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北冥修蛇
「女帝大人,你決定好了嗎?」
東湖的邊緣,那個堅毅的身影已經按捺不住自己內心的竊喜,準備正式迎接自己的女帝。
凌瑤莞爾一笑,撫摸著若喃的略顯削瘦的臉頰,點了點頭:「可能誰都很難跟命運抗爭,嘲岡或許說得對,我一個人的自由不是自由,只有所有人的自由,才算是真正的自由,以前恐怕是我理解得太狹隘了。」
若喃情不自禁地伸出雙手抱緊凌瑤,道:「留下來何嘗不是一種對命運的抗爭,而且若喃相信你一定能夠帶領族人走向真正的解放。」
「我們先送嘲岡回瀘沽湖,他不認識路,需要我們的聲波替他引路,否則,他很可能在東湖迷失。」凌瑤回頭望了一眼嘲岡。
若喃點點頭,緊隨其後。
三人很快就進入東湖邊緣,前方就是瀘沽湖的邊緣,前面的路嘲岡基本還能認識,三人基本算是就此別過。
「我們就送到這了。」凌瑤在二水相交的地方停下,她望著澄澈的瀘沽湖,目光中難免還是流露出一絲絲嚮往,
嘲岡攤開雙手,緊緊將凌瑤擁入懷中,用這最為親切的告別來畫上一個暫時的句號,真是再合適不過,若喃在一旁看著不由心生羨慕,孑然一身的她有時候真的很希望也擁有如此寬敞的依靠。
「要不你就別回來了,永遠別回來了。」
沉寂了片刻,凌瑤雙唇之中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嘲岡聽完戲笑道:「怎麼,不需要我親自負荊請罪?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可是一個罪人。」
若喃在一旁,凌瑤不想直接提起林中小閣之事,她清楚若喃是如何嫉惡如仇,倘若不小心說漏嘴,很可能會節外生枝,於是她也不過含糊應道:「我不想讓你捲入紛爭之中,你的罪責我暫且記下,以後會讓你將功補過。」
「將功補過……」嘲岡付之一笑,心領神會,回道,「那以後有事情儘管來瀘沽湖找我們,我想那時的我會願意幫忙。」
若喃在一旁聽得是雲里霧裡,完全不知道其中所云,只道是眼前兩人的一些私密約定,根本猜不出這所謂的罪責居然是破壞林中小閣此逆天大罪。
「女帝大人,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龍綃宮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們去忙。」若喃怕兩人分別之前過分不舍,故而小聲催促道。
嘲岡無奈地望了一眼若喃,道:「凌瑤,你身邊這姑娘可謂是才思敏捷,你以後可要好好重用她。」
若喃聽完,眼珠子不知所措地轉動著,舔了舔舌頭,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就這樣吧,凌瑤,我們後會有期。」嘲岡揮手告別,凌瑤見狀亦揮手想回。
東湖的經歷算是告一段落,雖然隨著蝶箏重回龍綃宮,嘲岡很可能東湖的這些記憶會殘缺不齊,甚至完全消失,然而嘲岡倒是十分坦然。
可是還有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凌瑤遺忘了,那便是嘲岡脖頸之上的那環勾魂鎖鏈,她居然最後也沒有幫嘲岡解下來,不知是刻意為之,還是一時半會遺忘,總之嘲岡脖頸上的印記依舊清晰,而且經過蓮婆地擺弄,出現了一些新的印記。
到了瀘沽湖之後,嘲岡感覺自己下半身有些異樣,低頭一望,居然發現自己魚尾到鱗片正一大把一大把地從體表剝落,在微弱的湖光之下銀光閃閃地朝著湖面漂游而去。正當嘲岡驚奇於這驚人的變化之時,尾鰭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轉眼但見其從中間裂開,而且這種撕裂感還在繼續,好在這種撕裂並沒有血肉模糊,倒想是相互脫離,而且在慢慢回縮塑形。
「看來蓮婆將咒印的範圍局限在東湖之內,只要一離開,我身上的咒印自然就解開了。雖然是幻化,不過轉化之時的痛感卻是如此真實,這種變化之術有幾分意思,可謂是以假亂真,我甚至都快適應了自己沒有雙腿的日子。」嘲岡內心不由一陣嘆服,不過沒了魚尾,這要是游到瀘沽湖對岸,可能要花點心思。
待塑形結束,嘲岡便憑著自己的印象朝著西面游去,可是待游到瀘沽湖邊緣,眼前驚現兩個一小一大的玄洞,當初來的時候並沒有格外注意,望著兩個皆是深不可測的玄洞,嘲岡眉頭一緊,發獃了許久,尤其是那個較大的玄洞,大概有二十米來寬,那個洞口不時傳來一股莫名的戾氣。
