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0款款夜話
薩瑪麗亞接通電話，對面傳來的嗓音正如她心中所想——年輕又不失一絲早熟，如同清風寒溪，拂去了她的絲絲倦意，讓她微微一笑。
「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元空也微笑道，略顯矜持又不失親切。
「怎麼會，義大利現在也還未到十點。」她淡然笑道，背靠在床頭上，撫了撫輕盈絲滑的睡衣，纖長勻稱的玉腿交疊，肌膚在溫柔燈光下柔滑得如同綢緞。
她沒有繼續說話，只是微微笑著，等著元空開口。元空並不經常和她聯繫，就算兩家祖輩交好，但她和元空畢竟暫時沒多少業務上的往來——家業和家中大事都是哥哥去打理，何況元空還有那美得超然遺世的青梅竹馬兼未婚妻，確實沒有多少理由和借口同她經常聯繫。如果有聯繫，必定是有什麼公事。而好不容易來個電話還是有公事相求，元空肯定沒那麼好意思直接開口——所以她等著，想要看對面的少年顯出一絲純情的尷尬，或者說些甜話來哄她。
元空果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卻又淡然笑道：「義大利？你的日常生活簡直就像是在歐洲旅行一樣。」
「畢竟哪裡都有事情需要處理，而我恰好喜歡到處走走。」薩瑪利亞也是輕柔一笑，然後又主動補充了一句，希望元空不會因為太尷尬而冷場，「我最近一直在托斯卡納……錫耶納，你以前來過這裡。」
元空確實記得，因為這是在他失憶之後的事情。一方面是為了康復修養，一方面也是為了不至於因為家庭變故而冷落了同歐洲幾個家族老朋友的關係，他曾在歐洲各地呆過多次。畢竟母親和姐姐失蹤、父親撒手人寰、妹妹由別家收養，留下的一切全都留給他這一個孤兒。
「托斯卡納可真是個好地方啊，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去一次。」元空又一嘆道。薩瑪利亞輕輕一笑，有些意味深長：「說一千道一萬也不如行動一次，擇日不如撞日，你想來難道還能沒有機會嗎？」
元空又不好意思的一笑，又略顯嚴肅了起來：「最近有些事情，不然……我也不會深夜貿然打擾你。」
「我說過了，不是打擾。」薩瑪利亞認真了起來，隱約顯出平常高傲甚至淡漠的樣子，然而淡然的微笑、流轉的眼眉和話語還是十分輕柔，「那麼，你說的事情是什麼，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是和晨星會有關的事情。」元空十分直接，他知道薩瑪利亞也一直在留心和晨星會有關的蛛絲馬跡，「我們在追剿一個和晨星會勾結的組織，發現該組織將重要信息儲存在一個德國供應商的伺服器中，所以我們需要拿到這些伺服器的硬碟，還原其中的重要信息。」
「這涉及到很多方面的問題。」
「當然，我們尊重歐洲各國的司法主權，所以肯定需要歐洲當局出手完成此事。如果當局覺得不方便，我們完全可以讓『梯隊』的歐洲分部在相關當局的監管之下進行搜查工作。萬一有什麼醜聞泄漏了，歐洲當局也很清楚該怎麼把責任甩出去。」元空娓娓說道，有一絲意味深長。
「所以你需要我從旁協助。」薩瑪麗亞也輕柔的一笑。
「你是為數不多可以同時影響歐洲各國當局的人——法國、德國、義大利內政部，你都可以說動他們。這件事不會很難辦，也不會讓你為難，只是官僚們畢竟要人監督一下……你懂的，尤其是歐洲官僚。」元空打趣的淡然道。
薩瑪麗亞也輕輕的噗嗤一笑——若是她平時身旁的那些人看見她露出這樣的輕快而溫柔的神情，一定會十分吃驚。她又道：「我明白了，很簡單的一件事情，但想必你們一定很想抓緊時間。」
「確實，時效性是最重要的。不過具體的事宜，『梯隊』這邊會很快和歐洲相關人員接洽，不需要你費太多口舌或精力。」
薩瑪麗亞紅唇微微一彎、悄然而悠長的淡淡一笑，似乎有一些話在心頭批閱增刪了一番。對話稍稍沉默了那麼一下，她才輕聲說道：「既然是拜託我做什麼事情，就不要說什麼不需費力的話，你拜託的事情難道有一件簡單過嗎？而且你拜託的事情，我有從來嫌過麻煩嗎？」
元空也沉默了一下，微微一笑也像是輕輕一嘆，說道：「當然你也可以拜託我很多事情，我也不會嫌麻煩。我不是說我們之間需要計算什麼人情，你不是這樣的人，否則也不會一直不給我一個讓你欠我人情的機會了。」
薩瑪麗亞的水潤櫻唇微微翕動了一下，似乎有些很多話到了心頭卻又忘卻了，臉上淡淡的笑容隱約有些悵然。她還是輕輕莞爾道：「可別輕易的向女孩子做出這種保證，萬一無法兌現，我可是會把你生吞活剝的。」
元空還是那樣既矜持又親和的笑了，那樣微妙又恰到好處，讓她心旌動搖又令人捉摸不透。不待元空開口，她又說道：「總之，這件事情並不難辦，你不需要擔心什麼，不出意外的話，你們明天就能拿到需要的內容。」
