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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秦戰天和墨子御的攀談中,小舟也是逐漸靠近了那岩壁。在湖岸邊看時還沒覺得什麼,可到了近前,抬頭一望,配合著繚繞的雲霧,秦戰天只覺得這岩壁高聳入雲,與之一對比,顯得自個兒分外渺小。


  岩壁表面光滑如鏡,中間卻是長有一棵老松,樹冠如傘蓋,綿延向外,落下的陰影堪堪遮蓋住岩壁下方可容納上萬人的石台廣場。


  此時,石台上已經有著不少人影,石台邊緣緊鄰鼎湖,停靠著成片的舟船,而從四面八方,有著更多的小舟向石台廣場駛來,有的人老老實實擺渡前行,可有的人則是隔了老遠一段距離便乾脆足下一點越到水面上,施展身法向著石台飛馳而去,時不時會贏得聲聲喝彩。當然,總有那麼些倒霉蛋,根基不紮實,卻非想著要出風頭,飛離小舟,結果沒行多遠,便是一口氣提不上來,一頭栽進了水裡,引得鬨笑連連。


  秦忌自視甚高,無時無刻不想著自己成為眾人的焦點,雖說直接施展身法從湖岸飛到石台他力有不逮,可如今小舟駛到近前,對他而言要上石台就是輕而易舉的事了。於是乎,秦忌從船上飛身而起,擺了一個自認為優雅的姿勢,穩穩地落到了石台之上,頓時一陣喝彩聲響起。許是不少學宮弟子知道秦忌的真實身份,因而他剛一落地,便是有著不少人圍了上來,將他簇擁在中央。


  「剛才真想一船槳將他給拍落到水裡去。」見到秦忌略顯挑釁的目光看過來,秦戰天沒好氣的說了句,也不知是不是在自言自語。


  「嗯,我也這麼想!」秦戰天原本沒想著東方洛靈會應答,沒想到她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一臉認真的說了句。


  看著東方洛靈臉上認真的神情,秦戰天倒是有那麼些許愕然了,他沒有想到冰冰冷冷的東方洛靈會這麼說。不過想著她和自己抱有同一想法,秦戰天又覺得很開心,一時興起,鬆開船槳,擁了下東方洛靈,然後小手拍了拍胸膛道:「洛靈,改天我定然將他拍進水裡。」


  「秦、戰、天!」東方洛靈話語出口,一字一頓。若是兩人獨處,被秦戰天擁一下也就暫且算了,可如今,不知是不是錯覺,東方洛靈覺得眾人的目光似從四面八方投了過來,讓她心裡有種怪怪的感覺,也說不清是不是羞惱,只是知道自己的臉已然微微發燙。


  秦戰天自然是聽出來東方洛靈的氣惱之意,他雖說有些弄不明白她為何如此,畢竟在他看來,兩人都有過同塌而眠的經歷,彼此擁一下自然也沒什麼。不過,不懂歸不懂,秦戰天也是明白這個時候最好不要再去惹惱東方洛靈,正好小舟已靠近石台,他忙轉移注意力道:「洛靈,船靠岸了,我們上台吧,你既大清晨的便特地喚我起床,以後我便替你擺渡……」


  「以後你不許。」東方洛靈臉色發冷,可聽著秦戰天的話語,不知怎麼的心思又起了些變化,原本責備的話說出口卻是變了一個樣,可能是覺得自己說得不夠明白,她接著補充道:「以後你不許擅自如此,否則我便不理你。」


  「是,是。」秦戰天聞言,嘴裡自然連連稱是,他倒不是為了別的,只是生怕失去了東方洛靈,失去這第一個出現在自己身邊的同齡玩伴,雖說實際上東方洛靈大他幾歲。


  東方洛靈和秦戰天一同登上石台廣場,頓時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不過對於兩個陌生面孔,且又是年紀尚小的童年,倒也沒什麼人主動上前來攀談。太一學宮內,也只有少數人知道秦戰天的真實身份,或許在這裡,他更多的是『忘塵』。


  秦戰天年幼,身子自然也高不到哪裡去,見到石台廣場上密密麻麻的學宮弟子,料想站在後頭,等下必定連太一老君都是望不著。於是,秦戰天一手抱著靈狐,一手牽著東方洛靈,循著人群中的縫隙,使勁的往前方而去,不多時,只覺得眼前豁然開朗,竟是已經來到了人群的最前頭。


  再向前便是一處高台,環著此高台有著十二張石椅,奇怪的是卻沒人坐在石椅上。難不成太一學宮弟子都喜歡站著?秦戰天心裡怪怪的想著,他走的倒是有些疲了,也沒多想什麼,拉著東方洛靈便是往一張距離最近的石椅上一坐。


