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衣冠塚
從錢琳那出來，外麵的雨已經停了。錢琳不放心，還是拿一把傘給白小雁帶著。白小雁也不再客氣，一出門就撐著，扛在肩上，慢慢地往機械廠走去。
已經快十點鍾了，路上的行人寥寥無幾。黑暗像是隱藏的殺手，鋪天蓋地地在四麵八方窺視著，陰森森的。
白小雁一點也不覺得害怕，她好像對一切可怕的事情都免疫了一樣。不時有小年青朝她痞痞的吹口聲。她白了那些人一眼，麵無表情地繼續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才走到宿舍。
機械廠在這個小城市的西北方向，縱貫全城的一條主幹道盡頭不遠處。遠離城區，這裏附近住的也都是一些普通的菜農。
白小雁租住的是一戶普通人家的小側房，跟主人共一個院子，但不共一個大門出入。所以進出很自由。
這戶人家看她一個姑娘家天天早出晚歸，非常勤快。同時，也沒有看她帶什麽不三不四的人來玩，本本分分，對她也就越發地好了。
每天晚上煤爐封了後，也不拎回家，就放在院子裏，給她用爐子上的熱水。有時，看到白小雁在家，吃飯時，也會盛一些新鮮菜給她端過去。雖然，白小雁一次也沒有要，房東依然殷勤地招呼著。
開了門，放下包包，白小雁像是使完了全身的力氣，一下倒在了床上，就這樣昏昏沉沉地睡著。
突然，她看到有一個人推開門，不聲不響地走了進來。
“誰？”她一驚，卻沒敢叫出聲來。
隻見那個人走到她的床前，緊挨著她坐了下來。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伸出修長的大手，輕輕地撫上她的臉，摸摸著她的長發。
一股無比熟悉的味道傳過來。這是她日思夜想了好久的那雙手，那個感覺，那個人啊！是他嗎？
白小雁一動沒動。那雙手撫上她的肩膀時，她那原本警覺的心，一下子安靜下來。她沒敢動，她還沒確認這是不是夢。她靜靜地躺在那，不自覺地喃喃自語道：“這麽長時間，你都去哪兒了？”
床邊的人沒有吱聲，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人家都說你死了！可是我一直都不相信。好好的人，怎麽說死就死了呢？我不相信，我找了你好久好久。果然，他們都是騙我的，騙我的。”白小雁說完，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
床邊的人還是沒有講話。白小雁看到他繃著臉，定定地看著她，好像她還聽他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你不要再離開我好不好？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說完，白小雁“嗚嗚”地哭出聲來。
她緊緊地抓住那人的袖子，呻吟著：
“你再不來，我都快撐不下去了！”
哭了好一會兒，白小雁以為那個人會像以前一樣，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裏。可是，等了半天，那個人還是無動於衷，隻是把手放在她的臉上，輕輕地拂拭著她臉上的淚水。
以前，隻要她不高興，不管是什麽事，那個人都會一把抱住她，隨她是打他，掐他，還是怎麽的，他隻是緊緊地抱著她，直到她破啼一笑為止。
“平瑤，你抱抱我好不好？你都好久沒有抱我了！”白小雁也顧不上麵子了，可憐巴巴地乞求著。她剛抬起身子，想伸手抱住對麵的人時，隻是她的兩手剛一伸出，對麵的人一下子不見了。
“平瑤，平瑤！”白小雁一下子坐了起來。
屋裏一片漆黑，房間門卻還開著，什麽人也沒有。
白小雁一點也不害怕，她奔出了房間門，來到了院子裏，輕聲地呼喚著：“平瑤，平瑤，是你嗎？”
房東都睡了，院外沒有路燈，院子裏也是一片漆黑。
“平瑤，你別躲了，快出來吧！平瑤，平瑤！”白小雁的聲音低沉而淒厲起來，驚得院子外的一棵樹上小鳥都飛了出來。
白小雁聽到了房東房間裏有說話聲。她安靜地站了一會兒，可是，除了房東的咕嚨聲，其他什麽聲音也沒有。院子門依然栓得好好的。
是夢，果然是夢！
“平瑤，平瑤！我不要你抱我了，你再陪我一會兒好不好。就再陪我一會兒，一小會兒。”
白小雁顧不上關門，趕緊退回了床邊，她還像剛才那樣蜷睡著。雖然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卻不停地眨著，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眼角快速地淌了出來。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輕輕的企求，最後，隻剩下痛苦的呻吟：“平瑤，平瑤……”
等了半天，那個熟悉的味道再也沒有到來，那隻熟悉的手也沒有再撫摸她的臉。白小雁就這樣躺著，直到把自己躺成一個雕塑，也沒有再動一下。
她想起來了，她進門好像沒有關房門，就倒在床上睡著了。
天微亮時，白小雁就醒了。她簡單洗漱一番，找了一件幹淨的衣服換上，就出門了。
經過了幾戶人家後，拐過一座小橋，下到了田野邊的河沿後，繞過河邊的一棵大樺樹，來到了一個避風的地方。那是一塊不大，卻相對平坦的地方，在一棵拇指粗的楓樹下，有一個不大的土堆。土堆的前麵栽著一棵月季。月季花還沒有打苞，看上去像是野外的刺苔一樣。一點也不顯眼。
田野裏看到月季花實在是不平常。
白小雁看到那個土堆，原本紅腫的眼睛，又一次紅了起來。她“撲通”一聲跪在土堆前，低聲嗚咽著。
“平瑤，你去哪兒了！他們把你什麽東西都燒了，也不告訴我你的墓地在哪裏!我隻好把你留在我那兒的幾件衣服埋在這裏，給你做了一個衣冠塚，也好讓我好好陪陪你！”
隱忍而淒厲的哭聲，打濕了而前的泥土。哭了一會兒，白小雁四處看了看，她生怕自己的秘密被人看見。
“平瑤，天亮了。我不能再陪你了，如果，你還想我，就托夢到我夢裏來吧！”
想了想，她又說：“平瑤，昨天我去相親了。我的心給了你，就隻剩下一具行屍走肉的軀殼了。如果人家答應娶我，我就嫁了。你放心，我生不能做你家的人，我死後一定做你家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