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野生
此為防盜章 明影帝甩下一句話就進了房間。
燈沒開, 老聶在窗邊,孤影孑立透著幾分寥落, 只是沒多少醉態。說話也十分清醒, 「你大了, 主意也越來越大。」
明影帝笑了聲, 「你也覺得是我的手筆。」
老聶聲音辨不清喜怒,「你不該動聶錚。」
明影帝一聽氣急敗壞:「他這樣對你, 我怎麼就不能動他了。不能把他怎麼樣, 噁心他我都痛快。憑什麼是咱們認命?你錯在哪?」
換來老聶一聲笑, 「我活著就是錯,你啊, 還是不懂事。」
明影帝氣得說不出話。
老聶忽而嘆息一聲,「我老了, 護不住你了。」說著便往裡間去了。
長夜幽寂,離開的人嘴裡哼唱著不成調的戲腔, 還配著自己生拉硬扯改過的詞。
「吾家,庭有枇杷樹。……愛妻,死之年手植……今已, 亭亭如蓋……」
當真是有萬種凄涼無處可話。
明影帝也跟著凄涼, 但又恨得牙癢。
這是一個無比混亂的夜晚。
童延醒來時天已經大亮,每片骨頭都像是被拆開重新組裝過似的,疼得他渾身癱軟使不上勁兒。
聽到嘩嘩的海浪聲, 才清醒地反應過來自己現在還在聶錚的遊艇上。昨晚, 他跟聶錚睡了。他終於還是跟男人睡了, 睡得無比主動,無比坦蕩,童延不想睜眼,把頭扎進枕頭裡裝死。
「醒了?」沒容他裝死,聶錚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提醒他房間里還有另外一個人。
童延有點精分,沒顧上細品聶錚這兩個字說得有多冷。一邊對男人的禽獸程度咬牙切齒,不想搭理。一邊又是成功爬床大獲全勝的喜悅。
最終,理智戰勝一切,他吃力地翻身,朝聶錚看過去,笑得無比柔順,就著初醒的惺忪軟軟糯糯應了一聲,「嗯……」
這一看愣了,聶錚臉色那叫一個陰沉,看向他的眼神極度淡漠極度鄙夷,表情就像是在思考還給他幾天活命時間。
……這什麼情況!?童延還沒見過聶錚這等模樣。嚇得心頭一跳。不是,昨晚雖然先是他那啥,但後來也變和jian了,聶錚可比他簡單粗暴一百倍不止,金主這是,睡得不滿意?
這會兒他才發現被子裡面,自己衣服已經被穿上了。
而聶錚坐在窗邊的靠背椅上,兩手搭在扶手,上身一件駝色的v領薄衫貼著肌肉的輪廓。這樣柔和的顏色、這樣休閑的款式,此時套在聶錚身上,那股子不可冒犯的、強壓似的禁慾氣質真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
四目相對,見聶錚緩緩起身,童延也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就帶著那種漠然而不屑的眼神,聶錚踱到床前,在他身前停住了。
「怎麼弄的?」聶錚的聲音像是被剮去了所有能支撐溫度的情緒。
順著男人的眼光,童延低頭瞧著大敞領口裡,鎖骨下方那道青紫淤痕。還能是怎麼弄的?他忍氣瞟一眼露台外,「欄杆上壓的。」這人真是全忘了?
果然,很快就聽見聶錚冷冷地說:「繼續,昨晚我能記住的事少,你可以說我強bao你。」
真是要命,昨晚上跟禽獸沒兩樣,今天提起褲子不認人?就算不記得,你使了多大的力氣自己不知道?
沒等他繼續辯駁,聶錚又沉聲說:「但我碰巧記得,你來之前有準備。」
是什麼準備就不言而喻了,真是一絲記憶,聶錚偏巧記得童延來,沒說幾句他自己進去了,觸感又濕又軟。可房間沒有任何可作潤滑的東西。
童延也領會了,「……!」這他媽真是神剪輯。
聶錚眼光犀利透骨,「我被下了葯,你從哪知道的?」
「當然是陳特助,」童延自忖就是個救場的,再主動也就是救場的,這種問題問他幹嘛?陳特助自己沒說?好像不太對?
