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5破曉提前
機槍手背著副射手,躬身在水溝中緩慢行走,參差水草在他的身前分開。突然,一旁茂盛的水草灌木中傳來一陣窸窣聲——他知道來者不是敵人,便把昏迷不醒的副射手平方在水溝旁。
松濤解除光電隱身,俯身查看副射手的傷勢,又取出一根針劑扎進副射手的腹部。這是「梯隊」的科研機構——「蜂巢」的瘋狂科學家們,利用他的超能力而製造的一種超級搶救藥品,只要人沒有死透,就能一針吊命——松濤美其名曰「續命針」,外號「續一秒」。但是如果傷者無法及時接受正規的手術和搶救,最終不過還是變成一個廢人,甚至一命嗚呼。
此時,喧囂聲由遠及近——犬吠、呼喊還有引擎的轟鳴。機槍手看了松濤一眼,松濤只是把副射手拖回水溝中,背在自己背上,然後把機槍手摁進水中,自己也潛伏在及腰的水澤里。在不知不覺間,三人身周的水草迅速增長,形成一片茂密的水草和灌木叢,融入周圍的環境中。
搜山的敵人前呼後擁的接近了,直升機的燈光從水溝和草甸上掃過,大風吹襲著茂盛的勁草。然而,就算勤國旅士兵牽著狼犬從附近經過,也沒有發現任何動靜。副射手平躺在水面下,只有戴著面罩的面部露在水面上。在藥劑和傷勢的雙重作用下,他安靜得如同死人一樣,不會發出任何聲音。
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策。黃龍和觀瞄手匍匐在山脊上的陰影和草木中,瞥了一眼山腳下,搜索的士兵漸漸漫過水溝草甸。而在自己前方的山下,搜山部隊正嚴正以待,只有小股士兵往山嶺上緩慢攀爬。
東側的遠處又傳來一聲爆炸,又有倒霉的傢伙撞到了反步兵地雷上,叫罵聲淹沒在轟鳴和風雨中。一道雷光劃過天空,待到沉悶的雷聲到達時,天浩和觀瞄手扣動了扳機,子彈向著山下的敵人飛去——現在兩人只能藉助雷聲和炮火的掩蓋來放冷槍。山下的各式車輛都處於怠速停車中,攢動的人影躲藏在車輛之間,安靜的等待著山嶺上的槍聲暴露狙擊手的蹤跡。
黃龍和觀瞄手起身繼續向西側前進,即使在鋪滿落葉斷枝的山林里,腳步聲也依然輕微。他看了一眼山下那棟白色別墅,勤國旅已經放棄了圍攻,也放棄了爆破拆遷。反正別墅很快就要自毀了,再派人進攻也不過是繼續往槍口上送命。有元空守在那裡,就算送一個整編機步師過去也沒有用。
然而現在狙擊組正在轉移,無法繼續執行支援任務。兩支突擊小組在基地中橫穿,最終進入兩棟相鄰的建築中。勤國旅所剩的大部隊將兩處建築也圍了個水泄不通,兩個小組從建築內向外射擊,互相掩護。梅爾文更是用厚實的岩土將一樓所有的門窗都堵住,岩土上還附有高壓電場。伊萊莎向建築外各個方向擲出手榴彈,化作一灘灘劇毒的酸池。
梓林側身貼在窗洞旁,手裡的輕機槍毫不掩飾槍口的火光,也不躲避敵人的冷槍或掃射。在窗外的院內空地上,躺了一地的屍體,院牆上的豁口外也是幾具冰冷的死屍。試圖接近建築的敵人沒能越過雷池一步,豁口外的圍兵也被他手裡的輕機槍壓在掩體后。
院內瀰漫著濃密的白煙,一支小隊試圖藉助煙霧彈的掩護接近建築。而隨著輕機槍的槍聲落下,最後一人倒在泥濘中,院內的屍體又添了一具。
突然,一枚RPG-7拖著白煙朝著窗戶飛來。梓林躲回牆壁后,火箭彈轟的擊中上方的屋檐,撲騰的煙塵和碎片遮住了窗口。趁著這個機會,槍彈頓時覆蓋了窗口。直升機的轟鳴聲似乎就在窗外不遠處,懸停在低空中對著建築外牆一通掃射。梓林當即按著身後的隊友,向著房間中央擲出一枚手榴彈。機炮子彈和火箭彈穿過窗戶飛了進來,擊中室內的地板和天花板、以及——一面晶體般半透明的堅固屏障。
爆炸和破片被障壁盡數擋住,隊友們安全無虞。當此時,一道雷光從二樓窗戶閃出,擊中了不遠處低空中的「小鳥」直升機。雖然金屬機身使兩名飛行員不至於被當場電死,但強大的電流和高壓擊毀了直升機的航電系統。操控面板上撲騰著火星,直升機搖晃著栽進了附近的院落里。一片彈雨又突然從遠處空中飛來,當即擊斃了發射火箭彈的敵人。子彈在牆壁和車身上擦起煙塵和火花,壓得圍兵在掩體后縮頭縮腦——輕機槍組仍在繼續支援任務。
「E組,你們現在……」
梓林剛想提醒輕機槍小組轉移陣地,機槍手就急促的說道:「敵人追上來了,我們無法繼續提供支援!」
「明白……」梓林沉默了一下,只能沉聲說道。遠處的槍聲又連綿漸起,武裝直升機的轟鳴聲從上空掠過。梅爾文竄到窗口旁向外一瞥——武直已經升起飛遠,向著遠處的山頭撲去。而這時,又有幾枚罐狀物從院外各個方向擲入,拖曳著血紅色的煙霧。煙霧隨著風雨飄散,籠罩在遍地的屍體上,似乎有什麼變化在悄悄的發生。
