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或為局中人 更羨有所知
佛陀，便是佛祖未有億萬信徒之前，覺悟真理后的稱呼，中州人士一般不會如此稱呼，所以三藏才有此一問。
三藏又道：「想來施主也是一方大能了。」
濕婆此刻面帶微笑：「大師倒也說得不錯，但細細說來，我之天竺又非此處天竺。我之天竺，那佛陀覺悟真理，苦行修道；而此間的佛陀卻已經教化萬民，吸納了無數信仰、供奉，實在不可同日而語。」
「那依施主看來，哪位佛陀才是真佛陀？」三藏已經挺直了背脊。
「嗯……」濕婆搖頭，接著說，「佛陀是那真理探尋、苦行受戒，此間之佛，卻不在此列。」
濕婆已經從張三明多日的講述中了解了西遊大概的故事，他來自的神界也有佛陀，但在他看來，此間之佛，並不是他印象中的那名苦修士了。
「施主的意思是，此間佛祖乃是假佛？」三藏眼含精光。
「不，佛祖仍是真佛，是此間世界最為真實的映射，讓那佛陀來到此處，他也一樣會變為佛祖。」
「施主可是說這世道自有定理，無人可得超脫？」三藏又問。
「我聽三明閣下之言，哦，就是他，」濕婆指了指張三明，接著說道，「你等師徒取經，路上所遭磨難，莫不是滿天神佛提前設好的局面，要麼是座下小童；要麼是得力下屬；甚至是出行的坐騎！他們攔住去路，製造災難，但沒有一人真正傷了大師你一絲一毫。」
「施主莫非在嘲笑我等師徒，做了那神佛的玩偶不成？」三藏平靜道。
「不不，正好相反，我在羨慕你們。」濕婆連忙搖頭。
「請施主告知為何。」三藏不懂濕婆說的這話。
「剛才三明已經跟你說過了，並沒有誑你，而是事實。我們確實是被未知的存在投入這無數的世界，所用的僅僅是這麼一個小簿子！他們的強大簡直都超過了我的想象，想來，我們也不過是他們手中的玩物棋子吧？」濕婆表情變成了凝重之色。
張三明在旁邊聽得毛骨悚然，濕婆的話揭開了他最不願想到的那種可能。
「……」三藏聽完略一沉吟，試著說道，「所以，施主說羨慕我等，是因為至少我們還知道誰是下棋的人？」
濕婆臉龐快速變幻了一下，成了一個笑臉，回道：「沒錯，而這一次，我們的任務，只是要將你困在此處7日而已。不如你叫你的徒弟們一起進來做客，我們混一混就過去得了？」
三藏搖頭苦笑：「施主既知我等是棋子，這落難脫難一事，又豈是我等可以左右的……想來，我那徒弟們已被那山神土地告知我之去處了吧。漫天神佛，漫天眼界，我等若有一絲一毫放水，便會被加諸更為沉重的災難，那真經就又遠了一步，施主，恕三藏無法應允了！」
濕婆擺擺手：「無妨，我懂，只是試著問問。你們……就沒想過辦法？」
三藏眼中似有許多回憶，但話到嘴邊，卻一字未提，他嘆了口氣，沉默了下去。
「哎，看這事辦的，大師，我幫你把繩子解開！」張三明終於插上了話。
「多謝施主。」三藏頷首道。
讓三藏在洞中歇息，張三明將濕婆拉了出來。
他難得嚴肅地說道：「濕老哥，你剛才的話是你早就有的想法？」
濕婆點頭。
張三明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老哥，你知道，上次我置換了你的能力，得以知曉你的神通，那一刻，我才知道你為何為神！」
濕婆道：「然而為什麼我一直看起來只是一個普通的戰鬥模式，對嗎？」
「……是啊，要說是位面規則的壓制，可是你看……」張三明拿出登記簿，上面顯示到：
當前次位面：西遊世界（神話分支）
位面等級：高武
他接著說道：「可是西遊世界明明也是高武世界，你難道不能直接動用你的神通？」
濕婆還是微笑，卻搖搖頭：「缺了一個東西。」
「什麼東西？」
「你道，那佛陀為何成了佛祖？」
「額……修行了億萬年？」
「不對，是世間生靈的——信仰之力！」濕婆沉聲道。
「信仰之力？」
「呵呵，諷刺吧？最為神佛所蔑視的，肆意安排其命運的，最最普通的生靈，他們的信仰才是神靈最為強大的力量。什麼仙力、神力，通通比不過一絲信仰之力，所以，你在我能力中能看到，閉上眼睛就能使世間陷入混沌，那樣的事情，需要無數生靈的信仰之力才能辦到！」
「所以，我們現在在這個地方，你沒有一個信徒，所以還是只能靠自己來戰鬥？」
濕婆點頭，他又望向了西方：「不，這裡已然到了天竺國境內了，而且，這個世界的天竺所在，應該也有一些信仰之力存在，但，要跟那佛祖想比，卻也是杯水車薪！」
天竺……天竺……張三明隱隱覺得這是這次任務的關鍵，有一絲想法像貓尾巴一樣撩撥著他，卻怎麼也抓不到，急得他是抓耳撓腮。
唐三藏在洞中，腦中不斷回想起剛才與濕婆的話語，有了信徒的佛陀成了佛祖、師徒幾人被註定的劇本、濕婆那更加迷離的棋局……
他想了很多，為何自東向西的路途中，人人聽聞「貧僧來自東土大唐」都稱羨不已，認為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界；
為何越往西走，無論是人、是妖都變得更加殘忍無道？
那金角銀角、那黑熊精都不是窮凶極惡之徒，反而到了更加臨近西天的地界，卻出現了屍山血海的獅駝國、要吃小孩心臟的國王？西天，真的是極樂世界嗎？
明明東土便是盛世？為何卻要往西天求經才能拯救蒼生萬民？
第一次，三藏對求取真經本身也開始產生了動搖……
正在唐三藏胡思亂想，濕婆與張三明沉默無語之時，洞穴外面響起了潑天大的聲響——
咚、咚，一下接著一下，仿若地震一般，震得整個洞穴砂石滾落，東搖西晃。
隱約間還傳來一聲話語：
「潑妖怪，快將我師父交出來！不然，休怪老孫搗了你的老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