聶錚深深看了他一會兒,眼色極其複雜,厭惡,或者還有失望,卻沒對他說什麼。眼睛瞟向門口,「進來。」
咔嚓,門開了,進來的正是陳助理。
隊友來了就好,可童延又覺得事情可能跟他想的不一樣了。
還真不是他多心,聶錚重回窗邊落座,「說。」
陳特助頂著一張憔悴的臉,說:「是我的錯,我昨天下去找alan,時間太長。回來之後,您房間門已經關上了,裡面的動靜……聽得出是在幹什麼。我以為您自己找了人,就和alan守在外邊沒進來,沒想到給了人可乘之機。」
……!童延幾乎要從床上跳起來,「瞎扯!什麼叫你以為他找了人,不是你找我、求著我來的嗎?……聶先生,他在撒謊!」
聶錚沉著臉,一言不發。
陳特助沒理會童延,人站得筆直,對聶錚說:「昨晚棧橋上巡夜也看到是童延自己上的船。我敢保證,我找alan的路上沒見過他。」
分明見過!只是離棧橋還遠,童延突然意識到,這傻逼敢撒謊,就是沙灘小屋那邊連監控都沒有。
這算什麼?馬屁拍在馬腿上所以找他背黑鍋?
要不是身上疼,童延就真下地拿腳踹這人了。一口咬定他是自己送上門,那他就是帶著潤滑送上門,難怪聶錚問他從哪知道中招的事兒。
可陳特助眨眼功夫把他賣得更乾淨,「坦白說,童延為昨晚做準備不是一天兩天。聶先生,引狼入室也是我的錯,我不止一次向他透露過你的行蹤。」
童延:「……!?」
陳特助對著聶錚神色愈加慚愧,「那次我按你的吩咐去送答謝禮,被童延纏住問你的事,同情他們這群孩子處境不好,所以說了你那天離開公司的時間。那天……他應該找過你。」
童延只覺得眼前一黑,頓時張口結舌。答謝禮,是他跟聶錚第二次見面,他撒謊說是巧遇,大雨天,上了聶錚的車,時間確實是找這人打聽的。
聶錚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形容了,「就這些?」
陳特助說:「也是受他所託,才在你面前提到這群孩子的訓練室在地下車庫,童延知道你什麼時候去,還刻意跳了那樣的舞,從那個時候我就應該警覺他的企圖了,只是,他年紀小,我沒敢多想。」
童延忍不住了:「我哪知道你們什麼時候去?你張嘴就是瞎話真不怕遭報應?!」
陳特助依然只瞧著聶錚,「就這些了。聶先生,作為助理,我確實不稱職,請你允許我引咎辭職。」
童延火冒到頭頂,也真是想不通了,這傻逼到底圖什麼呢?昨晚上的事甩鍋給他,還順帶著把以前私底下勾當都拉扯到聶錚面前,就為了被炒?
以退為進?還是,往聶錚床上塞人的後果比辭職還嚴重?
他怔愣的片刻,聶錚支走了陳特助,房間里剩下兩個人。
童延連忙下床,踉蹌幾步到聶錚面前站定,「他胡扯。」
可聶錚恍若未聞,「從一開始就不是巧遇,你做這麼久的打算就為上我的床?」
「昨晚的事,是他胡扯!」
「我只問你,是或者不是!?」
這句話,重音落在你,只問你童延,費盡心機,步步為營,蓄意色/誘,是或者不是。
童延無可辯駁,他想爬床,從來都是真的。聶錚是什麼人,他又是什麼人,雲和泥一樣的距離,十二歲的年齡差,談什麼交情。聶錚喜歡男人,他想得這大金主眷顧,除了身體關係,再沒有更好的路走了。
聶錚站起來,「你才多大?」
聶錚惱怒到無話可說,前些天以為這孩子只是害怕違約遭到懲罰,迫不得已對他撒謊,現在看來從頭到尾全是謊,這孩子的話沒一句是真的。
十八歲就敢色/誘他,童延到底有大的膽量多大的心。諷刺的是,他還真被這孩子愚弄了一把。
很快,聶錚的女秘書來了,金主大人沒再說什麼,只是淡淡吩咐:「帶他走。」
女秘書也是一腦門的官司,自己一個晚上不在,老闆出了這種事,怎麼看都是一肚子火。聶錚睡了個男人,影響有多大她不敢深想,臨走時從兜里掏出趙老爺子求的那個佛牌,放到聶錚身邊的茶几上,「你收著。」
沖太歲,倒霉,也真是流年不利,那麼精明一個男人在一個孩子身上栽了跟頭。
所以帶著童延出碼頭的時候,女秘書也沒什麼好臉色。掃一眼童延手腕、領子里的青紫,以及脖子上被蹭出油皮的紅痣,心想這孩子對自己還真下得了狠手。聶錚那麼紳士的一個人,就算吃了葯,何至於鬼畜成這樣?苦肉計演過了,就沒人信了。
童延慣會在女人面前討好,都被打回原形還沒放棄,乖乖跟著女人下了棧橋,沒話找話說,「姐姐,咱們去哪?」
女秘書板著臉,「帶你做個全身檢查。」
童延說:「錢誰出?」
女秘書說:「讓你出你肯嗎?」
童延笑了:「早說嘛。」
女秘書:「……」到底有沒有臉。
可不管有沒有臉,童延顏值還在,加上年紀又小,女秘書心裡頭鄙視和敵意突然沒那麼大了,轉而有些憤恨這孩子為什麼偏挑這條路走,害人害己。
童延見女人臉色鬆快了些,趕在上車之前說:「姐姐,姓陳的真不是好人,你可別讓聶先生給他騙了。還有,昨晚我還是頭一回,被折騰得不輕,你能不能幫我說句好話,不管怎麼樣聶先生也沒虧不是?」
女秘書氣又不打一處來,你第一回,聶錚就隨便嗎?
