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最初的龍
馬教授嘆了一口氣，抬眼看著元空，目光明亮而意味深長：「但是……前不久還有一隻神鳥從神農架現身，不是嗎？神鳥和龍並沒有太多的區別。更何況，據說那隻神鳥還有著和你類似的特性……」
元空沒有接話，只是看著兩位教授，微妙的癟癟嘴。
「是的，理論上，如今的凡間已經沒有龍或神的存在了，史前的末法時代終結了神對人類世界的統治——這是目前人類和許多種族的共識。」馬教授也無奈的說道，「聖山當地的龍精靈也有著類似的神話傳說，在那個末法時代的末期，一個最古老而強大的外神、同時也是一個古老的龍神、介於自然宇宙和智慧生物之間的原始存在，在地球世界以及眾多世界之間的宇宙和虛空中設下了一種眾神都無法違逆的屏障和禁制……」
「這道屏障如今已幾乎被人們遺忘，很少出現在流行文化或流行理論中。但那些沒有在史前末法時代中隕落的諸神，大多都被這道屏障隔離在地球和人類世界之外，他們各自的世界也被這道強大的禁制彼此隔離開。即使祂們重返人間，或者從那個末法時代以來便一直隱藏在人世，祂們的力量也會受到極大的抑制，只能潛伏在我們世界的某個角落或深淵中。」
阿薩德教授也接著說道，感慨而嚴肅，又不經意間顯得蒼老起來，「總之，眾神在人間留下了眾多的痕迹，時至如今仍在發揮著不可磨滅的影響。其實，龍類一直是個有著幻想色彩的物種。中國的十二生肖中，唯有龍是不存在的生物。龍是古生物中蜥形綱的統治物種，但又混合了很多生物的特徵，有著和蜥形綱其他物種所不匹配的智力，和其他蜥形綱物種之間缺乏連貫而確鑿的進化路線和證據。我們通過研究古代龍類所留下的地質和考古痕迹，發現龍類的生活和喪葬習俗，其實就像人類諸部落和民族一樣有著許多差別。但是在世界各主要山脈生活的龍類，尤其是在青藏高原的龍類……」
教授直盯著元空，平緩而清楚的說著，在「尤其」兩字上尤其著重，「它們有種獨特的習俗。它們喜歡往高山山體和深谷的深處、向著地下打洞，特別是先找一處天然的深坑洞穴，然後在慢慢的向地心進發。這些洞穴深坑不止是作為居所或者墓穴，似乎是有某種特別的意義。它們甚至還會在巨大的岩石或山體上刻畫一些原始的形象，甚至將死之時也按照這些原始形象擺放自己的遺體——這顯然有種宗教和儀式意味。而後世龍裔精靈的聖所都是建立在這些深坑遺址上的，尤其是最重要最宏偉的大社。聖山下的那個聖所深坑實際上有幾百米深，我們的電梯之前也只是鋪設到了第一層大廳，把哈利法塔放進去也只能露個頂出來。那麼，它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老教授的神色變得朦朧起來，有些像是一個語重心長的講述著睡前故事的爺爺，生怕親愛的孩子沒有聽進去。
「那麼，為什麼呢？」元空十分不乖的說道。
「首先，我們從一些背景知識說起……」阿薩德教授說道，「現代的理論一般認為，在人的時代之前是神的時代，在神的時代之前是龍的時代。在遙遠的中生代，早在哺乳動物統治地球之前，蜥形綱動物統治著這個世界。它們中的靈長、那個時代的萬物之靈一直存活到哺乳動物出現的新生代，甚至一直到人類的眾神出現，一直到人類文明的前夜。然而在人類掌握文字工具並能記錄歷史之前，這些曾經的萬物靈長終於漸漸走入了歷史的塵埃和迷霧中。甚至有學者認為，那場漫長的史前末日之戰，便是這些古老的舊神與新生的眾神、自太古洪荒時便陸續到來的宇宙外神和其他凡間種族——這四方之間的混戰。這四方之間彼此滲透，並沒有絕對的界線。但最終影響局勢並取得勝利的，是生為眾神之子的類人諸種族，以及身為天地與混沌之子的人類。」
