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變數
黑貓只覺得一晃神,就身不由己了。這被幻形妖獸變成貓的軀體,真的是自己的嗎?過去這段時間,它常常自問。但再陌生,痛覺卻是真實的。人在懷疑自己是否做夢的時候,喜歡打自己一巴掌,也是借痛覺給自己最現實的刺激。
這是一種不會欺騙你的感覺。現在,黑貓感覺到了。在它抬頭望向那升入空中的無心木法杖時,視線不由自主的被那光華大盛的月亮吸引去了。
月光,一直是魔法傳說的必備背景。彷彿它那柔和清冷的光芒,便是某個長盛的魔法之光。在它讀過的古暮萊特族書籍上,月更有著特殊的意義。他們不尊崇給予塞維亞拉魔法力量的法咒之神因肯特恩,而一心拜服於月神的足下。
月光是無數魔法傳說中的神秘力量,但月神卻很少被人提及。原因無他,這位神明並未留下過與人恩惠或是災禍的傳說。像這樣的神明,塞維亞拉的神話故事中還有不少。自然,月神在他們心裡也就沒什麼地位。
但古暮萊特族不同,這一族以月神的信徒自居,並敬奉其為唯一的神明。這是一個傲慢且神秘的族群。或許在他們的心中,塞維亞拉的其他人,都是愚昧低下的。但他們連交流都很少去做,所以就連這個想法,也不過是基於神秘的猜測。
古暮萊特族的唯一信仰,他們的文化傳說,特殊的黑魔法,神奇的力量與詭異月色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千年前,與塞維亞拉其他地區斷絕來往聯繫以後,關於古暮萊特族的典籍與珍貴的黑魔法手抄書,依然在大陸其他地方流傳……
黑貓得到的典籍,也不過是其中之一。它的語言天賦極強,對其他人來說天書一般的文字,鑽研數日便懂了七七八八。噬血咒也是從那個手抄本中學到的,試驗時,他還改良過幾個咒語術式,以便用自己的力量也能發揮它的威力。
黑貓對古暮萊特族的興趣不大,但閱讀那手抄本的過程,它還記得。那些文字上並未附著其他魔法,但僅僅是閱讀,便被那散發著令人著迷的氣息所吸引。
過去,有對著月光起誓的騎士,也有與月同飲的東陸詩人。它高懸在空中,便能輕易佔有人的心……
所以這一瞬,它被月光控制住了靈魂,似乎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它甚至一點也不驚訝。只是,隱約之間,似乎聽到有人在喊著什麼……那讓它非常不安,想從中回神。
喚醒它的是痛覺,來自心口的鈍痛,讓它猛地醒神。黑貓的身形一顫,跪倒了下去。緊接著,它便順著視線看到了自己的所在。
一座由魔法光輝構建而成的高台,那些游移在輪廓里的光芒,極致溫柔。它看到透明高台下的灌木叢,以及那些猙獰的魔法陣刻印里,填滿了流動的清輝。
而它的鈍痛將它從這魔法之境里撈出來,讓它清醒的意識到自己的危機。那鈍痛,來自心口,與心臟的搏動相合。它張開嘴,發出了抽氣的聲音。
一把刀扎在它的心臟上,刀尖抵著,還在一點點扎入,血從它的傷口中湧出,染紅了祭神台。那血液順著祭神台的構建軌道,將溫柔的光輝染上顏色。
當第一滴血順利沿著祭神台滴入地面那些魔法組陣時,啟策感覺到大地彷彿有了心跳,而那一刻它開始了微弱的跳動。
那把刀是怎麼扎入黑貓心臟的?啟策只見到那些順著無心木法杖向下流淌的光輝,凝結出了一把近乎透明的短刀,墜入了伊恩的手中。
那個滿頭銀髮的魔法師,以極其虔誠的禮儀,對著那月刀行禮。隨後他的嘴裡開始默念著咒語,啟策聽不清,但他與那些埋葬的專誅記憶產生了共鳴,這場景,這咒語的每一句,他都萬分熟悉。
那是夾雜著讓他恨怒交加的熟悉,而在這翻湧的情緒里,一股冒著寒氣的火焰升騰起來。他的腦海里,一對蝴蝶刀的形狀在慢慢構成,但那火焰達到了頂峰燃燒以後,又化為了魔力,消失得無影無蹤。
專誅的本能在提醒他,使用雙腕的魔力經絡。然而刀已碎,經絡消失,魔力無法轉化為有形的魔法,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啟策聽到了自己咬牙的聲音,就在那時,被魔咒加身月華刀向著祭神台飛了過去,沒有任何停頓,直直扎入了黑貓的心口!
啟策的眼睛猛地睜大,心臟跳動得極快。夢境之中的場景再現,只是換了個人。這一瞬的共情,令他體內魔力流轉狂亂起來,被禁錮在陣中的雙腿驟然感受到了力量!
紫紅色的魔力經絡灌注了全部的魔力,暴漲的光芒掙開了那些魔法陣的力量束縛,如同疾風之刃加身,為他斬斷了層層阻礙!
那魔力經絡並未達到化形為刃的程度,也許是此時的啟策恢復的魔力不夠喚醒它們。但能夠移動,便足夠了!啟策向著那祭神台沖了過去,魔法組陣的光輝一路後退。
他飛躍而起的同時,全神貫注主持著獻祭之禮的伊恩,臉色立刻扭曲。初次代行大祭司之職的伊恩,還不能做到完美無缺,更無法分心。他將這祭神台搭建得如此之高,祭神組陣的覆蓋範圍開的這麼大,都是要以龐大的魔力為代價的。身上的教中寶石已經所剩無幾,他只有這一次機會,將這兩個難搞的祭品獻祭於神。
如果失敗,他很清楚,再想抓住他們可就難了。更別提帶回教中。月神教千年閉鎖,都是為了恢復實力,誰讓他們的大祭司失蹤了,現在也還找不到合適的繼承者呢!
為了護教,大部分人都留在「家」中,每隔一段時間,才會命一些人外出尋找祭品。不說絕品祭品,現在稍微滿意的都少見,很多教眾都拿大規模的「粗食」來代替。伊恩是絕對不認同,也無法容忍這樣怠慢神的。
他在教中沒有朋友,也不在乎信徒的友誼。只要有神,只為了神,他的存在意義便是如此。此行好不容易找到兩個極品祭品,他怎麼甘心讓他們逃脫?
這一次獻祭,不容失敗!而這突破禁錮,沖向祭神台的「祭品」,卻給了他無比強烈的危機感,這是難以吞下的,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