「謝謝。」元空只是輕輕一笑。
若是老朋友，這時候就該說一句「日後請你吃飯」之類的話，但她和元空並非那種老朋友——她和元空的關係有十多年了，也算很老了，而且也是朋友，但並不是那種他欠了她的人情、只需請一頓飯就能令她滿意的老朋友。如果這時候元空說一句什麼請吃飯、多喝熱水、注意安全之類的話，非但不會讓她有一絲高興或滿意，反而只會令她生氣，會被她歸入注孤生屌絲男的行列。所以元空乾脆就什麼也沒說。
眼看聊天就要無法繼續了，但是薩瑪麗亞並不希望通話結束，她還是柔和的盈盈笑道，隱藏著一絲悵惘：「那麼……你最近就在忙這些事情嗎？」
「是啊，但是……其實也不算忙，你知道，『梯隊』對我的管理其實很鬆散，只要出事兒的時候能趕到現場解決問題就行。」元空打趣的一笑。
兩人之間又短暫的沉默了一下，薩瑪麗亞想起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一個這些天一直縈繞在她心頭的疑問，只是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怎麼了？」元空輕輕問道。
「我有一個問題……」薩瑪麗亞也輕聲說道。
「嗯？」
「你知道『明亮之星，早晨之子』嗎……？」
元空沉默了一下，心裡閃過許多思緒，表面上卻依舊淡定：「是和晨星會有關嗎？」
「是的。」薩瑪麗亞突然覺得有些釋然。
「這可就有很多話要說了，確定這麼晚還要說嗎？反正以後也有機會。」
元空只是這樣親切而淡然的說道。薩瑪麗亞會心的莞爾而笑，心中疑雲雖未散去，反而愈發迷離，只是不再那樣惘然。
「那……最近還好嗎？」
她又問道，隨意的蜷坐在床上，笑意就如這夜色般柔和，下意識的來回輕撫自己的蔥玉小腿。其實這個問題是元空的那些故人舊友們最常問的問題，因為——他確實是個很容易令人擔心的孩子，雖然又很令人放心。
元空還是莞爾道：「當然啦，怎麼會不好呢。」
「是啊……」薩瑪麗亞輕輕長嘆，帶著笑容，似乎意味深長、感慨萬千。溫和卻微妙的沉默在兩人之間默默持續了一會兒，就像是此時錫耶納的莊園窗外是溫柔的深夜，天府之國此時也是飄著小雨的凌晨夜色，同處同一片天空下。薩瑪麗亞很快又打破了沉默，說道：「你那邊是凌晨了嗎？」
「是啊，再過一個小時天就快亮了。」
「一夜沒有休息？」
「嗯哼……」
「那……還要忙到早上嗎，什麼時候才去休息？」
「很快吧，馬上就打道回府咯。」
元空輕鬆的笑道。薩瑪麗亞也微微一笑，輕輕嘆了口氣：「那就不繼續耽誤你的時間了。」
「應該是不耽誤你休息了。」元空也得體又溫和的說道。
兩人互道晚安和再見，同時掛斷了電話，不約而同的略帶一絲遲疑。薩瑪麗亞看著手機，嘴角輕輕一彎，隱約有一絲惘然卻又喜悅。雖然還是有些悵然和不滿足，但好歹對方還是來了個電話。別看她剛才似乎很健談，其實像她這樣的高冷型悶騷葫蘆，真是若非元空來電，她也未必會主動打一個電話。
她起身走出卧室，來到一樓。之前還笑意款款、神情輕柔，此時已經是平時那副高貴淡漠的樣子，就這樣穿著睡衣雷厲風行的走到門廊下，曼妙身姿十分迷人卻又只可遠觀。
門廊外的陰影里這時走出一個人，就像黑暗中吹來一絲清風、顯現一絲光明——這是一個高挑而英俊的年輕人，清風般的俊逸黑髮，平湖般淡遠而謙遜的神色，穿著乾淨而精緻的黑色教士大衣、筆挺的黑色長褲、光潔的牛津鞋，胸前掛著一枚簡潔的銀十字架，堪稱玉樹臨風。
薩瑪麗亞看著他，雖居高臨下卻並不倨傲，雖平淡卻又有一絲威嚴，只是說道：「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現在就給德、法兩國相關人員打個電話，在我明天動身前往德國之前，你先幫我盯住此事，然後明天和我一起去德國。中國方面會立刻和歐洲各國當局接洽，你只管聽從中國方面的需求就行。」
年輕人安靜的聽完她的指示，然後輕輕欠身，說道：「知道了。」
然後，他便轉身走在莊園的卵石大道上。薩瑪麗亞也看著他的背影，然後轉身走進空蕩而燈光溫柔的樓內。
元空掛斷電話，放下手機同時如釋重負的一嘆。他轉回身去，發現各位損友和剛結識的戰友們站在那裡，意味深長的看著他。
「我打賭，他剛才一定在和哪位和他不清不楚的大家閨秀打電話。」
黃龍瞥著他，十分煞有介事的同身旁的人說道，「他只有在和美麗女孩子說話時才會如此的挖空心思、小心翼翼。」
大家都點點頭，都表示佩服黃龍的判斷。元空淡然的、略顯一絲狡黠的說道：「是啊……尤其是需要欠別人一個人情的時候。」
「能者多勞嘛。」天浩拍著他的背，揶揄的笑道。
元空懶得理他，只是低頭看著手機。沒想到手機又響了起來，來電者卻是凌煙。他轉身瞥了眼同伴們，鄙夷的一笑，然後接通電話並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