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秘洞影蹤
「臭乞丐,你給我記住!」
嘲岡滿目凜冷寒光,不顧身後納蘭瑞德的尖叫和怒罵,毅然揮袍離去。這個是非之地,他一刻都不願多待。
他橫下心,暗暗咬咬牙告訴自己,以後老子再也不會踏入京洲半步,一個圍牆,一群孫子。
那決絕剛毅的背影,形似天際線上,直至蒼穹的天柱,巍峨鼎立,令人望而生畏。不知這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究竟經歷了什麼,令其散發的氣質如同一個橫秋滄桑的老者,有時候目視其搖曳的背影,不由讓人唏噓。
京洲城,城牆高聳,城樓上破敗的青磚石瓦已有些年份。這些殘垣印痕,曾是蠻夷大軍進攻過的痕迹。那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不知死傷了多少性命。盯著老舊破敗的城牆,有時候還能隱隱感受得到那日的硝煙戰火,只是那慘絕人寰的哀嚎和呻吟,實在是不堪回首。
那場駭人聽聞的戰火蔓延至上一個百年才平息。如今痕迹在歲月飄渺的風沙中,不再那麼深刻注目,甚至那段記憶漸漸地被遺落在京洲城民記憶的角落之中。
嘲岡撩開披在臉上的青絲,用一根骨簪系發於枕后。但見其皓齒緊閉,彈腿飛步,背著黑布重物,攀牆而上。只見他身輕如燕,沒一會便攀上城牆,一躍而過,登時消失在牆頭之巔。
令人驚奇的是,其落地之時,竟是不喘一氣,不哼一聲。
這圍牆困住這些城民的愚昧是再好不過的了,嘲岡內心暗暗嘲笑道。其星目隨之閃爍,冷光乍現,感慨萬千之後,卻是頭也不回,便迎風東行。
寒雪似劍,摩挲著嘲岡形如刀刻的臉龐。雖然不曉得他為何穿著如此破落地出現在京洲,也許是一種出於一種縱橫商土的不羈與傲慢,又或許是因為一種對塵世鉛華的疲憊不堪。
其實嘲岡雖體型魁梧,可冷傲之氣隱藏下卻是一副英俊絕美的面容,只是那一身濁氣糟蹋了這俊俏英氣的外貌。
十六七歲,正是個一個不知所措的年紀。而有時候讓如此幼稚的心靈早熟,來承擔不相匹配的人世濁污,是有些過分沉重。嘲岡這條不歸路一走就是數載,再也回不了頭。
嘲岡來自北蠻,要說起來,他的身世還有些繁雜。
他的父親是北蠻卑石一族的族長,享有大大小小族人無上的敬奉,而母親納拉氏又是京洲城的奉爵,同樣是身份顯赫高貴,算起來他還是個極具高等血統的混血兒,令人艷羨。
可為何他會選擇獵元人這條陰邪的不歸之路,恐怕一時半會也難以言明。
神元是一種強大的能源晶體,並非生來就有。只有食用菩提子的人畜才能夠擁有。
菩提入口經喉,並在喉部聚氣之處生根發芽,穿支伏行於肉體之中,彷彿一株由靈脈穿通而成的大樹。靈源通過靈脈在渾身波動行走。可神元跟靈魂又無法互容,所以食用菩提子之人,其靈魂便被神元所替代。
菩提子本來只有渡劫之人才能有資格享用,可是千年之前的一次異象凌空,伴隨著雷聲鳴響,天地撼動,菩提子如同天際隕落的流星雨,持續不斷地撒向商土,引發了一次前所未有的騷動。
從此神元不再是少數人所獨有,商土出現了大量半神、偽神,直接驅使著整個時代邁入了神元紀年。
當然,也不乏一些未享聖果,而出現眼紅窺覷之人。他們獵取神元或雇傭他人奪取神元,而後二次服用,從而獲得神力。
久而久之,竟在商土出現了名為獵元人的職業。只是這種職業有一個苛刻的前提,還有一個一般人無法接受的要求。
這前提就是,入門者首先必須得是個孤兒。因為獵元是極損陰德之事,屬於孤星煞命,容易引禍家人。另外有家容易有牽念,而有牽挂就容易分神,這對於如此高危且需要全神貫注的職業而言,往往會是致命的。
所以獵元人往往是孑然一身,無妻無子,無父無母,連朋友都寥寥無幾。
當符合第一個條件之後,要想成為獵元人,還必須心甘情願獻出自己的靈魂,來驅動祭器冥器。每個獵元人都有自己獨特的祭器,而祭器一旦失去,便意味著靈魂的遺失。獵元人便會因此變得無比恍惚,形同行屍走肉一般,失魂落魄。
當然並不是滿足上訴條件就可隨意加入。獵元組織中還存在稱為介媒的職務,他們專門物色合適的人選,只有對了他們的眼,這才有機會進入組織訓練。
