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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定山東五

  「來,喝酒!」


  耿仲明大吼一聲,丫鬟們將桌子上個人的碗盛滿了酒。


  李應元端起一碗一飲而盡,朝毛承祿道:「大叔遠道而來,投我大軍,小侄先干為敬,喝了這杯酒之後,咱們都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屆時收攏軍卒,一舉攻下山東。我聽說陝西、山西二地反了二年,高迎祥之流都敢稱王,我自然也要學學朱元璋,還不趁著亂世割據一方?」


  「自然,成大事當其時也!」耿仲明跟上,一飲而盡。


  毛承祿沒有動杯子的意思,臉色有些陰沉的道:「兩位賢侄,毛某人現在心裡亂的很,心心念念都在家小身上。日後王侯不敢多想,只要大元帥將黃龍那廝抓到,給我報了仇,某家就再次多謝大元帥了。」


  說話間朝東方拱拱手。


  耿仲明道:「大叔放心,你的仇就是小侄們的仇,等山東大定之後,咱們就揚帆出海,東江鎮必是囊中之物。」


  蘇白衣淡淡的抬起頭,看了看耿仲明和李應元,平靜的道:「我家將軍今日心緒煩亂,做下屬的只有替他操心了,既然是共同舉事,有幾個問題還請耿先生和李大公子分說清楚。」


  李應元一愣!

  耿仲明也一愣!

  雖說明面上蘇白衣是個參將,也佔據了上首的一個位子,可說到底這桌子上沒有他說話的份。


  所以二人的目光都很不友善。


  看了蘇白衣之後,又都轉到了毛承祿身上,可毛承祿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只是盯著桌子上的飯菜發獃。


  「要問什麼?」李應元的目光一冷,對蘇白衣態度便不怎麼客氣了。


  「事情機密,請驅散下人!」蘇白衣看著耿仲明。


  李應元又道:「這些都是心腹之人,不必避諱!」


  「也可!」蘇白衣道:「耿先生先前跟隨毛帥,便以多智為毛帥所喜,那耿先生不妨給兄弟們交個底,此次李帥帶兵攻打萊州,何時能克?」


  如今叛軍在整個山東作亂,對於半島的百姓來說是個噩夢,但是總體看,他們佔據的城池並不是太多,州府級別的只有一個登州,縣級以下的城池不到十個。


  而現在攻打的萊州,和登州一樣是州府級別,不過萊州卻不是好打的,後世歷史書上記載,孔有德、李九成亂山東一年有餘,從頭至尾都沒有攻克萊州。畢竟除了登州之外,萊州也是重火器聚集地,城頭大炮不比登州少,而且山東人恨死了遼東人,城內軍民官兵一體守城的決心異常強大。


  「這個嘛!」耿仲明黑色的臉稍加思索,對蘇白衣半遮半掩的道:「若是順利的話,三五日便能破城,便是慢一些,最遲一個月可破。」


  「呵呵……」蘇白衣搖搖頭:「我說兩件事,第一,山東人素來仇視遼東之人,此次兵變你們禍害山東不淺,萊州府來百姓定然會協助徐從治竭力守城,所以,一個月內並無攻克的可能,除非城裡的人都是傻子。第二,當初袁可立在登萊練兵,一應糧餉均是從天津衛調配,或者從南方海運而來,登州府內並無一月之糧可以支撐。」


  「蘇將軍想說什麼?」李應元從椅子上站起來,手按著腰間的佩刀。


  「嘿!」蘇白衣絲毫不懼:「我想說,若是一個月之內破不了萊州的話,內外交困,我大軍何以生存?」


  「搶不行么?」李應元厲聲道:「山東有的是富家大戶,一個個挨著宰了,總夠咱們吃上個一年半載。」


  「自然可以!」蘇白衣看著李應元笑了笑:「照李大公子這麼干,咱們半個月之內就將整個山東的人全部得罪乾乾淨淨。可別忘了,如果你想做皇太子,山東可是咱們的根基,沒了根基,和流寇有什麼區別,人數再多早晚有一日也會成為別人的盤中餐。」


  耿仲明無語。


  李應元臉色黑了又黑,有種立即將刀拔出來一刀把蘇白衣的狗頭剁掉的衝動。不過,人家說的也是事實,總不能因為人家說句話就殺人吧?

