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山崩地裂
修蛇忽地瞳孔中色澤發生變幻,只見其緩緩挪開之時,還發著聲聲悶響。
嘲岡不由長吁一口氣,不停地撫摸著自己的胸膛,方才的情景實在是令其驚悚非常,回想起來都都能冷汗直流,然而更令其恐懼的還在後面。
因為修蛇並沒有撤退,而是在湖中吐著信子,巨大的尾巴開始劇烈地擺動,頓時,只見湖底的沙泥飛揚,彌散開來,讓原本澄澈的湖水添了幾分渾濁。而洞內的嘲岡已經隱隱感覺到了一股劇烈的晃動,不由大驚失色。
趁著眼下手腳還能用,嘲岡隨即一點一點往洞內挪去,果然沒多久,修蛇那條如槳般的大尾巴不停地拍擊著嘲岡所處的那個洞口。那強勁的力道使得地動山搖,若不是躺在洞中,嘲岡想必很難掌握平衡,只見他狼狽地抓緊突出的石壁,感覺自己孤立無援。
「有多大的仇,何必如此苦苦相逼,蛇神,求求你放過我吧!」嘲岡暗暗地祈禱著,整個人都神經都綳得緊緊的。
可洞口之外修蛇的攻勢只是有增無減,只是修蛇就那麼不停地拍擊石體,乍一看就像是純粹的發泄而已。
嘲岡見那大蛇暫時攻不進來,心中稍稍有一些僥倖,可內心的恐懼一時也難以消散,他怔怔地望著在洞口晃動的蛇尾,居然百無聊賴地開始聯想自己地死法。
可是不久之後,嘲岡便開始感覺到四周有些不對勁,洞中的石壁不知何時居然出現了些許裂縫,而且還在往洞內延伸,他身邊不時有大大小小的石頭落下,其中一塊直接砸在腦袋上,這一擊猶如當頭棒喝一般,頓時讓嘲岡大驚。
「這裡不會是馬上就要坍塌了吧,這大蛇居然想將我活埋,簡直是太歹毒了。不行,我不能死得這麼窩囊,我趕緊往洞內躲一躲。」嘲岡嘗試著動動手腳,感覺不像剛才那番綿癱,故而隨即拼了命地往裡游去。
待游進一段距離之後回頭一望,方才自己藏匿地地方已然被岩石堵實,嘲岡旋即脊背一陣涼透,若是方才還死死趴在地面,還不被這些石塊砸成肉醬。
虛嘆之時,嘲岡不忘避開掉落的石頭,繼續朝前頭游去。不知遊了多久,終於身旁沒有崩塌的跡象,嘲岡才敢停下來稍稍喘了口氣,可是劇烈的晃動依舊一路伴隨。
如此斷斷續續,兩日過去了,一身疲憊的嘲岡發覺前方出現一片透亮的光芒,他現在只能慢慢從洞中挪出來,好在有凌瑤相贈的龍綃,否則哪能在這湖中待如此之久,早就把自己憋死。
臨近出口之時,嘲岡用盡最後的一點力氣,雙手一撐,自己的身體軟綿綿地漂了出去,一束乾淨的陽光隨即投射在他憔悴的面龐之上,暖烘烘的。
「我這是終於回來了。」嘲岡驚魂未定,他已經不想動了,任由自己的身體在湖水中遊盪漂零。
雖說已經逃離險境,可是遠方傳來的震動仍能稍稍感覺得到,沒想到修蛇會如此執著地置自己於死地,嘲岡心中不由暗嘆。
正當嘲岡準備閉上眼睛好好休息之時,突然背後被一雙大手託了起來,一點一點地浮出水面,而剛才地那束陽光隨之愈發刺眼,哪怕閉緊雙眼,那陽光仍照得嘲岡有些難以忍受。
只見他迷迷糊糊地側過臉,眼皮沉重無比,但他還是稍稍睜開雙目,只見一雙毛茸茸的手出現在眼前。
「小讓,是你嗎?」嘲岡有氣無力地問道。
周圍寂靜無聲,那雙手眨眼間,從嘲岡跟前挪開,可消失了片刻,那雙手又重新進入嘲岡的眼帘,不過這次多了幾個鮮紅欲滴的果子,乍一聞,還有沁鼻的清香。
「吃的……」嘲岡的聲音拉得很長,眼睛都開始發光。
這一趟來回,就沒吃過東西,沒想到自己的體質居然能夠撐這麼久,現在眼前終於有了食物,嘲岡就如同迴光返照一般,一下子蹦了起來,抓住幾個漿果就往嘴裡塞,只見他還沒嚼勻,就草草吞了下去。那一刻,嘲岡只覺得自己的肚子突然重新蘇醒了一般,那種舒服難以言表。
「小讓,真是謝謝你了!」嘲岡長呼一聲,仰面躺下,手裡還不時地朝嘴裡塞果子,就像剛從地獄里爬出來似的,簡直是餓瘋了。
六耳吱吱地叫著,又捧來一些水果,守在一旁,那張饞嘴終於忍不住,也開始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
突然嘲岡坐了起來,他摸了摸自己有些發暈地腦袋,道:「我不是跟凌瑤去東湖拿什麼東西了嗎,怎麼突然又回到了這裡。」
小讓被這嘲岡這一反應也是嚇了一跳,差點站了起來。
果然離開蝶箏之後,嘲岡地那段記憶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不過他還能隱隱回想起東湖水地那片渾濁,可是在龍綃宮所發生的事,目前他的腦海里只有一片空白。
