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天空中的陰影
元空駕駛著銀灰色的雪鐵龍GT，在長虹一般的跨湖大橋上飛馳。清晨的陽光從藍天長雲中灑下，照在海一般的碧波萬頃的湖面上。大橋飛跨湖灣，遠處的岸上，熠熠輝煌的城市坐落在青山藍天之間。
而與此同時，幾乎在城市的另一邊，常少將坐在邁巴赫S680的後排，轎車行駛在出城的高架公路上。
他剛才正和人通話，掛斷電話后，面容嚴峻。若是常人感受到這股氣場，恐怕要嚇得肝顫，但是車裡的幾位同志顯然已經習以為常。
少將又拿起面前小桌板上的平板電腦，圖片中是神農架深處的山谷。然而原本青翠的山谷卻已變得一片狼藉，陡峭的山壁被炸成了一個巨大的豁口，如同進行了地下核試驗一般，露出了遠古洞穴的一隅。整個山谷里的樹木整齊的呈漩渦狀倒伏，枯槁如灰，不禁令人想起通古斯爆炸來。
他又側頭向窗外看去，蔚藍天空中那道即將隨風消散的灰雲，就像是投在人們頭上的陰影。面前座椅靠背上的小液晶屏也播放著新聞，視頻網站湧現出越來越多的短片，不僅僅是小眾的航空航天愛好者和神秘主義愛好者，越來越多的人們加入了對事件的熱議中。不過，政府發出了調查結果——這些黑色的懸浮顆粒物是無害的，不會引起任何不適。
「與其說無害，不如說這些黑色物質的物理和化學性質十分穩定吧，幾乎不會和外界產生任何反應，就連微波照射都不會有任何回波……而且，它們在自然條件下無法持續存在，會逐漸的衰變並且憑空消失。」
李睿坐在副駕駛座上，一邊聽著新聞，「雖然一般來講，半衰期越短，放射性就越強，但是這些物質能夠神奇的遮蔽自身的大部分輻射，因此不會對別人造成什麼傷害……」
「無論科學權威和政府怎麼說，陰謀論總是那麼受歡迎。」捷格加廖夫上校沉聲道，「不過好在黑色雲霧逐漸散去了，至少不會從視覺上引起民眾太大的恐慌。」
「大眾的記憶是短暫的，因為這個世界上總會有源源不斷的新聞事件吸引大眾的注意力。禍不單行，總會有新的壞事要發生。」少將淡然的一嘆。
「是啊……關於聖山發生的奇怪現象，還有英國提供的信息，需要派第五梯隊去直接調查一下嗎？」李睿回頭看了一眼。少將又冷峻的說道：「當然，是時候進行正面行動了。但至少這一次，在沒有完全的確鑿證據的情況下，我們不能直接進行突襲，要派出一支有迷惑性的團隊進行一次威力偵查。」
「明白了。另外，薇絲和獵巫師們今天可以出發去保留地，和二部的其他人員匯合了嗎？」李睿一邊拿起電話一邊說道。
「可以，就讓他們去吧。」
「燕王殿下和雲林菲少校也從外面回來了，待會兒要去見她們？」
少將沉著臉沉默了一下，又道：「可以，讓她們儘快過來。有些話我要和燕王交代清楚，有些內情暫時還不便讓元空知道。」
「所以神農架那邊的事情就暫時不要讓他去管咯？」李睿會心一笑。
「雖然我們確實很信任他，但是理性的講，我們不能否認有那麼一絲的可能。他就像一個百億噸當量的核武器，雖然經過完美的設計、製造、保存和看管，但依然是一個末日武器啊。防止他失去控制，也是我們最重要的責任之一。」
上校感慨道，轉頭看著窗外。
「那麼，你覺得這世上有任何人為的規則或者力量能夠真正的約束他嗎？如果他真的失去了控制，還有人能夠挽救他嗎？」李睿側頭向著少將。
「人類社會的規矩基本只對正常人才有效果，是建立在人類的理性和感性可以正常發揮作用的基礎上的。即使有暴力作為後盾，但暴力也只能消滅產生問題的個體，不能預防和杜絕產生問題的可能，更何況有的非正常人連死都不怕，奈何以死懼之？元空現在能夠遵守規矩、符合社會和旁人的期待，是因為他有著身為一個正常人類的人格和自覺，有著作為正常人類想要維繫的社會關係、利益和七情六慾，絕不是因為他忌憚人類的武力——單隻是在暴力上，這個世界上還沒人能奈何得了他。」