  咱是好漢,要招撫天下好漢一起起事的,未來可是要做皇太子的,不能一言不合就殺人。


  所以,李應元很快改變了一副姿容,變得彬彬有禮禮賢下士,朝蘇白衣深深地躬身道:「蘇將軍果然是讀書人,眼光就是比咱們這些大老粗長遠。蘇將軍既然能一眼看透我等的虛實,不知道有什麼好的法子?」


  「本將是向諸位討教的,不是出謀劃策的!」蘇白衣又道:「看來很讓蘇某人失望了,那好,還有更壞的消息等著咱們。


  我聽說朝廷一改之前招撫之策,兵部尚書熊明遇已被革職,老尚書張鳳翼力主圍剿山東,此刻已經厲兵秣馬,開始十面埋伏了。」


  「什,什麼埋伏?」李應元問道。


  「第一,堅壁清野!」蘇白衣翹著二郎腿伸出一個手指:「密令登萊以南各州府加重守備,恐李大公子此刻就是想要大掠山東也不可得了。第二,斷其根源,天津港所有船隻禁止下海,福建水師游弋於東海之上,阻斷南北海上糧道,單憑登萊一隅之地,咱們如何養得起三萬大軍?」


  「這確實麻煩!」耿仲明終於開口了,深深的看了一眼蘇白衣,又堅決的道:「不過那又如何?我軍士氣高漲,只要攻下萊州,然後一鼓作氣席捲山東,屆時西結高迎祥,北連洪台吉,雖一時之間無法進軍朝廷,但屯墾結合,足以割據山東自保。」


  「很難!」蘇白衣道:「且不說能不能交接到高迎祥和洪台吉,即便交接上又如何,鞭長莫及遠水難解近渴啊。恐怕大都督還不知道,川軍已經在來的路上,天津衛蠢蠢欲動,京師騰驤四衛營已經駐紮到了吳橋,還有,內閣已經調集寧夏和榆林兩鎮重兵前來,最遲月余,五路大軍齊聚,加上山東百姓潮湧相護,咱們又能撐多久,我猜到時候只有死路一條了。」


  「依照蘇將軍的意思,咱們這次是九死一生了!」李應元問道。


  「錯!」蘇白衣突然站起來,冷哼一聲:「是十死無生。」


  耿仲明臉色陰沉,狹長的眼睛中目光閃爍,皮下肉不笑的道:「蘇將軍太過危言聳聽了。」


  「哼,就是!」李應元不服氣:「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即便正如你所說又如何,咱們手裡控著數十艘大船,最不濟退到海上,北上建州投了洪台吉也不至於十死無生!」


  蘇白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著李應元眼中射出兩道殺意。


  看起來,這幫傢伙也早就知道要玩完,歷史上投降滿清也不是事實所迫,而是早有預謀啊,那就更不能放他們走了。


  「黃龍已然整合了東江諸島,二萬水師嚴陣以待,封鎖了渤海和東海,你如何到的了建虜的地盤?」蘇白衣反問。


  「若真是如此,恐怕大事難成了。」耿仲明深深的舒了一口氣,頗有深意的看了看蘇白衣和毛承祿,狠狠地道:「老賊,你乾的好事。」


  多智如耿仲明,到如今如果還看不出點道道,那他真是白活了。


  「唉!」毛承祿終於嘆了一口氣開口:「雲台,義父一世英名,作為兒子我不能壞了他的名頭,我毛承祿食明之祿忠於君事,安能與爾等為伍?」又無力的看了看耿仲明:「雲台,蘇先生答應過我,若是降了的話,可保我等性命。」


  「好哇,原來你們,你們……」李應元終於明白了過來:「逆賊,逆賊,來人吶,有刺客,有刺客!」


  「啪啪!」錦衣衛起身將整個大廳封死。


  黑暗之中燭光搖曳,耿仲明的臉上青紅不定。


  蘇白衣淡然道:「不錯,蘇某人今時今日近在咫尺,你等的勝算又少了一成。」突然轉身從旁邊錦衣衛懷裡抽搐一把刀放在耿仲明面前,冷冷的道:「給你兩條路。」


  「第一,你自裁謝罪,省的蘇某人將你送往京師受那千刀萬剮之刑!」


  「好!」耿仲明白皙的手掌微微顫抖,將明晃晃的刀子拿起來,問道:「敢問蘇將軍大名,耿某人從軍三十餘載,卻是沒有聽說過將軍的名頭!」


  「雲台,你眼拙了!」毛承祿瞥了一眼蘇白衣:「此乃歸德府蘇白衣蘇大人。」


  「什麼?」耿仲明即便是再怎麼眼瘸也聽說過蘇白衣的名頭,微微一愣之後隨即哈哈大笑,道:「蘇白衣啊蘇白衣,原來竟有這等緣分,服了,我耿仲明服了。」


  「客氣了!」蘇白衣淡淡的說了一句,又道:「第二條路……」


  「先生不用多說了!」


  耿仲明在眾人遲疑的檔口,手中的刀子突然抬起,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刀捅進了旁邊瞪大眼睛的李應元后腰。


  「你,你,你!」李應元滿臉不可思議和灰白之色,渾身顫抖的不像話。


  耿仲明卻視而不見一般,抽出刀子手提刀落,第二刀便砍下了李應元的頭顱,然後朝蘇白衣跪倒在地道:「雲台納此投名狀,願供大人驅策效犬馬之勞,成就蘇子驚世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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