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紅色信號
在喀什市中心的大巴扎附近，有一棟並不特別的大樓。第一梯隊喀什站的辦公室便位於這裡，從外面看去，似乎不過又是一家經營著「一帶一路」邊貿生意的公司。這裡確實經營著貨真價實的貿易生意，一方面可以補貼喀什站的財政，一方面還能給「梯隊」的各項活動作掩護。在表面上作為企業的外部區域的包圍下，大樓內部的結構和設施毫不馬虎，戒備森嚴。深夜，在略顯昏暗的辦公室里，值班副站長坐在一群員工後面的玻璃隔間里，靠著咖啡提神。從他的位置上，幾乎可以看到辦公室里每個員工的屏幕和桌面。
「長官！有情況了！」
一個年輕的得力手下忽然喊道，轉過身來。
「是和田站，有兩個在附近鎮上潛伏的高級線人發出了紅色信號。」
「能具體一些嗎？」副站長站在年輕人身後，俯身看著屏幕。
「他們……似乎很忙，暫時沒有條件發送具體的信息。」年輕人指著屏幕，較為隱晦的說道，「謝爾蓋·別列科夫……尼古萊·阿列克謝耶夫……他們兩個在那裡潛伏有很多年了，那一帶的山裡比較危險。」
副站長思忖了一下，心稍稍懸了起來——兩個互相照應的資深潛伏特工同時發出緊急信號，不像是錯誤操作所導致的。
「確認了，是緊急情況。」年輕人又抬起頭來，鄭重的看著長官。
「叫和田站把通訊直接轉過來……」副站長拍了拍年輕人的座椅靠背，乾脆的說，「能跟蹤他們的位置嗎？」
和田分站將兩名線人發送的一切信號直接轉到了喀什站，年輕人說道：「可以跟蹤，他們現在……似乎在很快的移動，應該是在車上……」
「他們發來了目標的識別碼……」年輕人又說道，轉頭看向自己的上司。副站長看著屏幕，神色變得冷峻起來。
「能夠和他們聯繫嗎？」副站長沉聲說道，又轉身沖著其他人喊道，「去把站長叫來，快！」
此時尼古萊和別列科夫正駕駛著一輛jeep，飛馳在荒漠間的砂石路上。他們事先斃掉了所有的車燈，荒野上一片幽暗沉寂。尼古萊藉助著夜視裝備駕駛，別列科夫正在操作著「梯隊」秘密配發的平板終端，顯示屏上是一塊地圖和雷達圖像，跟蹤器就位於信號範圍的邊緣。
「你聯繫上了嗎？」尼古萊著急的問道。
「當然！」別列科夫說道，把平板舉了起來。
「報告現在的具體情況！」終端上傳來一個年輕人的聲音。
「我們正在追蹤兩個十分危險且重要的目標……」別列科夫一邊說道，一邊用平板終端拍攝，「但是我們的情況……比較危險。」他轉身向後看去，只見在後方遙遠而昏暗的夜色下，有一片亮光正在緊追不捨。
畫面和聲音都直接傳到了和田分站和喀什站。副站長沉著臉，聽別列科夫繼續說：「為了保持跟蹤，我們已經暴露了，本地的『灰狼』和勤國旅成員正在後面追趕。不知道我們還能跟蹤多久，目標還在信號範圍內。我們需要支援，萬一我們死了或者被逮了，別讓我們的努力白費。」
「激活附近所有的第二梯隊！」副站長說道，又轉身朝著整個辦公室喊，「附近有沒有任何『梯隊』的無人機？！」
「第三梯隊的和田基地全天有一架雲影二號無人機待命，如果我沒記錯。」另一名員工轉過身來說道。
「趕緊讓它升空！不要耽誤時間！」副站長喊道，又轉頭對年輕人說道，「我們要確鑿的、詳細的信息，要確定目標的身份。」
「現在他們的情況恐怕不允許，而且他們是第二梯隊的一級單位，經驗十分豐富，不會犯低級錯誤。」年輕人說道。
副站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道：「加強聯繫。」他又轉身朝著他隔間旁的副手喊道：「聯繫上面！」
在三聯總部大樓里，有一間巨大而陰暗的辦公室。在這間宏偉的弧形大廳里，無數的桌椅、計算機和屏幕整齊的擺在階梯式的地面上，面朝著大廳正前方寬闊牆壁上的巨大屏幕——就好像火箭發射基地的控制大廳，或者高鐵調度中心，「梯隊」員工們也把這裡稱為「一號調度室」。
李睿坐在整個大廳最高處的辦公桌后，另一位同事靠在一旁的椅子上。和他的職位比起來，李瑞看起來似乎有些過於年輕。他穿著酒紅色的夾克和深藍色牛仔褲，腳上蹬著一雙三原色經典new balance，略微發福的臉上帶著一雙紅框眼鏡，疏著一個整齊油亮的七分頭，胸前掛著「梯隊」和三聯的工作牌。
一個員工站起身來，拿著平板電腦沖著他招手，喊道：「主任，喀什站有緊急情況！」
李睿和身旁同事立刻站起身來走過去，那名通訊員指著屏幕，神情鄭重：「就在剛才，有兩個潛伏特工發現了我們目前的重要目標，就在皮山縣附近的荒漠里。」
「確定？」
「是的，喀什站和兩名線人確定信息無誤，但線人目前條件有限，情況……比較緊急，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提供具體信息……」
「情況緊急？」李睿眉頭一皺，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他們目前已經暴露，正在被當地組織追趕……」通訊員嚴肅的說道，俯身敲擊鍵盤，「不過，他們之前竊聽了目標的部分談話，並獲取了重要的照片……」