「有一個問題……」元空說道，直視著兩位教授，「從中生代到新生代之間是一個很漫長的時期，就算舊石器時代到現代之間也有幾萬年，如果這些文化記憶能夠從龍的時代一直傳承到人的時代，這世間上的跨度不可能不留下痕迹。但是在人類神話中的故事，幾乎沒有涉及到如此大的時間跨度……」
「是的，是的……但你有沒有想過……」兩位教授也直視著他，「現代物理學早已證明，在巨大的能量、質量和場的影響下，時間的流逝不是均等的。現代的地球是一個典型的低魔世界，但史前時代則完全不同。舉一個簡單的例子，黃昏界的時間流逝就不能和地球空間對等。而這種不均等是連放射性年代測定都無法排除的，古人從更古老的神和人那裡獲得文化記憶時，也無法甄別時間不均等所帶來的影響。」
元空只得點了點頭。
「那……接下來就只是我個人的假象了……」阿薩德教授深吸了一口氣，意味深長又懇切的看著元空，感嘆道，「我認為……在地球的深處，埋藏著一個原始的存在。而這個原始的存在，是那時幾乎所有龍類集體崇拜的對象，可以說是原始的龍神。沒人知道它是如何到達地球深處的，或許它是一個十分古老的宇宙物體，一種半智慧生物的小型天體。它漂流到了太陽系——就像其他的強大而古老的外神來到地球那樣，然後一頭扎進尚在形成階段的地球。它可能在一些創世神話中仍有十分稀薄的殘留，從龍類的神話流傳到眾神，然後流傳給人類，比如開天闢地的盤古，托起天空的阿特拉斯，我也喜歡這麼稱呼它。而它不知通過何種緣故或方法，和晨星會所崇拜的因陀羅以及其神系產生了一些聯繫——反正，祂們都是來自宇宙的神族。也許……」
老教授沉沉一嘆，注視著元空，「也許『食人魔』的目的就是找到一種方法，將祂們再次召喚到這個世上，或是祂們其中的一些個體。或者，如果祂們當中有一些個體仍潛伏或沉睡在我們這個世界的某個深淵中，『食人魔』的目的就是喚醒祂們。其實……當年你和你父親一起失蹤的時候，荒獵造訪了這個世界。而這支荒獵，或許是地球和眾神歷史上最強大而神秘的荒獵，來自遙遠宇宙深處。在祂們面前，地球眾神就是懵懂的後輩。在人類幾乎所有神話和宗教體系中，祂們都留下了重要的角色和事迹。祂們擁有能夠穿越星海的巨型戰艦，祂們建造了像星球一樣巨大的監獄來關押祂們捕獲的敵人，這些監獄我們便稱之為地獄，而這些敵人我們便稱之為惡魔……」
教授的目光變得寒冷，蒼老的雙眸變得如宇宙一樣深邃而空洞，神秘莫測。不知是因為他擁有著這樣深邃的知識，還是他被自己所幻想出來的空洞妄想給控制了。在試圖洞明這個世界的深淵時，或許有些人同時也被深淵給控制了。
元空淡然的點了點頭。對於阿薩德教授這套聳人聽聞的理論，他確實是不置可否的，既不驚訝、也不嗤之以鼻、亦不會太過在意。畢竟他自己身上就存在著如此神秘而幽邃的秘密，已經沒有什麼好驚訝的了。
但是他心裡卻閃過一絲驚異，因為教授所描述的畫面，他似乎曾經在哪裡見過。更何況，安蒂也曾說起過，梅芙姐姐所盜走的那個神器，很可能就是某個強大而古老的超自然種族在凡人世界所留下的傳送工具和道標。
這些原本看似零散的蛛絲馬跡，此時又慢慢匯聚到了一起。不知還有多少線索散落在生活和世界的角落裡，也許已經進入了他的視野，他卻還沒察覺。
細細想來，這樣的想象真是讓人感到有些寒冷。在地球、在熟悉的人類世界之外，冰冷的宇宙中和空寂的虛無之外，還有著許多未知的力量和存在。它們曾經造訪過地球和凡間，但那些黑暗而恐怖的歷史如今卻成了瑰麗的神話傳說和談資。人類一無所知的隅居在小小的地球上，就像嬰兒閉著眼睛酣睡在舒適的搖籃里，而搖籃之外卻都是可怖的鬼怪，趴在搖籃之上窺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