「又來了!最後果然還是要用這一招!」
梅爾文小妹妹啐了一句——戰鬥進行到這一步,勤國旅也顧不得什麼一直以來所自詡的「革命者」的體面了。梅爾文剛抬起槍,彈雨又向著窗口掃來,她只能立刻退回牆壁後方。梓林貼著窗框抬起輕機槍,火舌又不歇的轟鳴起來,壓制著院外的敵方射手。
「注意,武直向你們的方向去了!」
黃龍看向遠處的天空,只見「阿帕奇」向著北側的山嶺徑直撲去。他又看向那一片死寂、如同棺材的白色別墅,不知道元空和陳諾到底什麼情況,除了剛才元空在頻道中告知——他們準備撤離了。
突然,一聲並不震撼卻猛烈的聲響從遠處傳來,剛才的方向又閃起火光。黃龍看去,只見白房子已是一片火海,每個窗門都噴吐著耀眼的火焰。
任務顯然並未就此失敗——至少黃龍很有自信。他停下腳步,又提起反器材狙擊步槍,試圖故技重施、放手一搏。雖然,在這樣的距離上想要命中「阿帕奇」的發動機艙和窗口,甚至擊穿座艙和發動機艙的裝甲,只能說是一件希望渺茫的事情——哪怕是對於他來說。但他決定一試,不惜暴露自己的行蹤。
忽然,他隱約聽見天風夜雨中有熟悉的呼嘯聲遠遠傳來,伴隨著一片動地而來的轟鳴。抬頭看去,朦朧昏暗的雨夜天空中,兩道明亮的火光猶如流星倏忽劃過,彷彿要映亮低沉的雨雲,提前迎接破曉的到來。
兩枚「天燕」導彈一前一後,向著直升機飛去。「阿帕奇」立刻加速爬升,拋出一片耀眼的熱焰彈,就像絢麗的煙火。然而第一枚「天燕」並沒有受到熱焰彈的誘惑,而是拐了個彎沖向另一架「小鳥」。干擾彈盡數散落,「阿帕奇」無計可施,第二枚「天燕」徑直的飛了過去。
天空閃起兩團火球,殘骸和餘燼隨著夜雨而落下,這場面令人有些恍惚,又有些釋然。第四梯隊SMU和機動部隊終於趕到,一群WZ-10當先俯衝下來,用機炮和火箭彈洗地開道,AKD-10導彈將「食人魚」步戰車炸成燃燒的廢鐵。武直的任務主要是進行壓制而非消滅,然而還未待它們發射更多的導彈,勤國旅所剩無幾的戰車便被遺棄在原地,車組紛紛棄車,在夜雨和泥濘中跪地投降。
WZ-10機群盤旋散開,「蜂鳥」直升機和Z-20又越過山嶺,低空入場,就像是華爾茲舞蹈一樣在樓頂和開闊地面上翩然懸停。第四梯隊士兵從基地內外蜂擁而下,直升機又旋即升起。部隊分工明確,SMU和威力偵查部隊挨家挨戶清掃檢查,機步旅迅速拉起簡易路障、把基地分割包圍,把守在內外關鍵路口。
這還並非主力部隊的全部。在陰沉的烏雲下,一片重型直升機和傾轉旋翼機發出沉重的轟鳴,就好像天上的陰雲在移動。重型直升機下方懸吊著武裝越野車和ZBD-03傘兵戰車,傾轉旋翼機更是懸吊著ZBL-08和ZBD-08戰車。巨大的旋翼捲起狂風,耀眼的探照燈光刺過驟雨,壓抑的身影飛過天空。懸吊鋼索哐啷的散開,轟隆一聲,戰車落在基地內外和公路上。高亢的柴油機聲隨即開始轟鳴,戰車都彷彿突然活過來一般,紅外大燈、探照燈和炮口掃過,在嘈雜卻又一片緊張的現場上橫行無阻。
與此同時,第三梯隊陸航和兩棲偵察旅同第四梯隊機步旅也組成了警戒部隊,完全掌握了外圍山嶺中所有道路和高山深谷。凌晨將過,山間公路上不時有車輛駛過,卻都在臨時路障和檢查哨外排起了隊伍。
雖然費了不少槍彈,但沒有付出任何犧牲,「梯隊」很快鎮壓了基地內的所有人員——以及還未完全成型的血屍和憎惡。穿著核生化安全設備的士兵從直升機艙中列隊走出,他們揣著特殊的火焰噴射器和噴淋裝置,開始進行消洗毒素和邪惡魔法的工作。俘虜們列著長隊,像趕鴨子一般。重要的犯人被押進直升機里直接帶走,不那麼重要的就先關押在建築里,等候著裝甲卡車前來。被掀翻的四足戰車就那樣躺在泥濘和冷雨中,等待著被大卸八塊。
但也一小撮殘兵敗將遁入了暗無天日的高山密林中,倒不是因為「梯隊」大發慈悲所以網開一面。
「上校,我們沒有發現線人的身影,他應該不會遭遇什麼不測了吧?」黃龍問道。耳機里傳來上校的聲音:「不用擔心他,他隨著一小股逃兵離開了。」
「是嗎……他不想趁機休個假嗎?」
「這是他的工作。等勤國旅覆滅后,他自然可以休個長假。」
「喔,那就先預祝他假期快樂。」黃龍打趣道。
分遣隊又聚集在篝火般熊熊燃燒的別墅前。黃龍又說道:「沒有通信,兩人也沒有出來。」
第四梯隊隊員們有些嚴肅,只有第五梯隊的幾位損友聳了聳肩。
「是不是該說一句情況不妙?」一名隊友說道。黃龍看著他,煞有急事道:「我又沒說他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