聶錚是什麼人,她中學時代就跟聶錚認識,十多年,聶錚沒有過女朋友,也沒有過男朋友,別人送的人從來不收,連個床伴都沒有,清心寡欲得跟和尚差不多。
……等等,還真沒見過聶錚有人,女秘書腦子裡突然跳出個不得的猜測。
悄悄掃童延一眼,好的,這孩子還不知道自己昨晚立了多大的功德。
可這還不是全部,雖然聶錚忌諱打草驚蛇沒問,眼下的形式,就真只是童延自己爬床?
如果陳特助的話可信,童延從哪知道聶錚被下了葯的?順藤摸瓜,昨天晚宴的東道是明影帝和老聶,這兩人跟聶錚都是對上的。
雲星的積弊是什麼?老聶私生活糜爛,縱情人肆意逞凶,搶角色、排擠其他藝人。唯不入流的床伴是用。
聶錚進公司第一把火打擊這股張狂妖風,自己持身端正是根本。
在這個節骨眼上,往聶錚床上塞一個本公司名都沒給人聽過的小藝人,老聶和明影帝動機足夠。
這小藝人還跟聶錚睡成了,夠不夠打臉,夠不夠噁心人?
上了車,女助理越想越氣。童延還在問:「姐姐,我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昨晚的事又豈止是噁心人,要真是那兩人做的,應該還有后招。
女秘書心裡太清楚,即便老聶和明影帝不接著出手,光憑這孩子算計過聶錚,不用聶錚吩咐,她們這些底下的人也知道該怎麼做。
第七章
聶錚說別客氣才是真客氣。習慣了各色人等的諂媚,他怎麼會覺察不出童延在他面前做作?
童延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跟他待著不那麼自在也在情理當中,只是,聶錚覺得這孩子時時把自己當成老闆奉承沒必要,可直言無禮且傷人,於是他選了個溫和的方式說出來。
雞殺完,平日看顧老太太起居的人也回來了,聶錚讓童延把雞交到那人手上,隨後說:「洗洗,過來休息。」
童延如蒙大赦,抹了把臉,撣了撣手上的水,又回到石桌邊上坐下了。
聶錚則繼續歸位編藤織,此時看起來心情不錯,間隙側頭瞟一眼童延,「在家經常做家務?」
童延還有什麼不明白,合著這位喜歡勤勞踏實的款,自己剛才算是歪打正著了。
果真君心難測,他說:「有空就幫把手。」
聶錚居然跟他開了玩笑,略微點了下頭,不無讚賞地說:「嗯,身手了得。」
先前他們之間的氣氛像是根繃緊的弦,此時卻全然和緩鬆快下來,童延反而不自在了。
他胳膊撐頭坐著,只瞧著他捉摸不透的金主大人,一時沒說話。
聶錚這天穿的是一件淺藍色襯衣,卷著衣袖露出兩條結實的手臂,不像往常那般滴水不漏,難得的閑適愜意。身子略微前傾,手肘擱在兩邊膝蓋上,骨節分明的手把柔韌的藤條理順,不厭其煩地盤結,強大男人看起來竟然十分細緻柔和。
藤架葉隙篩漏點點陽光,天氣和暖。
很奇怪,一直到好多年後,童延都記得這一刻。聶錚不言,他不語,時間無聲流逝。數載光陰后他才明白,歲月靜好,正是如此。
可十八歲時的童延沒能量體會這種在他看來沒邊沒沿的事的,年輕對他來說意味著輕浮躁動急功近利,唯有感情那一竅堵得死死的,半絲沒通。聶錚給他洗來一把好牌,他順手就打得稀爛,活生生把金主弄成了個抖s,而他只好當個抖m。
正如這天,聶錚跟他有一句沒一句聊了一會兒,突然轉頭正撞見他歪著腦袋撓癢,目光定在他身上一時沒動。
童延不明所以。但他看見聶錚抬手點了下自己左側頸的位置向他示意,「這兒,雞血沒擦乾淨。」
他立刻端起茶杯到了點熱水潤濕手心,摸了下脖子。
聶錚依然瞧著他,「沒擦到,往上點。」
童延突然想起他那兒有顆紅痣,聶先生以前可能沒注意。他腦子裡頭一個激靈,甭管說的是不是那顆痣,得來個身體接觸啊,多好的機會!