別看嘲岡年紀輕輕,可他已經單獨執行任務不下百次,獵取神元算來已有九九八十一粒,這在同行中,算是比較出色的了。
可是嘲岡似乎並不為此感到滿意,他只覺得自己的生活渾渾噩噩的,而且整日心裡空蕩蕩得難受。至於為何感到如此焦慮,他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嘲岡離開絡塵酒家之後,一路未曾停靠,徑直朝著東面而去。
蒼茫大地,白雪皚皚,如此大雪天氣,四下渺無人跡。嘲岡如此獨自一人行走了許久,身後高聳的京洲城牆也越來越遠,最後凝成一條線,消失在視野之中。
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嘲岡的腳步在一團不起眼的灌木叢前戛然而止。
只見他用手撥開眼前被積雪覆蓋的枝杈,須臾之後,眼前竟奇迹般的出現一個洞口。那洞口異常狹小,外有各種灌木覆蓋,本來就很難發現。加上隆冬臘月,厚雪彌蓋,這洞口更是難以被察覺。
那洞小到幾乎只容許一人移動,裡頭完全是烏黑一片,深不可測。不知是因為天寒地凍,還是的確其中有鬼怪作祟,總感覺洞口陰風陣陣,彷彿有東西正從中虎視眈眈。
正常人來到如此漆黑一片的洞口前,多少都會猶豫一番。不料嘲岡明眸微爍,停留片刻之後,便毫不猶豫地大步邁了進去。
外頭天寒地凍,可這洞中卻不時迎面而來陣陣暖流,甚是稀奇。雖說洞口不大,過道也狹長無比,可裡面卻是別有洞天。
嘲岡走了幾步,陡然覺得腳底觸著了什麼東西,輕輕一踢,「篤、篤……」往洞內蔓延而去。
「又有倒霉鬼擅闖進來,活該被吸走血肉。」他不由心底戲虐一笑,雙眸中的寒光直驅洞里深處而去。
百步之後穿過一個狹口,再穿過一道拱門,裡頭居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無比的空間。這裡就像是一個遭人廢棄,由石塊壘成的宮殿,高近幾十尺,石壁上刻滿了各式各樣精美的浮雕。掃視一周,石壁八個方位皆有一個飛拱石門,這些石門無一例外,都指向了洞窟中央的一根石柱。
那石柱上窄下寬,閃著淡淡幽光,離地一米左右之處形成一個天然的平台。整個平台大概三四丈來寬,這裡想來是嘲岡一行人隱秘的聚集之地。只見石柱上雕滿祥雲圖案,細看其中還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雕文和人鬼妖獸。
「這日子還沒完沒了已經。」嘲岡冷哼一聲,拉緊衣領,就跟散步似的,不緊不慢地朝石柱踱步而去。
那石柱看起來奇特非常,然而嘲岡顯然對這些紋飾毫無興趣。他面色冷峻,朝著石柱方向走去。
其正對著的平台之上正陳列著一部被攤開的捲軸,彷彿是有人事先安放在那等著他前來,只是這捲軸之上空無一物,而眼下也無筆墨,著實令人對著這略顯唐突的捲軸十分不解。
但見嘲岡雙手撐在平台之上,雙目含光,細細地端詳著這捲軸,若有所思。
可這明明就是個空白捲軸,他卻一再細看,好像即刻便能讀出其中的奧秘一般。莫非紙上所寫所畫,是只有他們獵元人才能看得清的水印或者暗號?
須臾片刻,他用手指輕觸捲軸邊緣,忽地石柱上紋路自上而下,像無數條迴路一樣散發著金色的帶狀光芒,宛若是彼此一種莫在信息傳遞。
嘲岡一隻手搭在捲軸之上,餘光輕掃石柱上的浮雕,那神情看起來像是一種靜候等待。
只見那石柱就跟被賦予了生命一般,祥雲饒正軸心自顧自地旋轉。
「噼啪……」
最後金光一閃,一道閃電狀的樹形光線打在捲軸之上。
未過多久,空白畫卷上竟逐漸出現了一副絕倫的圖畫,那圖畫之上繪有一盤踞於雲端的長有麟角的靈獸,通身遍布鱗片,遠遠望去與龍形態神似,可細看還是有些差異。
「呵,這是要置我於死地啊!」嘲岡用質疑的目光橫對已然靜止不動的石柱,許久未曾眨眼。
可哪怕心中有千萬個不滿,嘲岡也只能默然合起捲軸,收好放入囊中。畢竟這交代的任務不是自己說了算。
心想著,他回過頭,朝著背負的包裹沉吟道,「這次還得勞煩你了,老朋友!我們並肩作戰數載,馬上更艱巨的考驗就要來臨了。」
那包裹居然像被賦予了生命一般,忽地通體散發晶藍光芒,稍縱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