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讖夢
凌煙朦朧的睜開眼睛,她愜意的側卧在軟和的大床中,從潔白枕頭上抬起頭來。清幽的光芒從窗帘外透入,看來已是清晨。
現在回想起深夜的夢,那些畫面就如同朦朧的走馬燈和老膠片。朦朧的思緒就如同清晨的露珠,在醒來的瞬間不知不覺要隨著晨風而去,只剩下支離破碎的畫面和觸感,殘留著淡淡的惘然壓抑在心胸之中,讓心跳和呼吸不經意間加速。但就像保留著一絲淺淺的元記憶一樣,在這些碎片中,她又感覺到一種強烈的懷念,就好像一個生命在回憶自己漫長的經歷,漫長到很多事情已記不清。
但問題是,這些思緒和畫面,是某種隱晦的暗喻或讖語——就像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亦或是真實的回憶和經歷?而無論是哪一種,她能強烈的感覺到,這些故事的主角就是她。不過,這或許只是她將自己代入了夢境中,就像在看一部引人入勝的電影或小說,每一個故事就像是體驗了一回另一個人的人生。
但事實也可能使另一種可能……
一直以來,她都無法否認自己是個很特別的孩子,柳家也是一個十分特殊的家庭,而她更是自上次讖語應驗以來柳家最具天賦、最特別的孩子,似乎一切都符合那個古老的讖語。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她和元空一樣,擁有這樣迷茫而朦朧的思緒並非異事。
但因為對於自己的現世生活有著確信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她從未去追究這些傳說的真實性,也從未因為這些夢幻而擔憂或迷失。她也很少會去想,這些讖語和回憶般的夢境背後到底有著什麼意義。所以她有時也會想,元空是否也能像她一樣對此安之若素,是否會因為這些夢幻而感到迷茫。
她又想起安蒂和咲夜,還有其他幾個家族的孩子,她們在許多方面都是如此的相似——不論是自身,還是家世背景。她也知道那些縹緲的傳說——這些古老的家族因為某個神中的至上者而聯繫在一起。雖然她不能確定傳說的真假,就如無法確定萬年前的神世和千年前的古代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她想,現實中的這一切都不會是偶然的產物。或許特別的人和事總是會在芸芸眾生與冥冥之中相互吸引,當這麼多看似偶然的特殊匯聚在一起,這背後的一切一定是必然的。
終於,她依稀聽到樓下有動靜,當即穿上拖鞋站起身來。她走下樓梯,就見元空躺在寬敞的沙發上和衣而睡。茶几上擺著可樂和零食,家庭影院正用極低的音量播放著柔和的音樂。
凌煙正想快步走下去將他喚醒,轉念一想,還是輕輕走下樓梯,幫他將身上的薄毯子蓋好。她輕撫他的臉龐,這睡臉神色安詳,清秀美麗,全無醒時的桀驁狡黠,讓她不禁有一種想要伸手欺負的感覺。她這時又注意到,他的白髮幾乎長可披肩,似乎很久沒修剪了。鬢髮劉海搭在他的臉上,更顯出女性的清秀來。也許是昨晚——準確的說或許是就在一兩個小時前——睡得太匆忙,他連紅色的髮帶都未解開,仍扎著馬尾辮倒頭便睡。
她在一旁坐下,元空眯著眼睛,嚅囁道:「不去上學嗎?」
她突然感到惆悵和猶豫起來,嘆道:「我也不想啊……」
元空彷彿吃了一驚,稍稍抬起頭來:「你這也算是模範學生?」
「因為……看你回來的這麼晚,這麼疲勞,我就不想去了……」
她把元空的頭靠在溫潤的大腿上,輕輕摩挲著他的手。元空抬起手來,摸了摸她寬慰道:「去吧……在一起的時候還長得很,現在還是正事要緊……什麼年紀就該幹什麼事……」說著,他又側頭眯上了眼睛。
「那……記得按時吃飯,不要吃垃圾食品,不要喝碳酸飲料。」
於是她關切又輕柔的叮囑道,元空像連珠炮一樣應著。
一番仔細洗漱完畢后,凌煙又換上了乾淨整潔的藏藍色水手校服,一邊穿上黑色長筒襪,一邊有些心不在焉的,長筒襪的鬆緊圈輕輕陷入白皙又不失豐腴的大腿肌膚中。元空眯著眼睛,悄悄看著。她莞爾一笑,故意轉過身來,露出了裙下的誘人風景,元空趕緊假惺惺的閉上了眼睛。
她挎著單肩包走到入戶花園裡。打開的鞋櫃,只見鞋櫃里滿是各種女士鞋履——尤其是五顏六色的各種帆布鞋、滑板鞋、運動鞋、平跟船鞋,幾乎大部分都是她的。她取出一雙白色碎花翻幫帆布鞋,俯身抬腳用蔥白玉指勾住鞋後跟,輕鬆將帆布鞋穿上,然後轉身輕輕喚道:「那我走啦,好好照顧自己。」
「好……」元空舉起手來擺了擺。這一刻,元空和她自己都覺得,無論是從年齡、血緣關係還是從相處方式上來講,她真的就是個姐姐。
黃綠色Alpina寶馬駛出別墅大院,高亢聲浪從林蔭後傳來。順著長堤駛離湖灣小島,馳騁在高架路橋上,清晨風和日麗,這個建立在水岸和山林間的城市正在漸漸醒來,風景一片心曠神怡。但此時凌煙正處於超速的邊緣,似乎心思重重。寬闊而車水馬龍的道路在前方延伸,順著高架橋繼續前行就可以到達學院城了。然而她瞥了一眼前頭高懸的路牌,突然一打方向盤,寶馬加速駛入匝道。
元空聽見有人在輕輕呼喚著他,似乎從遙遠的地方飄進他的腦海,朦朧而飄渺,彷彿用不同的語言喚著他不同的名字,訴說著晦澀的話語。
他朦朧的睜開眼睛,從沙發上坐起身來,頭腦昏沉,視野有些飄忽——通宵熬夜之後,只睡下一會兒又突然醒來,這種感覺非常難受。環視四周,他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就好像要把漲在大腦里的水都給排掉。客廳里冷清、靜謐,窗明几淨,沒有任何異樣,只有安蒂和凌煙來過的痕迹,就好像空氣中還殘留著兩人的淡雅香味。
竊竊的低語仍縈繞在他的耳邊,卻不知從何而來。對於如此詭譎的事情,元空雖然感到驚疑和警惕,卻並不擔心,好像他已經習以為常,彷彿這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他站起身來,漫無目的的走在這熟悉的公寓里。
穿過公寓的一樓,他來到走廊盡頭一扇緊閉的房門前。這便是當年父母的書房,只是房門看起來有些老舊,似乎很多年沒有被人打開過了。
他彷彿聽到有隱約的聲音在召喚他,似乎突然感到有種想要打開房門的莫名衝動。片刻的出神后,他轉動把手,打開房門,發出嘎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