  東方洛靈有心不坐到石椅上,可手被秦戰天拉著又是掙脫不開,稀里糊塗之間人便是坐在了秦戰天身側。這一下,兩人倒是真真切切吸引住了石台廣場上眾多學宮弟子的目光,聽著人群的竊竊私語聲,東方洛靈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看著秦戰天怡然自得靠坐在石椅上,她瞪了秦戰天一眼,而後者卻是宛如未見。


  「既來之,則安之!」秦戰天裝作沒看見東方洛靈的神情,不過卻是搖頭晃腦的說了一句話,聽著甚是耳熟,可不正是當日太一殿,太一老君的話語么?秦戰天雖不甚解其意,可覺得老君之言自是極有道理,也就乾脆直接拿來用了。


  事到如今,東方洛靈也只好硬著頭皮陪在秦戰天身邊了,她隱隱約約回想起學宮弟子銘牌中曾提到過,這些石椅是……


  東方洛靈還沒憶起,原本略顯喧囂的石台廣場突然一靜,只見一朵雲彩載著一行人從岩壁之上緩緩落下,仿若直接從天上而來。雲彩上,最前方一人手執拂塵,面容無法銘記於心,正是太一老君,如此,也無怪乎石台廣場學宮弟子片刻間便是安靜下來。


  太一老君身後站著名白袍中年人,腰間系有一桃木劍,此人與他身旁十一人合為太一學宮的十二掌監,簡而言之便是監管學宮各項事宜,同時也身兼教習學宮弟子之職。畢竟太一老君能給學宮弟子講次道,便是極為難得,至於其餘瑣碎之事自不必勞煩與他,看著秦戰天和東方洛靈坐著石椅上,白袍人臉上露出絲古怪,卻又不便說什麼,倒是他身旁一人湊了過來,悄聲開口道:「太白,沒想今兒遇到件趣事,竟有學宮弟子搶了你的座椅。」


  「太常,道法自然,吾輩何須強求什麼,與人為善,不亦樂乎?」聞言,被稱作『太白』的白袍人臉上的古怪卻是漸漸退去,反而帶上一絲笑意,饒有興緻的又看了秦戰天和東方洛靈兩眼。


  載著太一老君等人的雲朵看似緩緩下落,可又好像極快,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已落到岩壁下的石台廣場的高台上。太一老君拂塵一揮,頓時他身前出現一座木台,散發出陣陣讓人心神安寧的清香,而原本位於他身後的十餘人紛紛向著石椅走去。這樣一來,白袍人『太白』便是出現在了秦戰天身側,而之前被太白稱為『太常』之人剛好坐在旁邊的石椅上,似笑非笑的看著秦戰天和東方洛靈……


  太一老君拂塵又是輕輕揮了一揮,很快,他身前木台散發的清香便是傳遍全場。石台廣場上,太一學宮弟子紛紛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只覺靜心寧神,一些人心中原本存在的雜念、焦躁等,好似瞬間退去了大半。也沒太多的講究,學宮弟子席地而坐,抱元守一,準備聆聽太一老君的講道。


  太一老君身下出現一個蒲團,他盤膝坐於蒲團之上,掃了石台廣場一眼,沒確切地在看誰,可學宮弟子皆覺有道目光從自己身上一掃而過。爾後,太一老君環視了下石椅,緩緩出口道:「端坐石椅上何人?」


  「太靈!」


  「太歲!」


  「太祝!」


  ……


  「太常!」


  太一老君問畢,一十一道話語聲陸續響起,唯獨只剩下了秦戰天和東方洛靈所坐的石椅,未曾有人應答。白袍人有心冒出『太白』二字,可看著自己並未坐於石椅上,又熄了這個念頭。


  秦戰天此時正閉著眼,卻是那木台散發出的清新讓他片刻間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漿糊般的腦海中似冒出一道靈光,秦戰天仿若感覺不到自己軀體的存在,自己成為了一個虛幻之人,卻是能清晰的『看』到石台廣場上的林林總總,『聽』到那一十一道聲響。


  如此一來,倒是讓東方洛靈好不尷尬,她只道秦戰天此時是故意閉著眼睛想要逃避什麼,向來淡然的心田莫名的出現一絲委屈,暗道自己以後再也不去理會這討厭的人兒了。東方洛靈喜靜,此時石台廣場上極為安靜,可這種靜卻是讓她分外不喜,好像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一般,她正欲開口,秦戰天卻在這時睜開了眼睛。


  「太……」秦戰天原本沉浸在那種奇妙的狀態,可是他似乎洞悉到了東方洛靈心裡的那絲尷尬,忙睜眼張嘴。想著前一十一道聲響都是太什麼的,秦戰天下意識便要說出『太子』二字,可手臂上一疼,讓他話語慢了半拍,看了眼東方洛靈,轉而改口道:「弟子,忘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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