於是,童延盡量避開耳垂下邊那幾公分的位置,「這兒?」
「朝前一指。」
「這兒?」
他把自己抹了一脖子的水,聶錚終於看不下去了,放下手裡東西,「過來。」
童延面上不顯,心裡呵呵笑,脖子啊喂,這是個什麼地方?
他立刻湊上前去,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聶錚,像是等著順毛的貓。
聶錚灰藍的眸子十分沉靜,眼神就抓住他耳朵下方的位置,伸手,不輕不重地擦了下。
肌膚相處,聶錚指腹溫熱粗糲,頓時,童延渾身像過了電似的,一陣燥熱騰了滿臉滿頭,這倒不是裝了,他甚至還忍著沒跳起來。
他本身是能不要臉絕不要臉的性子,但他這張皮生得特別要臉,又薄又白啊,隨便來點風吹草動就顯色了。
聶錚只擦了兩下就瞧見童延頰邊飛紅,眼尾暈出桃花似的,睫毛還顫著,連耳朵根都透著血色。「……」
信息社會,一個男人私生活再自律,也不會不知道對很多人來說,脖子是xing敏感部位。只是沒想到童延這樣敏感,看來艷還真是艷到了骨頭裡。
聶錚眼色迅速平靜下來,很快收回胳膊,捻去手指上濕潤,「原來是顆痣。」接著坐正了身子,雙眼陷在深刻輪廓的陰影里,又成了那個沉穩如山的聶先生。
童延頭也暈了,避開聶錚的目光才抬手抹了把汗,卧槽,敏感部位,對著個男人都這麼靈?
這天若當成尋常的外出會友看,絕對算得上是愉快,只是童延懷裡揣著的那點小心思再次無功而返。這天金主自己出門,自己開了輛suv,而童延的自行車可摺疊,飯後,聶錚載他回城,東西往後備箱一塞,就這樣上了路。
車從村子開出去,聶錚問:「你去哪?」
童延起得太早,人有些乏,想著晚上還得趕場賺錢,路上來回折騰還不如去沒開張夜店裡找個窩睡一會兒,腦子一轉,想到從南邊進城后可能有修車攤的地兒,對聶錚報了個路名。
這條路也就是剛進城,聶錚一聽就覺得這孩子在替自己省事兒,「不回家?」
童延當然不可能說實話。經紀約上清楚寫著:不經公司同意,他們不得向任何個人或機構提供與商業或非商業演出。雖然公司對他們不搭不理,他為糊口違約,大家各自心知肚明地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但金主的床邊都沒沾上把這事兒直愣愣地戳給聶錚聽,他得多缺心眼?到時候別金主沒傍著,他得罪了一大啪啦子人。
於是他隨口胡扯:「還得去個朋友家。」
聶錚嗯了下,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到了目的地,童延從後備箱取東西的時候,聶錚也下來了,順手從裡頭拿出一把黑傘,「要變天了,拿著。」
這是第二次,聶錚給他傘。
童延這才意識到中午的艷陽燦爛已經變成漫天烏雲。
或許因為剛撒了個謊,他這次沒裝模作樣地推,接了傘,還愣愣地道了聲謝。
一直到聶錚邁著長腿走到車門邊上,童延妖艷賤貨的本能復甦,「聶先生,傘我怎麼還你?」交換個電話什麼的,有「需要」好聯繫啊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