「為什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人魚姑娘呢,為什麼回來的時候好像沒見到她。」嘲岡不停地撓頭,表情有些痛苦,可是一隻手還是無比誠實地抓起果子往嘴裡送。
嘲岡越想心裡越沒底,眼見馬上就要回身尋找,這時他看到袍袖之上自己留下的字。
上面大概講了凌瑤的回歸和容若的救治之法,至於其他事的經過,一概沒有留下痕迹,不過上面還特意留了一句話「五年之後,東湖龍綃宮。」
這口吻就像是凌瑤留下的,看來當時嘲岡是打算再回東湖,而且他上面可以留下字樣,指引自己離開東湖之後前往一趟冥辰山,上面標化了一張簡略的小地圖。
不過那些訊息,喪失記憶的自己一時半會可能很難領悟,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容若的事,一想到這,嘲岡抓緊了自己的袍袖,飛一般地朝瀑布跑去。
水簾洞中依舊清涼,再步入禪房的水簾,只見包裹容若的龍綃仍擺放在紫金玉蓮之上,那軀體的餘溫還在,血色尚存,看到這,嘲岡心裡稍稍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沒有來晚。
可是照著袖子上留下來的訊息,首先還得找到癜不亂,這第一步就讓他不禁傷起了腦筋。
「這該死的癲老頭,每次需要他的時候都不在,而且每次!」嘲岡恨得牙越咬越緊,只聽得他嘴裡咯吱亂響,就差把牙齒壓成粉末。
嘲岡嘆了口氣,整個人都耷拉了下來,他靜靜地望著容若,那副安詳的表情就此定格在自己面前,像個睡美人一樣,可是他不想要容若像個活死人一樣,活又活不了,死又死不掉,這比當孤魂野鬼還要凄涼。
嘲岡一臉漠然,解開自己背後的蒼雲劍,將它平放在容若的身邊,心想,這樣好歹靈魂會跟它的肉體近一些。
「唉,一覺醒來,你就已經丟了大半條命,如今又是一覺醒來,人魚姑娘也消失了,我真不知道下一次夢醒的時候,會發生什麼更讓我覺得恐怖的事。」嘲岡的嘆息聲很輕,可是那聲音從一個七尺男兒最終發出,聽得讓人格外覺得心酸。
這時六耳也跑了進來,它見嘲岡一個人跪在紫蓮旁,也湊了過來,將收集的一些雨露滴在容若水嫩的嘴唇之上。
「小讓,這幾天真是謝謝你了。」嘲岡無比溫柔地撫著六耳的毛髮,他開始擔心有一天連六耳也棄自己而去。
不過六耳倒是通人性,雙手拍了拍,齜其了牙。
雖然六耳地表情並沒有嘲岡自己吩咐,但是他能夠感受得到六耳地心意,所以他點了點頭,將六耳緊緊攬在自己懷中,然而他的目光一絲也沒從容若身上移開。
「大仙,你要是在天有靈的話,告訴弟子,我該如何做,難道真的要我如此毫無期限地等下去嗎?」嘲岡求己不能,突然仰起頭,開始乞求六耳仙猴地神跡,雖然很難有所回應,當此時也只能如此聊以慰藉。
也許六耳仙猴偶然聽到了嘲岡地心愿,只見一束潔白的光芒從天窗投入,那光芒頓時照得整個禪房一片敞亮,金黃的佛簾彷彿被鍍上了一層金粉,散發這協調的光澤,那破落的黃牆更是像剛粉刷過的一般,煥然一新。
「大仙……這……莫非是……大仙顯靈了?」嘲岡張大了嘴巴,環顧著四周突兀的改變,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又陷入一場幻夢,這一切發生了有些太不可思議。
正當嘲岡還吃驚於這令人瞠目結舌的變化之時,天窗之上,那束白光似乎隨著一物發生變動,一閃一閃。
嘲岡不由地仰起頭,這一抬頭,只見一把利劍垂於頭頂,正飛速朝著紫蓮之上的容若垂直飛來,這要是徑直落在容若身上,那還了得。
嘲岡嚇得一身冷汗,連忙執起手邊的蒼雲劍,看準時機,用勁一揮,直接將那把天降的瑩白的飛劍擊落,只聽得乒乒乓乓,那劍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碰擊,而那束白光隨著劍入天窗,就已經消失無影。
「大仙,你這是要救人,還是要害人,突然來這麼一出……」
驚嚇之餘,嘲岡連忙起身,朝著那把落地的劍走去,待走近之時,他臉上不經意間露出了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