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兜風的夜晚

  即使在深夜凌晨，山城重慶依然燈火輝煌，如同星河蜿蜒在長江兩岸，壯觀的城市天際線參差林立在河谷之上。


  一輛黑色奧迪A8行駛在重慶CBD的江濱路上，寬闊的城區幹道依舊車水馬龍，猶如一片光明匯聚的彩練。黃龍平緩的駕駛著奧迪，看了看前方車流中的一輛寶馬740，又瞥了一眼後視鏡。黑髮女兵就坐在副駕上，後排是麥克莫納和另一名同行的隊員。只不過除了黃龍之外，大家都處於光電隱身中。


  「目標在市裡轉了好幾圈了。」


  麥克莫納說道。好幾圈當然是個誇張的說法，但目標確實沒有表現出任何將要到達目的地的意思，就像是在兜風流連山城夜景。


  「他們是不是有點兒小心過頭了？或者，他們是在等人？」坐在後排的戰友說道。


  「匆匆出行就說明他們感到自己受到了威脅，自然會格外小心。」黃龍專註的駕駛著，一直看著前方。


  「他們沒有發現我們正在跟蹤，但是在城區里看似盲目的轉了這麼久，或許是為了擺脫潛在的危險，或許是在等待時機。」


  麥克莫納又淡定的說道。黃龍瞥了一眼副駕駛座上的女兵。


  她的雙膝上放著一台輕薄的軍用筆記本電腦，一根隱蔽的導線穿過車窗從筆記本伸上車頂，車頂上固定著一個激光竊聽器。竊聽器安裝在小型的萬向雲台上，能夠自動對準目標。激光束覆蓋在目標車窗上，便能根據車窗的振動收集車廂內的聲音。


  但女兵能夠聽到的只是充滿雜音的零星對話，還不停穿插著車輛和障礙物的干擾，簡直就像是在一片噪音和廢話的滄海中撈取一條膽小的魚。即使通過智能晶元和演算法對採集的音頻進行加工，但要在車水馬龍中動對動的監聽車內的目標，依然是一件消磨耐心的事情。


  「他們沒有談論多少實質性的內容……不過似乎知道自己正處於危險中。」女兵說道，她聽見車內的一人在催促另一人、質問對方還要在城區里漫無目的的轉悠多久，語氣十分緊張。


  「我猜他們說的應該不是我們。」麥克莫納說道。


  「當然不，否則他們已經加速開溜了。」黃龍說道，不過還是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後視鏡。後方視野中的車流一直的變換，只有一輛藍色的福特F150一直保持著幾個車位的距離，也是參與抓捕行動的小組之一。而在寶馬的前方，還有一輛沃爾沃XC90，三個小組把住了目標的首尾。


  「這麼大費周章，顯然也是在擔心什麼……」


  「嗯……也許他其實是在躲避自己人呢……」黃龍漠然的輕輕一哼，不經意的喃喃說道。


  「他們認為勤國旅最近的行為是在招致滅亡，所以不願意給勤國旅充當炮灰或陪葬，消極對抗上級的命令，自然就成了清洗的對象。」上校冷峻的嗓音出現在耳機里，「他們來這裡尋求某些人的幫助，只是還有些猶豫。」


  黃龍微微一皺眉頭，如有所思又有些疑問。他的目光鎖定在目標車輛上，隱約感到綿綿疲憊的精神，在臨場感的輕微刺激下保持著集中和清醒。清涼的夜風和嘈雜的轟鳴從車窗不停灌進來，幾乎吹得人有些麻木。窗外夜色如水，江岸上林立著燈紅酒綠的樓廈，碼頭上穿梭著遊艇，在浩瀚江面上閃爍著燈火。


