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人有不死
我看到那個經常抱著頭的青年人的頭上，赫然有一個一寸大小的窟窿，不時地還從那窟窿里冒出一些紅的白的。這顯然是個致命的傷口，無論是誰受了這種傷，都會立刻死亡，因為這畢竟是直接擊穿了大腦。
我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我自認為自己的膽子已經很大了，因為總與鬼魅接觸，我對於它們都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可今天這詭異的一幕，卻讓我感到一絲驚悚。用我的陰眼看來，他並不是陰魂，他沒有死，這用醫學、玄學以及其他種種學術都無法去解釋這一幕。他，怎麼還能活著！
「你在哪下車？」我故作鎮定，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什麼顫音。
那個人拚命地想著，可他卻好像什麼也想不起來。一個傷了大腦的人，又怎麼會想起什麼呢？又何況，那不僅僅是傷，都快流沒了……
「師傅，你車停在哪，我就在哪下吧。」青年人小聲地說道。
此時，又是一道閃電，把周圍的一切都照得透明，我車裡的陰魂更加躁動不安。這極陽之力不是它們可以承受的，他們害怕也是十分正常。我不禁踩足了油門，恨不得直接到終點站。可在陰門井村的前一站時，青年人叫住了我。
「師傅，我要下車。」
我急忙停住了公交車，急促的剎車聲在夜裡顯得更加刺耳。
「師傅，這傘我真的能拿走嗎？」青年人低著頭，指著那把傘說道。
我沒有說出話，只是點點頭。他突然笑了笑，拿著那把傘就走下了車。我順著車門看去，那個人並沒有打開傘，卻只是把雨傘合起來拿在手裡，他的衣服已經被淋濕，頭上的血順著雨水一股一股往下流。我看著有些發毛，一腳油門就開到了陰門井村。
離陰門井村特別遠時，我就看到有個瘦弱的鬼差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我知道，這一定是來接我這一車陰魂的。
那瘦弱的鬼差什麼也沒說，直接上車就把那些陰魂一個一個地綁在了一起，他牽著鐵索走在前面，陰魂們跟在後面。此時還有雷聲，可那些陰魂好似不害怕了，沒有在車上時的慌亂。它們很快就消失在我的面前，我知道，它們已經踏上了陰陽路，去往陰司酆都城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啟動公交車，一路上沒有停車。雨滴敲打著車窗，發出「砰砰」的聲響，雷聲漸歇，只留下雨的身影。我一股氣開回了公交車公司的調度室，連雨傘都忘了拿，打開車門就往下走。每次這個時間我回到這裡時，調度室早就是熄燈的，也就是調度員早已下班了，今天倒是個意外，那裡一片通明，顯然還有人在裡面。
我快速奔跑著進入調度室，我剛一打開調度室的門，一個銀鈴般好聽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怎麼才回來？」
我抬頭看去，竟然是宋文果。她坐在座位上玩著手機，手機遊戲的聲音響在調度室里，與外面的雨聲形成對比。
「這還晚？夠快的了。」我拍了拍頭髮上的雨水，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狼狽的模樣。想起剛剛那個不死的人，後背就一直發涼。
「怎麼了？發生什麼了？」她看出可我有些不對勁，便問道。
「沒什麼。」我不想和她說這些，因為我和她並不熟，也可以說，我不信任她。「你怎麼還沒走？你們調度員晚上七點半就應該下班了吧。」
宋文果笑了笑，笑得是那樣的花枝招展，「有人來接我。」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我整理了一下被雨淋濕的衣服，推開門就打算回家。
「車裡不是有傘嗎？為什麼不打？」
我突然笑道：「蘇學士說得好啊，一蓑煙雨任平生。對了，接你的人什麼時候來？」
宋文果關上了遊戲界面，看了看時間，說道：「還有十分鐘吧。」
我又坐回了調度室里，身上感到一股涼意，我打了一個寒顫，又說道：「那我再陪你十分鐘吧，免得你無聊，反正我也沒什麼事。」
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得有些心機，我只是想更了解她，更了解她和宋師伯的那個「以後的事」。
「好啊。」
我看著她，心裡竟然生出一股暖意，可能是笑容會傳染吧，「你家裡幾口人？」
「三個啊，我家就我一個孩子。」
「你也要做一個陰陽先生嗎？這個活可不是個好差事。」
宋文果勉強地笑了笑，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是這個笑容，「我家就我一個，我爸爸也沒有徒弟，只能傳給我。不過……我也只是學之一二。」
我點點頭，繼續說道：「你也去降妖除魔？一個人？」
「不，我這個本事還不能去做那些。你呢？怎麼來這裡的。」
我當然知道她是問我怎麼給陰司開車的。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傳入屋裡也並沒有變小多少。我也是勉強笑了笑，對她說：「我啊，稀里糊塗就進來了，可能是命吧。」
宋文果捂著嘴突然笑道：「怎麼啊？你還信命？」
「信也不信。」
我其實是不信的，在我的觀點裡，命運這個東西都是自己創造的，相信與接受命運倒是很被動，也很消極。可有時候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很多事，就好像是特意安排的一樣，很容易讓人相信那就是命運的安排。
「為什麼？到底是信還是不信。」
我沒有回答她，因為這個問題曾經也有一個人問過我，我也回答不好。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生活是自己的，都需要自己去一步一步走過。
外面傳來一陣引擎聲，隨即調度室的門就被人推開了，同時進來的還有秋雨的氣息，有些哀傷也有些凄涼。推門的是一個身穿西裝的男人，他的身材很高很勻稱，長得也是十分帥氣，他收起了黑傘，看都沒看我一眼，徑直走向宋文果。
「果果，為啥非得來這裡上班，在公司多好。」那個男人皺著眉說道。
宋文果看到他后，開心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拉著那個男人的手對我說道：「劉順，這是我男朋友，他叫余程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