李睿看著屏幕上的照片，一向陽光的神色也變得冷峻。
「照片上的這些車輛，是目標來時乘坐的，但是離開時又換了別的車。他們沒有機會拍攝，不過確定是豐田陸巡、霸道等車型。」
「趕緊去找張主任。」李睿立刻抬頭看向一旁的其他同事，又回頭問道，「他們現在具體什麼情況？」
「他們在開車跟蹤車隊……」一旁的另一名通訊員也說道，屏幕上的地圖顯示著尼古萊和別列科夫的實時位置，「但是情況比較危險，他們已經進入了廢土和荒漠深處。因為不敢驚動目標，他們的速度無法加快，所以也無法擺脫追兵。」
「他們能跟蹤多久？」李睿淡然說道，依舊是不動聲色。
「他們用微型發信機來跟蹤車隊，但是這種信號器功率和續航都很一般，結合目前的情況，很難說還能堅持多久。」
「聯繫附近的第四梯隊，馬上。」李睿沉思了一會兒，又果斷的說道，「讓他們立刻派出smu和機動部隊，主要任務是支援線人和偵查目標。但如果沒有把握營救線人和活捉目標，就不要和目標發生接觸。萬一出現緊急情況，一定把兩名線人帶回來。」
「另外，距離他們最近的無人機在哪裡？」他又立刻問旁邊另一人。
「和田有一架雲影二號，但還要一段時間才能趕到目標上空。」
「附近有沒有規格更高的無人機？」李睿立刻又問道。
「第三梯隊皮山基地有一架暗劍處於待機狀態。」又一名同事的聲音響起。李睿即刻抬頭說道：「馬上聯繫，立刻安排起飛。」
「有必要嗎？」身旁的同僚問道。
「哪怕他們發生了什麼不測，我們也許要繼續偵查。」李睿沉聲一嘆。
「長官……」
這時，李睿聽見低沉的嗓音，身前的通訊員回過頭來，有些遺憾的看著他，「喀什站說他們失去了那兩名特工的聯繫，和田分站也確認了……」
「無人機到達了嗎？」
李睿沉默了一下，還是沉聲問道。
「馬上……」
「保持和喀什站的聯絡，繼續剛才的工作。第四梯隊到達現場后，錦葵愛確認狀況並盡量營救線人，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繼續跟蹤目標，但要注意避免接觸或驚動目標。暗箭無人機依舊按照計劃起飛，增派一架電子偵察機，擴大偵查範圍。另外，立刻讓『觀音系統』接入附近公路網和公共監控系統的信號。」
李睿一邊口若連珠的說道，一邊大步轉身走向自己的辦公室，忽然又轉過身來，一臉冷峻的命令：「還有，立刻通知少將和上校。」
在217國道以西的荒漠中，黑暗的夜空和無垠的瀚海間有一片綠洲、地堡和跑道——就好像內利斯空軍基地和傳說中的51區。在光學和電磁起降輔助系統的協同下，黑色三角形的超音速無人機完成自主起飛，化作一點藍光，倏的消失在黑暗的夜空中。
緊隨其後，一架看上去有些詭異的巨大無人機開始在跑道上滑行，與之前起飛的暗劍無人機一樣，隸屬於第三梯隊特種航空兵團和第一梯隊偵察辦公室。它翼展近40米，堪比a320客機，有著兩個平行的修長機身。除了x波段和極高頻雷達之外，它修長的身軀里塞滿了各種電子監視和偵察設備。在良好的氣候條件下，不論是路人們手上拿的報紙、點燃的煙頭，或是手機信號和電器的電磁輻射，甚至是遍布大地和空中的電磁場變化和磁異信號，全都納入它的「眼底」。更重要的是，它的航電可以和「梯隊」的信息處理超算——「觀音系統」聯網，集成了強大的成像和信息識別能力。
而在凰塔的地下和附近湖水的深處，便是「梯隊」的神經網路超算，由塔頂巨大的天線陣列和湖水中的光纜線路連接著「梯隊」遍布全球的「耳目」——衛星、無人機、偵察機、間諜船、潛艇、監聽站、雷達站，甚至在必要時還能接入諸如公安部等其他強力部門的計算機系統，以及全國的路網和公共監控系統。它的硬體基礎，則是由搭載著石墨烯量子晶元的集成電路和生物基電路板所形成的仿生神經網路。而「觀音系統」便是在此之上運行的圖形、文字、聲信號、電磁信號的識別系統，只是這台超級計算機的一部分功能。
就連許多「梯隊」員工都不知道的是，這台被昵稱為「尼布甲尼撒」的科幻超算仍在成長之中。在第一梯隊「蜂巢」的瘋狂科學家的研究發展之下，它正在慢慢走向人類未曾到達過的境地。除了能夠以驚人的速度在信息的海洋中識別信息，它還能代替人類的智能將信息進行發散和關聯，甚至輔助制定作戰計劃、預測任務的成功率。由此，它還是一套合成化無人作戰自主指揮系統，是三聯和「梯隊」所研發的、也許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套實用的合成化無人自主作戰體系的指揮系統的原型機。而除了情報和作戰工作，它的另一大工作便是協助「梯隊」和三聯的工程師、科學家進行研究和開發。也正因如此，它才會被建造在白蓮河水庫湖底的箱式建築中，由一片巨大的管道網路進行散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