  前方不遠就是匝道，寶馬保持靠右行駛，不出意料的在沃爾沃後面駛上了立交橋。黃龍摁下戰術背心肩帶上的電話機，沉聲說道：「再繞下去就要天亮了。」


  「在半個小時內採取行動，但是要注意避免附帶損傷，也要小心其他的危險。」上校終於下令。


  「在人口稠密的繁華市區實行抓捕可不簡單。」麥克莫納說道。


  「高架橋是個相對封閉的環境，如果目標繼續在高架上行駛，我們可以立刻行動。」蔣雲也說道——他正在駕駛後方的那輛福特猛禽。


  「注意前方下橋匝道。」前方沃爾沃的駕駛員說道。不過目標寶馬一直平穩的行駛在直行道上，還打著左轉燈準備超車，根本一絲沒有下橋的意思。


  「小心……」黃龍喃喃說了一聲，目光鎖定在寶馬上。沃爾沃經過匝道入口，突然，寶馬猛的加速並右轉沖向匝道。


  「他下匝道了！」黃龍當即喊道，輕踩剎車然後一打方向盤。寶馬穿過車流鑽進匝道，危險的舉動逼得後方車輛紛紛急剎猛轉，幾乎要把寬闊的大道給堵住。奧迪A8像泥鰍一樣從快要變成停車場的大道上穿過，車身寬大的福特猛禽也在蔣雲的精巧駕駛下磕磕碰碰、有驚無險的穿過停滯的車流。


  「你們從前面匝道繞過來！」黃龍說道——沃爾沃只得繼續沿著大道狂飆。奧迪平穩而輕盈的滑下匝道，黃龍舉目望去，醒目的紅色尾燈在立交橋花壇的樹影后掠過，4.4T V8發動機的聲浪一陣轟鳴。寶馬740使出渾身馬力加速，在立交橋下方筆直而寬闊大道的上衝刺。


  黃龍平穩的踩下油門，W12發動機開始咆哮，牽引著奧迪加速。他盯著稍遠處那飄忽的背影和尾燈，迅速的兩下一瞥，問道：「能保持監聽嗎？」


  「很難……」黑髮女兵搖了搖頭。


  「別急，我們試試這個。」蔣雲沉聲說道。只見在福特猛禽的車斗里有一個巨大的黑色包裝箱，如同一個微縮的停機坪，一架航模般的旋翼無人機停放在其中。副駕駛座上的隊員看了看前方——沒有告示牌等障礙物，無人機便倏的起飛，小巧身影隱藏在夜色和燈火下，向寶馬上方飛去。


  操作員前方的手套箱上固定著液晶屏幕，他手持著Xbox的遊戲手柄進行操作，說道：「芮姐！抓緊機會！寶馬開得太快了，無人機的續航可能不夠！」


  寶馬在車流間閃轉穿梭，已經嚴重超速，而且快逼近微型無人直升機的極速了。為了保持跟蹤的同時又不至於暴露，奧迪只得和寶馬保持好距離。寶馬倏的衝過一個T型路口，交匯的車輛頓時慌亂的擠成一團。眼見前方車輛停在紅燈和斑馬線前，奧迪乾脆搶上逆行車道，趁機從茫然的交警身旁和一團亂麻的路口中刷的穿過。交警惱怒的沖著寶馬絕塵而去的背影大喊大叫，掏出對講機一通呼叫。藉助著德國高科技燈具廠商奧迪的先進照明技術，黃龍在奧迪的尾燈上打出了一個略顯滑稽的「抱歉」顏文字。


  「情況不妙，警察該追上來了。」麥克莫納回頭看了看。


  「別擔心，中國警察不是美國警察，更不是好萊塢電影里的美國警察。」黃龍沉聲說道，注意力都集中在飈車上。


  無人直升機終於飛到了寶馬的頭頂，激光竊聽器開始傳送信息，焦急而嘈雜的爭吵聲傳入女兵蘇芮的耳朵里。


  「……你這樣會害死我們的！不要引起過多的注意！」


  「引起警察的注意才能活下去，我寧願被政府抓住也不能被那混蛋殺死！」


  「我們去四季酒店！既然你已經打算投奔政府……」


  「四季酒店？」蘇芮小聲喃道——整個重慶只有一家四季酒店，而且就在這渝中區半島上。這時，寶馬突然在前方的十字路口左轉，駛上通向半島中央商務區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