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離心
顧月樓回到攝政王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晌午。
無人知曉他去了哪裡,但眾人卻都清楚地看到他的臉色更難看了些。且一回來,便不顧暗衛的阻攔,直接沖向了古珩瑾的書房。
砰——
門被踹開。
古珩瑾早已聽到了外間的喧嘩,看著衝進來的滿臉倦色的顧月樓神色不變,「回來了?」
「夫人被抓走了!」
古珩瑾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沒有作聲。顧月樓卻好似被他的平靜激怒了,直接動手抓住了他的衣襟。
「那是你的妻子和孩子。」
他的聲音低沉痛心,古珩瑾卻是眼也沒眨,「放手。」
若是平時,顧月樓定然會服從他的命令,然而此刻他覺得自己好似都不認識古珩瑾了一般,直接一拳揮了過去。
身後,有破空聲傳來,顧月樓卻不躲不避,用了十成的力氣打下了這一拳。
古珩瑾的頭偏向一側,臉側迅速紅腫了起來。
而顧月樓的肩上已經被袖箭刺傷,看著古珩瑾身後冷眼盯著他的暗衛和不知何時出現的許山南,顧月樓的臉上突然浮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
「這就是你們忠心無二的主子,好好看清楚了,他根本沒有心!」
「月樓!」
許山南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呵斥意味,彰顯了他的不贊同。顧月樓卻是置若罔聞,他就那麼瞧了幾人半晌,突然直接將衣袍的下擺撕了下來,扔到了地上。
「從今天起,不再有顧月樓。你們,好自為之。」
「等等。」
清冷的聲音響起,顧月樓腳下定住,心中升起一絲期待,但片刻后卻被一盆冷水澆得心中發涼。
「你的命是我救的,若是要走,去刑房領一百鞭再走。」
「主子!」
古珩瑾抬手抹去唇邊的血跡,不理眾人的求饒,直接向著書房的內室走去。許山南見勸他不動,上前幾步開始勸說顧月樓。
「月樓,你快去向主子服個軟!」
顧月樓似嘲似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作聲,直接向著刑房的方向走去。徒留下,許山南同一眾暗衛急得在原地跳腳。
這場爭執發生了不過一個時辰,古府上上下下便都知道了。
幾個小廝湊在一起分享著消息,嘰嘰喳喳的,好不熱鬧。有人說親眼看到顧月樓打了古珩瑾,還有人說顧月樓因為氣憤同眾人割袍斷義了,更有人說自己大著膽子跑去刑房,親眼看到顧月樓渾身是血地被丟了出來。
待眾人都說完了,這才發現還有一個人沒說話,一時間期待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錢多,你呢?你知道啥快說說。」
那叫錢多的小廝顯然沒有想到話題會忽然跳到自己身上,一時有些語塞,支支吾吾半天才開口告饒,「哎呦,幾位好哥哥,我一個掃地的,那裡像你們能近得主子們的身啊。我也就只能聽聽幾位哥哥說的,滿足下好奇心罷了!」
這話說得頗有技巧,一口一個好哥哥將眾人擺在了更高的位置上,同時話里話外又不著痕迹地貶了自己來捧其他人。聽完了他的話,幾人都只覺得通體舒暢,便也不再追問。甚至還有那好心的,多提點了他幾句。
「你這小子也是個能說會道的,不過這件事也算是府間的秘密,你可別亂去和人嚼舌頭,仔細主子剝了你的皮。」
他們都是簽了賣身契的,生殺大權都掌握在主人手中。因此此話的威脅可謂奏效至極,果然這話剛說完,那錢多的身子都抖了起來,顫著嗓子一疊聲地保證了。
這下,所有人才都散去。
古珩瑾還在稱病,自然府間不可能徹夜燈火,因此不過亥時初便熄了燈。
不久后,小廝房中突然傳來悉悉索索的穿衣聲,有被吵醒的人嘟囔了一句,「錢多,大半夜的你幹嘛呢?」
「唉,我今兒貪涼多喝了口涼水,現下肚子和我鬧了起來。」
「快去快去!」
說罷,那人轉過頭又沉沉睡去。錢多鬆了一口氣,當下衣服也不穿了,抓在手裡就出了門向著茅廁走去。
半路上,不知從哪個角落跳出了一隻貓,將他嚇了一跳。驚懼過後,看著那貓歪著頭的可愛樣子,他好似被迷住了般探手摸了上去。
那貓咪也乖巧,就半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好半晌,才似不耐煩了,起身跑遠。
「真是,連只貓也嫌棄我,這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喲!」
嘟嘟囔囔的,他踢著腳上的草鞋漸漸走遠。而他的身後,突然閃身出現一個黑衣人,看了看他的背影,又望了望貓離開的方向,又消失在了原地。
咚咚咚——
寂靜的夜裡,即便這動靜再細小也能聽得一清二楚。有人動作利索地將門打開,待人進來后又立刻關上。
屋外看著裡面漆黑一片,但屋中卻是別有洞天。
門窗皆用厚實的黑布遮了起來,四下放著用白紗包裹著的夜明珠,不刺眼卻也達到了亮如白晝的效果。
那黑衣人進屋就扯了面上的黑布,露出了臉來,卻是之前被安排去南山取葯的顧南風。
「主子,月落的探子已經將月樓和您決裂的消息放出去了。」
古珩瑾還未說話,一旁的許水北卻搶先問道,「可看到他們是如何做得了?」
「那人將消息放到了貓的身上。」
眼睛亮了亮,許水北心中靈光突現,張口便道,「主子,我們乾脆養老鼠吧!」
「嗤,說你聰明你卻傻了,養老鼠喂貓嗎?」
若是有外人在,定然會驚奇,明明白天還劍拔弩張,怎的晚上卻又其樂融融了?然而沒有外人,在場的均為古珩瑾心腹,自然沒人會做出背主之事。
半晌,待他們笑夠了,古珩瑾才開口。
「月樓那邊如何了?」
古珩瑾的臉仍舊腫著,下巴處甚至出現了青紫的淤痕,一說話顯出幾分滑稽,但屋中人卻沒有取笑的心。
「屬下給月樓上了一些葯,應該並無大礙。他說怕打草驚蛇最近不讓我同他聯繫,待月落的人有動靜了會通知屬下的。」
許水北聞言一笑,潔白的牙齒在明亮的燈光下無端端顯出幾分寒意。
「如此,便等月落人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