉粒咸甜莫辨的雞仔餅，黑黝黝的淋著煉乳的涼粉，寫滿獨家配方的涼茶鋪里那些苦兮兮的涼茶和用來送茶的涼果，甚至是他幼時夢想開的一片賣冰糕的小小的士多店都復活了，童年的回憶都鮮活的復甦，他彷彿看到自己和小夥伴們穿著涼拖的身影成群結隊呼嘯過街巷，又在日落後阿媽的焦急呼喚中遲遲歸家，從而挨得一頓埋怨。


  遙遠的故鄉，一別千載，恍若隔世，如今復活在眼前鼻尖，小小的北方飯館里。鄉愁，藏匿在味覺和嗅覺中的鄉愁，總是在你毫無防備的時候，來個會心一擊。


  南乳扣肉的豐腴，過油芋頭的酥香；蝦醬空心菜別出心裁的用了朝天椒提味；想要沉迷在童年回憶的時候，芫荽魚片皮蛋湯卻用獨有的清新讓你回到現實世界，太殘忍，又太美好。


  這一刻，章立飛分不清回憶和現實，他不知道司南用了什麼樣的魔法在時空穿梭，抬起頭來，眼底清澈卻帶著濕潤：「司南，謝謝你，這是家的味道。」


  司南感受到章立飛的心情，不再有一絲的戲謔，身為廚娘，還有什麼比此時此刻更美好的褒獎？穿越了時空，回到過去，回到最美好的童年，體會到最美好的回憶，這就是廚藝的最高境界——美好的回憶，無限的憧憬，讓人類於舌尖鼻尖感謝生命的豐盈。


  她收起玩世不恭，面帶真誠的微笑，向著章立飛微微鞠躬：「我很榮幸。」


  這一刻，是廚師和食客彼此的肯定；

  這一刻，是創造美好和體會美好的溝通；

  司南以前還對廚師的身份有所懷疑，現在她感受到了廚藝所能帶來的境界，無關榮耀，無關競技，而是，食客發自內心帶著淚水的感謝。帶著領悟，她意識到自己的路還很長，自己應該是個穿越時空的藝術家，有能復活回憶的魔力，有能創造未來的憧憬，這才是廚娘的人間正道。哪怕只有一個人能吃到感激涕零，自己就有了為之努力的動力。


  章立飛用過這餐，元氣滿滿，他目光炙熱的看著司南：「電腦有什麼問題，交給我吧。」


  司南帶著他回到屋裡，章立飛被老氣橫秋的布局震撼，又被貼牆排開頂天立地的書櫃震撼，他情不自禁的來到書櫃前一排排看過去，口中呢喃：「原來做飯是如此高深的事情……隔行如隔山，我今天真的受教了。」


  司南羞澀的抿嘴，還從來沒有人如此慎重甚至是尊重的看待過廚藝這件事情，大家普遍的認知中，廚子，總是沒有太多文化，不講衛生，修養欠奉的傢伙，卻不知真正的高手，除了手藝，也必須學貫東西，眼界開闊。在她了解的世界頂級廚師中，哪個不是出身優良，精英教育和見多識廣相結合的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