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平地生秋蘭，少兒司其命
位於中天紫薇所照耀的阿房宮，夜色漆黑。
無論是多麼喧囂的鳥兒，無論多麼熱切的蟬兒此時都不敢發出一道聲響。
殿中豎立著一盞盞龍魚長燈；燈火幽藍、悄然無聲。
不能完全說悄然無聲，其中有一男子立於最高的台階之上，橫樑所切割出的陰暗將他的面孔完全遮住。
砰！一個竹簡被其狠狠摔在了地上，清脆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之中傳來迴響
「機關城，這片大秦的天下下難道還有朕所不能掌控的地方嗎！」
列下跪著的人無一不顫慄不語。無論主掌生死的兵家將軍還是神通廣大的陰陽家高人，此刻在這位從古至今的千古一帝面前都是俯首稱臣。
「滅了它吧。」
回了一會兒，帝王便將此事勾上句號。
無論是什麼天外魔境，還是世間樂土；只要敢阻擋在這個龐大帝國的面前都會化成灰燼，誰也不能例外。
一時間這個龐大的戰爭機器緩緩運作起來。
……
一年前，秦滅六國、威壓一世君臨這片大地成為唯一主人。上至東海，下至北川，一切都一切都在這麼從所未有的帝國面前所發出臣服。
然而，亂世並未結束，這只是爭鬥的另一個開端罷了。
墨家、儒家、道家、法家、兵家、縱橫家、陰陽家、農家、名家等，歷史上稱之為諸子百家。他們有的集結六國殘餘勢力，為推翻帝國保證伺機而動；有的追隨帝國主人的腳步，希望在這片大地上創立一個宇內光耀千秋萬代的輝煌國度；亦有的借帝國的龐大勢力，逐步實現自己不為人知的目的……
而眼下，臨近十萬大山的象郡上思，一夥衣著樸素的墨家弟子正在急速掩護中間的一輛馬車向著十萬大山奔去。
馬車是踏谷底山路於平底的遼西鐵蹄馬，各個都是馬中精銳。而駕駛馬車的男子有些想要緩和氣氛對後面說道，
「請二位再堅持一會兒，盜跖首領和鐵鎚首領就即將趕來，那時候就完全安全了。」
馬車中的一位年幼的那個女孩聽此微微吐出一口氣，但旁邊那個年長些的女子只是稍稍對其一笑，但心底絲毫並未放鬆。
她知道，對於那些鬼神莫測的傢伙再怎麼安全也不能放下心底的警惕。
而很不幸運的是——她的猜測卻成真了。
嗖嗖！
一片不知從何處飛來的葉子以勝過箭支的速度瞬間穿過那個年輕馬夫的頭顱，一股紅中帶白的東西立刻就從中流淌了出來，而無人駕駛的馬車也立刻發出了一聲不受控制的嘶鳴！
「敵襲！全體警備！」
其中的領頭之人瞬間便發出響亮的命令，而他自己示意另一個人重新駕駛馬車之後，自己卻一馬當先的走在了最前方。
很快，新的車夫重新駕駛馬車讓這兩匹受驚的馬兒恢復控制，但這只是噩夢的開始罷了。
與此同時，一道道懸浮於地面的白衣鬼魂已經包圍了這批人，他們全身被被包裹在寬大的白袍當中，只有隱約間可以看到那幽藍的眼睛。
「鬼！是鬼啊！！」
見到這般情況的墨家子弟頓時就有些慌亂，甚至個別臉上都顯露出驚恐的表情。而駕駛馬車的首領卻怒吼一句「安靜！不要中了敵人的詭計！」自己就抽出大刀向著前方劈砍而去。
「是陰陽家！」
端坐於馬車上的女子從慧牙中擠出這四個字，目光凝重至極。
很快，一面倒的局勢就開始了。
眼前墨家弟子完全不是這些形同鬼魅的陰陽家異人的對手，在巨大的恐懼下雖然沒有一個人叛逃，但戰鬥力根本不在同一層次。
但那個首領卻依舊一馬當先的衝進敵人當中內，無視敵人的砍殺以命搏命的連連斬殺了三四個鬼魅妖人，一時間給這隊人馬帶來了一劑強勁的力量。
呼！
一股莫名的風吹動了旁邊竹林上的葉子，而葉子也隨著風兒在這片空中舞動，以一種看似緩慢但卻極快的速度飄向了最前方的首領。