少將隱約的一嘆，神色淡漠，像是回憶起了許多事情。
「所以我們是很幸運的。雖然我們還不確定，沉睡在這個正常少年人的外殼下的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但可以確定的是，他現在展現出來的相比之下只是九牛之一毛，但他一直是個通情達理、心地善良而正義的人。雖然表面上有些虛無主義和冷酷狠毒，實際上不過是因為他擁有凡人所不具有的高度和力量，自然會有別於常人。這對於現在的他，以及對於所有人，都是一件幸事。」
「是啊。說句實話，誰能想到這些黑色的煙霧就是元空在使用自身能力時所產生的那種黑色神秘物質呢？一種只在實驗室條件下才能短暫存在，連元素周期表都沒有預測過的物質……他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自然令人擔心。」
李睿也一嘆道，向來活潑的神色也有些嚴肅起來，「老爺子，你覺得這只是一個巧合嗎？」
「這個世界上有極為巧合的事情，但背後一定有著合理的邏輯和因果脈絡。元空的能力極為罕見，即使縱觀歷史也是如此——除了他，他的父母和他的兩位姐姐，目前人類已知的世界中再無其他人，歷史上再無確鑿的記載。即使是歷史上那些縹緲的傳說，也都和他緊密相關。即使在」
少將抱手看向窗外，嚴肅而冰冷。
其實在冷戰和三戰時代，有人曾暗中試圖進行人工培養，但就目前所知，元空的母親是唯一成功的例子——而這還是因為她本來就有這個力量，只不過是被人引發了而已。至今為止，對於這種力量的研究只是如同盲人摸象。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力量來自無垠而混沌的宇宙，它不是某一類能力，而是許多類力量在另一種形式上的集合。
「好吧，至少……我們不用擔心會有其他人能在這方面勝過元空。」李睿只是無奈的打趣道。
上午，新雨初歇，雲高氣爽，長風霽日，太陽躲在高聳的雲峰后投下明媚的光芒。在一條光蔭斑駁的寬闊街道上，人來車往卻又顯得安寧祥和。這是一條筆直的坡道，緩緩的向下又抬起，站在一頭的坡頂可以一直看到另一頭。路旁高大的梧桐樹投下氤氳的光影，鬱鬱蔥蔥的冠蓋幾乎遮住了略顯老舊的柏油路面，整個街道都籠罩在清新濕潤的氣息中。隨著車輛、清風和歡聲笑語，零落的樹葉飄起又落下，成為這寧靜明亮的畫面的一部分。
這是連接著凰城學校區的主要道路，筆直的經過許多學校門口，是許多人——包括元空和凌煙——從6歲到18歲這十二年的人生中要無數次走過的地方。坡道上的風景，搖曳的樹蔭，懶洋洋的雲和歲歲枯榮的行道樹，樹冠下綿延的電線和嘎吱駛過的公共汽車，日復一日。停下腳步看向路旁新建的漂亮小樓，便會回想起從前佇立在這裡、卻不知何時被拆掉的紅磚樓，長著半壁爬山虎的斑駁牆面似乎還歷歷在目。但是在日復一日上學放學的路上，甚至畢業后一時興起從這裡走過，總會不經意間模糊了時光的痕迹，彷彿突然穿越了時空。
元空靠在雪鐵龍GT的引擎蓋上，安蒂的魅影Black Badge停在後面，而她本人正在人行道上的煎餅攤旁等待她的雜糧煎餅。她穿著輕盈的潔白褶裙，裙長及膝，再加上雪白的女士疊袖襯衣和寶石藍小西裝夾克，晶瑩細膩的黑色菱紋弔帶襪和棕色系帶翻幫及膝靴——上下一股維多利亞風格的淑女氣質，引得路過的男生甚至女生們不住的側目。
張老師雲濤站在元空身旁，兩人似乎在談論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