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繁華已如夢（一）
葵英城在仙師治下已久，可謂年年風調雨順，人人安居樂業。就算是升斗小民，一年到頭辛苦下來往往也能積攢些銀錢，過年時都要扯兩匹布買幾尺紗家去哄哄自己的婆娘，順便給自己和娃娃們也做一身新衣裳。
城裡的綢緞鋪有好幾家，要說生意最好的還是要數老字號吉繁喜，焦老闆自己精明能幹不說，偏偏還生了個有福氣的好女兒。這位焦嬌姑娘女紅精湛又善解人意，據說很得仙院里小神仙小仙子們的青眼，她親手縫製的衣服就連仙師們都誇讚過的。
昨夜下過雨了，今日天氣便格外的清爽宜人，到了傍晚時天色還沒有全暗下來，絢爛明麗如織錦般的紅霞已經鋪滿了半個天空，小巷子里隱隱約約傳來一聲聲清脆婉轉的叫賣，「梔子花」，白蘭花，一個銅鈿買兩朵」，每一句的尾音都拖地長長的，要在風中折了幾轉才消散。雖然沒看到賣花人在哪裡，那股子清香卻已經幽幽地飄在鼻端，叫人忍不住想深吸一口氣。
阿嬌姑娘正在窗下綉一朵紅色的寶相花，這原是最普通不過的吉祥花樣，但是她綉地異常精細，每一片花瓣都是用了深淺不一的七八種紅色搭配而成。
一針下去，阿嬌姑娘就在心裡數一句，「他來」，再一針下去，「他不來」。。。「他來」與「他不來」之間，這一朵花將將綉成。
最後那一針卻恰好數到了「他不來」。焦嬌蹙眉盯著那花看了片刻，終於找到一處紅的不夠濃艷，連忙細細地又補了一針上去。
這時忽然聽到小丫頭穿門過戶步履匆匆的聲音，焦嬌嘴角的笑頓時甜了幾分，她輕巧把將絲線打了個結，將剪短的線頭藏好，這才滿意地看了看手中的活計。那一朵寶相花栩栩如生，在夕陽餘暉下映襯下紅地益發嬌艷可人，不像是綉出來的，倒彷彿是從那匹素緞上長出來的一般。
那丫頭已經小跑著進了屋，氣也沒喘勻歪歪扭扭給焦嬌行了一禮道：「姑娘，姑娘，快別綉了，王公子已經來了呢。」
焦嬌這時候早已沒有了剛才的忐忑，嗔了她一眼道：「慌什麼，王公子又不吃人，且讓他前面等一會兒也不要緊。」
話雖如此說，她到底起身利落地對著妝鏡抿了抿鬢角，猶豫片刻后還是把頭上那支精巧珠釵換成了堆紗宮花，又用手在臉上拍了拍好叫面色更紅潤動人一些，這才跟著小丫頭往前面店面去了。
葵英城民風淳樸，商戶人家更是沒有那麼多講究，焦家做綢緞聲音發了家，但是阿嬌姑娘做針線之餘也是經常在柜上幫著招呼生意，順便給客人挑選料子推薦一下時新的花樣。這王公子原本是每隔兩三日必然要來上一次找她說說話，他年少英俊又會做小伏，不時還會帶些有趣的小東西，連阿嬌身邊的小丫頭都收到過禮物，時常要在自家姑娘面前念叨幾句。
說來王公子也是殷實人家出身，但是比起焦家就差了一些。可是禁不住王公子自己出息得很，竟然考進了仙院之中成了一名小神仙。焦掌柜隱隱知道小神仙也是分等級的，但再低的那級也是一隻腳跨進了仙門，即使不能長生也沒有許多神奇的法術，只要能自由進出仙院與仙師們搭上關係，這就比旁人強上了太多。
焦掌柜樂見其成，阿嬌姑娘卻總覺得這位王公子多少有些失於輕浮，一直是無可無不可地敷衍著他，只是她為人八面玲瓏，從來沒叫他覺得難堪。一直到前一陣子，王公子忽然來地就沒有從前那麼勤快了，小丫頭更親眼看到他帶著仙院的同門在湯圓西施那裡吃早點，同老闆娘有說有笑熱絡地很，一看就是常來捧場的熟客。
焦嬌也漸漸覺出來王公子的變化，他最近態度雖然仍舊殷勤小意，但往往是說上幾句話就起身告辭了，再沒有往日那股子依依不捨的勁頭。說來也奇怪，這麼一來阿嬌姑娘反而忽然就對他上了心，幾日不見便覺得牽腸掛肚。
今日離王公子上次來又已經隔了六七日，姑娘家表面上還沉得住氣，心裡已經患得患失了許久，反反覆復地回想前次見面是自己有沒有哪裡惹地他不開心。好在小丫頭打聽出來王公子最近也沒有去吃過湯圓，否則焦嬌還不知道要怎麼糾結。
她步伐輕盈地從店面的後面轉了進去，一眼看到王公子穿了件寶藍色長袍站在那裡含笑跟人寒暄，人群里顯得風度翩翩卓爾不群。焦嬌忍不住頓住腳偷偷又看了這冤家兩眼，這才含笑走了上去。
王公子委實是有自己的苦衷，近些日子仙院忙著迎接貴客和開山門的準備事宜，他被仙師們各種差遣不說，還被小桂師妹指使地團團亂轉。眼看明日就是仙市大集開市的日子了，他才好容易抽了個空跑出來。
既見佳人，雲胡不喜，他臉上的笑容就又擴大了幾分。他學著白勝雪的樣子手中拿了一把摺扇，刷地一聲收起來後作揖道：「幾日不見，阿嬌姑娘一向可好。」
「阿嬌好地很，多謝王公子牽挂。」焦嬌連忙回了一禮，她離近了仔細打量一番，皺眉道：「倒是公子怎麼好像有些清減了？」
王大志頓時鼻子一酸，那日他放著仙院的飯不吃，鬼使神差地跟著兩位桂師妹去了明月樓，結果白花了一筆銀子不說，莫名其妙地居然在荒郊野外過了一夜。回來之後就一直迷迷糊糊地搞不清楚狀況，只發現自己鼻青臉腫全身酸痛，手上還帶著血跡，小桂師妹出關后雖然給了不少補益元氣的丹藥，但是他總覺得神虛氣短，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女鬼採補了去。
王公子回想起夢中女鬼在星光下的妖艷身姿和滿是刺青的赤裸美背，又是心中一盪。連忙收束了心神對阿嬌姑娘道：「仙院近來確實有些繁忙，好在終於準備地差不多了，明日便是開山門的第一天。「
焦姑娘茫然地啊了一聲，」我都過地糊塗了，原來明日就開山門嗎？那仙市大集豈不是也要開張了嗎？「
王大志連忙笑道，「正是，我這次來也是想問下阿嬌姑娘可有空與我一起逛逛。今年比起往常多了不少新鮮花樣，我正好給姑娘好好解說一番。傍晚在集市上還有一個儀式，仙師和仙院的弟子們都會出席，熱鬧得很。」
阿嬌猶豫片刻，到底捨不得拒絕，隔了半晌紅著臉點了點頭，「那，那就有勞王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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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一直在外面，回來洗完衣服實在太累就睡下了，今天凌晨五點頭暈腦漲地起來趕更新，還好國內沒到午夜，總算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