此時蝶箏離自己的距離越來越遠,嘲岡的身體開始出現一些不適。
「不好,這肯定是祭器遠離引起的,我得趁著記憶消失,儘快把一些事情記下來,尤其是救助容若的方法,如果這段記憶被移去,我此番算是白去了瀘沽湖一趟。」嘲岡心想著,隨即在自己袍袖之上指畫著,將一些需要的記憶用文字即圖片大概記錄了下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嘲岡感覺自己地身子恍若被抽空了一般,晃晃悠悠,飄飄然起來。
嘲岡大呼道:「看來是已經到極限了。」
這種記憶被抽空的感覺就像被拔絲抽繭一般,四周蔓延著一道白色的光芒,有些刺眼,他不知道這白光究竟是自己身體散發出的,還是自己腦海里的空白,他甚至可以感覺得到自己對一些過去的印象漸次變得模糊。
那一刻,他的身體也不受使喚,徐徐朝著哪個巨大的玄洞中盪去,而那洞中極寒的戾氣愈發真切,嘲岡能感覺得到洞中有個莫名的鼻息聲,低沉,沙啞,可是聽得人毛骨悚然。
「這洞中為何異味如此之重。」嘲岡口鼻之中只覺得充斥著一股難卻的腥味,胸口無比難受。
無奈一點掙扎的力氣都不曾有,他只能任由自己朝著此深洞中墜去,然後讓這洞中複雜的環境將自己完全吞噬。
「呼……」
洞中陡然傳來一陣震響,看來這洞中什麼生物被驚醒,頓時一股強勁的暗涌從深處衝出,托著嘲岡的身體就往外噴涌而出。
嘲岡使勁力氣回頭一望,下面的場景隨即令其整個人即刻石化。因為他看見自己身後出現一張十米來寬尖長的血盆大口,還不是吐著一個人粗的信子,那信子幾乎可以觸及自己的後背,若不是剛才那道暗涌,他可能已身處那張巨口之中。
「你……你大爺的!哪來的鬼……鬼玩意,太嚇人了。」嘲岡嚇得整個人都僵硬了,嘴巴隨之有些瑟瑟發抖。
又是一股強勁的暗涌從那巨口上的兩個深孔之中噴射而出,嘲岡隨之又被帶出了好遠,這下直接將其彈入洞口之外。
「呼……」
聽著那怪物的咆哮,嘲岡奮力地想恢復四肢氣力,好容易才稍稍有些起色,他趕緊憑藉這些僅有的力氣奮力掙扎。
隨著紅色巨瞳乍現,整個湖底印上了一層赤色,就連湖水也泛著紅光。
「該死的鬼玩意,趕緊走!」嘲岡被嚇得頭皮都有些發麻,見前方還有一個小洞,連忙朝著那個小洞游去,雖然有點慢,可是這是唯一能夠躲避此巨獸攻擊的掩體。
不想那異獸從那個巨洞之中抽身而出,隨即帶來的強勁水流倒是直接將嘲岡緊緊地拍在了小洞邊緣的石壁上,只聽「咔嚓」的幾聲脆響從胸口發出,一股劇痛隨之而來,整個腦袋頓斯嗡嗡直響。
原來這玄洞之中居然伏棲著當初紅潮之時出現的那隻異靈,那龐大的身軀盤踞在湖中,嘲岡在它面前就跟一顆小米粒一般,塞牙縫都不行。
嘲岡瞪大了雙眼,可謂是大氣也不敢出,只能在心裡暗罵:到底哪個混蛋把這玩意引出來的,這不是存心要我性命嗎?
只見嘲岡驚魂未定,可是手腳仍朝著小洞中掙扎而去,很快半身已經探了進去,只見手上稍稍用勁,一個翻身,整個人便朝著洞中翻滾而去。
這條異靈名為北冥修蛇,是商土之上記載寥寥無幾的異靈之一,據說是上古的產物,它在瀘沽湖底沉睡都不知道多久,最近的一次出現便是天劫變數,紅潮臨世,它才被驚動,這次卻是陰差陽錯被嘲岡驚醒。
北冥修蛇,顧名思義,源自北冥,北冥屬於北海地界,它的原名叫做封豕修蛇,體黑腹白,寬十餘米,身體更是長達三百餘米,盤踞在湖底,就像一座黑色的大山。
好在嘲岡已經躲到那個較小的洞口之中,修蛇但見那束刺眼的白芒消失,在湖底來回徘徊了幾圈,大吼了一聲,彷彿是宣洩被戲弄的憤怒,那聲音可謂是撼天動地,好在是在湖底,否則整個天地都要抖三抖。
嘲岡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吼震得幾乎感覺肝膽俱裂,整個人真是不能再不好了,那種感覺簡直比死還難受,就差七孔流血了。
外頭突然一些聲響也不曾有,嘲岡納悶著那異靈是否回到自己老巢,故而稍稍朝著洞口挪了挪已經有些癱軟的身體,努力地探首想望一望外頭究竟是什麼個情況。
驀然,一道刺眼的紅光從石壁之後閃出,一個巨大的瞳孔出現在洞口,充斥著邪惡和魔性,嘲岡感覺自己地影子徹底被投射其中,渾身的戰慄一發不可收拾,這次是話也說不出。
那紅瞳微微動了一下,盯著趴在洞口的嘲岡,異芒激射。
「完了,這次是徹底完蛋了……」嘲岡索性閉上眼睛,他已經從那隻巨瞳之中看到了自己的結局,這一刻他已經無力再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