「小心！」
端木蓉奮力喊出一聲，然後只見到四道銀光閃閃的細針瞬間穿過這片空間，然後將那些看似無害的葉子一一打落。
那個首領還未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但他扭頭之間忽然感覺自己的脖頸傳來一絲疼痛，還未細想什麼大腦就一陣無力的眩暈然後倒在地上，濺起一片灰塵與血流。
最後他看到的只有一雙鞋子、一個白的賽雪的鞋子和一個黑如墨汁的鞋子。
紫發麵紗、雲紋襦裙、一黑一白分隔著左襟右衽，而美麗的如同夏雨的眼睛當中卻沒有映照出任何東西，就好像任何東西都不配映入她的眼帘。
秋蘭兮麋蕪，羅生兮堂下。
綠葉兮素華，芳菲菲兮襲予。
夫人自有兮美子，蓀何?兮愁苦。
平地生秋蘭，少兒司其命。原本神話當中「兒童誕生，賜福生命」的女神此刻卻化身了死亡的行者。
「陰陽家木系長老少司命，月兒你小心！」
端木蓉安慰了一下旁邊的女孩，然後轉身便是如同暴雨一般的銀針飛出。
花雨銀針。這是端木蓉最強的攻勢了，一瞬間集合內力發射出如暴雨般密集的銀針，雖力道不大，卻針針皆指向最致命的穴道，稍有不慎便會遭到重創。
而面前少女卻依舊是那般清凈出塵的姿態，但白澤如玉的手指卻僅是微微一掐，地上飄落的樹葉卻在此宛如鐵塊，無一不阻擋了全部的銀針，使其攻勢徹底喪失。
端木蓉眉頭一皺，只感覺到了無能為力。
身為醫家傳人她的職責是救死扶傷，對於戰鬥廝殺而言實在不擅長，所習的招式也幾乎都是治癒和醫養。這一套「花雨銀針」就已經是她最強的攻擊，但眼下看來完全構成不了一絲傷害。
傳說中的陰陽家長老，當面一見之後感覺比傳聞更加可怕。
「大名鼎鼎的少司命來對付我們這些無關緊要的傢伙，豈不是太小題大做了嗎？」
她開口說道，目光絲毫不敢離開這個柔弱少女半步。眼下一切攻勢都是無力掙扎，只能拖延時間，期望墨家的兩位首領能夠及時趕到。
盜跖獨步天下的輕功和鐵鎚無堅不摧的力量定然可以粉碎她的陰謀詭計。
但她不知道的是，少司命根本就是一位石女、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三無石女，而拖延時間對她來說最為無用。
素手輕抬，一股無形的真氣催使著樹葉飛花排序成序列的狀態，向前飛出。
綠葉穿過空氣發出撕嘯的聲音，而這樣簡單普通的樹葉此時在端木蓉於高月的眼裡卻比大秦還要可怕。
她的掙紮根本無用，但此時卻有一位墨家弟子跳了出來，用身體阻擋了那些殺意的樹葉。
血液從其身上各處宛如泉涌一般流了出來，他看著端木蓉笑了笑，想要說什麼張了張口，但湧出的卻是流不盡的猩紅。
端木蓉手抬了抬，輕咬著嘴唇，卻又放下了。
她認識這個弟子，他很愛笑也很會說笑話，他還有一個妹妹也為墨家弟子。而她也明白他喜歡自己，可這麼一個人就這樣死在了自己眼前，但自己這個醫家傳人卻救不了他的命。
少司命目光宛如一片鏡湖，她根本不會理會任何感情，也不會為任何感情所影響。
再一次的抬起素手，再一次的律令起樹葉飛花，但這一次的數量極為龐大，可為百計的樹葉順其意志漂浮在她的面前。
這一次無論是誰來阻擋，誰來阻隔都是無濟於事。
數以百計的樹葉如同箭支般射殺出去！端木蓉轉身抱起高月，閉上眼睛。
但預想中的死亡與疼痛並未如期而至，她聽見的只有樹葉穿梭與碰撞的聲音。
碰撞？
她抬起頭，看見了身後飛起了滿天的樹葉，一如剛才那般一一排成序列，然後向著迎面而來的「同伴」相撞殞滅。
樹葉與樹葉之間的廝殺只有那草木的清香，而少司命第一次目光波動的微眺前方，而那裡有人踏葉乘風而來。
一席白衣，欺霜勝雪。
有少年明眸皓齒、美如冠玉。